賣師求榮的奸臣(5)
劉生彥這一走,在京城許多人眼中,是不會再回來了。
紀長澤給他安排了幾個人暗中保護著,避免這傻乎乎好友的幸運光環什麼時候不頂事了,他自己,則是開始研究起了掌管京城七萬親兵的皇帝親信,周大人。
周大人此人,就好像之前資料裡查出來的一樣,當真是沒半點本事,也就阿諛奉承的本事強點,這種技術活在別的朝代也許沒用,但落到了今朝,那就不一樣了。
他讓福泉在庫房裡挑了挑,堂而皇之,正大光明的給周大人送了三大車的禮去。
兩人向來不和,他突然送禮,周大人自然覺得其中有蹊蹺。
福泉露出恭敬的笑,只道:“我們老爺說,之前在朝堂上,與大人您爭吵了幾句,非是他的本意,只不過是意氣之爭罷了,這幾日老爺被人彈劾的厲害,便想請大人您在朝中替我家老爺美言幾句。”
哦豁。
周大人這才恍然大悟。
就說紀長澤怎麼會突然送禮,原來是有事相求。
他才不想管這事,紀長澤此人與他一向不對付,他不落井下石就不錯了,還想讓他幫忙?
福泉見此,便勸道:“大人,我家老爺讓小的跟大人說,今日朝中人能彈劾我家老爺,他日便能彈劾大人,您二人中任何一個被拉下馬,剩下的一個都長久不了,唇亡齒寒,大人三思啊。”
這話說的好像有點牽強,但不得不說,又的確很有道理。
周大人與紀長澤一個路線出道的,但他比紀長澤更沒本事,紀長澤好歹還有兩下子,他完全就是靠吹彩虹屁。
要是紀長澤這個“奸臣”真的涼了,那群朝臣下一個還真有可能將矛頭對准他。
周大人猶豫再三,再看看三大車的禮物,又想想如今朝臣們跟瘋了一樣亂咬人的架勢。
猶豫一下,還是決定說上兩三句話。
不然紀長澤這次若是沒倒下去,他日還不得找他算賬?
第二日,他便在眾人老話重提時,幫著紀長澤說了兩句。
“陛下,向來都是他人彈劾臣,臣今日,也要彈劾一次別人。”
紀長澤在他說完後,立刻便站了出來,一臉的嚴肅。
之前圍攻他的朝臣們:“……”
完了,怪不得紀長澤一反常態,忍讓了他們這麼多天都沒懟,原來是要以彈劾反擊。
只是不知這次是哪個同僚要被整。
周大人十分驚喜,不得不承認,雖然他恨不得咬死紀長澤這個搶他人設的同僚,但紀長澤此人作為隊友的確是可靠。
當然了,作為敵人,他十分可怕。
他甚至還帶了點期待,等著看紀長澤大殺四方,最好自己再撿漏一下。
卻見那穿著紅色官袍的人站的筆直,聲音鏗鏘有力:“臣要彈劾兵馬司周全孝。”
大名周全孝的周大人:“……”
他不可置信的看向紀長澤,滿臉都寫著“你玩我呢?”
紀長澤回他一個眼神:沒錯,我就是在玩你。
不光是周大人,周圍朝臣,上面坐著的皇帝,全都愣了。
誰都沒想到紀長澤會彈劾剛剛為他說話的周全孝,不是,這是什麼路數??
紀長澤卻沒去看他們的眼神,直接道:“周全孝身為兵馬司,上不對陛下盡忠,下不訓練兵士,收受賄賂,以權謀私,欺男霸女,占據他人錢財,買賣官職,罪當致死。”
“請陛下決斷!”
上面坐著的陛下還處於懵逼中,自然不能決斷。
周全孝卻是反應了過來,立刻跪下:“陛下!臣冤枉啊!紀長澤,你有何證據?!”
當然,紀長澤說的那些事他都做了,但他也不是真的傻,這麼久以來如此小心,怎麼可能被抓住把柄。
紀長澤既然彈劾他,肯定是有備而來,直言道:“你府中由我送進去的三大車禮物,便是證據!”
“朝中何人不知你我二人不和,你只收了區區三車禮,便在朝中公然為我爭辯,還說你沒有收受賄賂!”
周全孝:“……”
他做夢都沒想到,紀長澤居然拿自己舉例。
周圍朝臣們面上沉默,心底卻是滿篇臥槽。
紀長澤瘋了吧,排除異己,居然要搭上自己,他以前的聰明勁到哪裡去了??
紀長澤卻不等他們反應,再次轉身面向上方坐著的皇帝:“陛下,微臣從前便覺周大人幾次三番莫名針對微臣,卻也找不出理由來,這次拿了三車禮一試,果然試出緣由。”
說著,他掀開下擺跪下,滿眼的悲憤與正直:“他從前那般針對構陷微臣!哪裡是與微臣有私怨!!分明是微臣為人耿直清廉,向來不愛做那等賄賂同僚的齷齪事,只一心做實事,為陛下盡忠,這才被此人懷恨在心,伺機報復!!”
周全孝:“……”
周圍聽著的朝臣們:“……”
你耿直清廉??你不做齷齪事??
要臉不啊???
很顯然,紀長澤是不要臉的。
只見他一低頭再一抬頭,那雙平日裡總是凌厲亦或者陰險看人的鳳眼便紅了一圈,儼然一副忠良被逼迫到無可奈何境地的可憐模樣。
“陛下,微臣一查才知,這周大人,中飽私囊,侵吞軍餉,若是不送禮與他,哪怕是再怎麼厲害的將才他都要打壓,反之,就算是個草包,只要送禮給他,他便會提拔對方。”
“此事他做的隱秘,若不是他這收受賄賂的不正之風用到了臣頭上,朝堂各種欺辱針對微臣,微臣也不會想要查一查緣由,還請陛下決斷。”
周全孝:“……”
其他大臣:“……”
周全孝欺辱針對紀長澤??
他們腦海裡下意識回憶起了往日裡紀長澤話如針尖,在台階上把周全孝懟的話都說不出來,最後得意揚長而去的模樣。
這……
一臣子猶豫幾下,開口試探喊了一聲:“紀大人……”
紀長澤立刻轉頭看他,鳳眼還紅著,眼中視線卻凌厲的嚇人,裡面寫滿了“你敢管閑事老子就弄死你”的意思。
這個只是想搞清楚情況的臣子:“……”
再一轉眼,紀長澤已經喊的悲痛萬分,肝腸寸斷:“陛下!!請為微臣做主啊,若是陛下不信,盡可以查,臣句句屬實,絕不敢有半句虛假!!”
好一副被迫害忠良的可憐模樣。
若是讓不知情的人看了,還以為紀長澤是個多麼耿直清廉的忠臣呢。
上方的皇帝十分猶豫,周全孝是他親信,紀長澤也是,這兩人他都十分看重,如今紀長澤要他弄死周全孝,他是猶豫的。
畢竟是親信啊,到底還是有感情的。
於是,自然要容後再議了。
緊接著,進入後殿休息的皇帝陛下,先後召見了周全孝以及紀長澤。
周全孝說了什麼沒人知道,估摸著是哭自己冤枉之類的,出來後,還頗為得意的看了幾眼紀長澤,一副覺得紀長澤要翻車的樣子。
這不意外,周全孝跟皇帝身邊的太監總管關系不錯,要是他剛剛好好的跟皇帝說,太監總管又跟著說說情,那位陛下必定會原諒他。
紀長澤不為所動,揮揮袖子,整理了一下衣衫,便腳步輕快的進了後殿。
“陛下。”
他進去後,直接對著正揉著額頭滿臉煩惱的皇帝行禮,看了一眼站在那的太監總管,也不哭了,也不賣慘了,直接就道:
“陛下,微臣方才彈劾周全孝,這是在為您分憂啊。”
“周全孝行事跋扈,禍害忠良,收受賄賂,買賣官職,名聲早就臭不可聞,陛下若是處置了此人,必定萬民稱贊。”
這些皇帝也知道,周全孝是個什麼樣的人,他清楚的很,只是他覺得周全孝的存在代表著自己當初處置大皇子是正確的,這才一直縱容對方。
如今要他弄死周全孝……
他嘆口氣,很頭疼的對紀長澤道:“愛卿,周愛卿他,到底是朕身邊親信,多年感情,朕是真狠不下心啊。”
他,他就是如此的心軟。
太監總管聽到這話,松了口氣,手下也微微松了松,突然,他聽到紀長澤說:
“陛下,微臣查出,周全孝多年來收受賄賂,中飽私囊,府中已有至少兩百萬家財。”
皇帝的嘆息聲止住了。
太監總管心底也升騰起了不妙情緒。
紀長澤繼續:“陛下當真以為臣是難以忍受周全孝,才突然發難嗎?微臣對陛下一片忠心,陛下看重周全孝,臣便多半忍讓,為了陛下,臣就是受再多委屈也甘願,臣此次當朝彈劾周全孝,便是因著陛下啊。”
“陛下之前曾想建行宮,卻不想那葛州鬧了災荒,陛下您愛民如子,寧願不建行宮也要去賑災災民,臣看在眼裡,痛在心中,再看那周全孝,陛下您都要節衣縮食了,他倒好,成日裡驕奢淫靡,一天就能花銷出去近千兩,臣算著他那俸祿便不對,一查,果然!他這麼些年!!竟是克扣下了這許多錢啊陛下!!”
皇帝:“這……”
太監總管伺候皇帝那麼多年,一眼便看出陛下這是心動了,他著急,想說什麼,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眼睜睜看著皇帝眼帶思索。
皇帝的確是心動了。
但他想著的是,若是用抄了周全孝的錢去建行宮,會不會顯得他殺周全孝就是為了錢呢?
於是他又嘆息一聲:“可朕,實在是狠不下心,周愛卿他……到底是朕的親信。”
太監總管松了口氣。
紀長澤繼續勸:“正是因為是陛下親信,您處置了他,才會讓世人覺得陛下乃是不因為一己之私便包容罪臣的明君,您是大義滅親,愛民如子,是那周全孝,辜負了您的一番信任。”
皇帝依舊猶豫。
太監總管覺得此事怕是穩了,這紀大人說破天去,陛下若是不答應,那也沒轍。
他一顆心剛落下去,便見紀長澤從懷裡掏出一張圖,放到桌上:“陛下您瞧,這是臣畫的行宮圖。”
這張圖上的行宮,端的是富麗堂皇,使人向往,流水屋間,充滿了愜意。
太監總管只看了一眼,心便涼了半截。
完了。
周大人恐怕在劫難逃。
果然,皇帝收好圖,立刻拍桌子:“大膽周全孝!!竟仗著朕的信任,犯下如此多罪事,朕真是看錯了他!!”
“來人!擬旨,朕要為了天下百姓,黎明蒼生,將這不忠小人治罪抄家!”
太監總管看在周大人給他的大把金銀上,到底還是小心的說了一句:“陛下……您與周大人多年君臣之情……若是只因著紀大人幾番話便如此是否不太妥當?”
皇帝毫無感覺。
什麼親信不親信,君臣之情不君臣之情的,他讓周全孝逍遙了這麼多年,現在才讓對方死,那已經是開恩了。
“胡公公這是什麼意思?!”
紀長澤倒是一副被侮辱了的模樣:“陛下明鑒,臣以往哪次不是對周全孝百般忍讓,這次若不是為了陛下,臣也不會犧牲了自己個的聲譽,讓他人以為是臣對周全孝懷恨在心,這才下套害他,陛下方才也看到了,臣彈劾周全孝時,其他人是怎麼看臣的。”
“可臣不在乎!臣一心為陛下盡心盡力,陛下您知道的……”
說完,他話頭一轉,看向了太監總管:“就是不知道胡公公是否與臣一般了,畢竟臣可從未在陛下想要處置一人時嘰嘰歪歪說個不停,瞧胡公公這副模樣,倒像是陛下不是他的主子,周大人才是一般。”
太監總管:“……”
他冷汗一下子就下來了,連忙噗通跪下:“陛下,老奴,老奴從未有此大逆不道之想法啊!”
紀長澤在旁邊輕悠悠加上一句:“陛下,聽聞胡公公家產也甚豐。”
太監總管;“……”
他雙.腿已經在打哆嗦了。
他太清楚自己伺候了許多年的陛下是如何的冷血無情了,連自己的親生孩子都能構陷算計,更別提他這個老奴才了。
就在他感受到皇帝冰冷視線落在自己身上,以為自己今天就要身首異處的時候,紀長澤突然又道:“臣提議,不如就讓胡公公為行宮捐獻出全部家產,為陛下盡一盡心如何?”
太監總管松了口氣,趕忙磕頭順著□□往下爬:“陛下!!老奴願為陛下獻上老奴所有積蓄!求陛下應允!”
皇帝對一個老奴才的家產其實不太感興趣,但聊勝於無,還是收回了直接把人弄死的想法,隨意點點頭:“朕允了。”
“好了,朕乏了,紀愛卿先行回大殿。”
太監總管軟著腿,送紀長澤出去,出了門,紀長澤眉眼帶笑,哪裡還有剛才的忠直模樣,眼底的邪氣都要溢出來了。
他一邊走,一邊輕笑著道:
“公公怕是跟周大人來往久了,忘了擋了本官的路有什麼下場。”
太監總管哪裡還敢再和他爭鋒,趕忙點頭哈腰的討好:“紀大人,今日是老奴錢財迷了心竅,還請大人網開一面,高抬貴手。”
兩人說這話時,出來去解決生理問題的胡子方正巧看到這一幕,見著陛下身邊的公公都對著紀長澤卑躬屈膝,冷笑一聲。
“小人得志!”
紀長澤聽到這話,看到一臉不忿的胡子方,倒是也不生氣,甚至笑著打了個招呼:“是胡大人啊,早前便聽劉大人提起過胡大人,本官聽著倒是十分向往,不若你等我一會,等我與公公說完了,我們便一道去前殿。”
“嗤,誰要與你這等小人一道去。”
胡子方冷笑一聲,轉頭就走,恨不得把頭昂的八丈高。
好友生彥是走了,但他絕對會和紀長澤這等邪惡勢力鬥爭到底!
在生彥沒回來之前,紀長澤就要靠他頂著了!!
紀長澤也不在意,只繼續與太監總管一邊說話一邊走,走到一大柱子前時,他看了一眼柱子,突然頓住腳步:
“公公,聽聞公公伴在陛下身側四十余年,應當知曉不少辛秘,本官想知曉一件事,不知公公可否告知?”
“大人只管問,但凡是老奴知曉的,必定告知大人。”
紀長澤站住腳,湊到了太監總管耳邊,小聲說了句什麼。
“大皇……唔!”
太監總管聽了話,先是驚訝喊出一聲,接著快速捂住嘴,滿臉驚駭的望著紀長澤:“紀、紀大人為何要打聽這個?”
“你說便是。”
他身子顫抖,支支吾吾不敢說:“此乃機密,若老奴泄露出去,陛下定然會治老奴一個死罪……”
紀長澤定定看了他一會,突然笑了:“不說便罷了,公公,這路長,一人走寂寞,不如公公一路將本官送到前殿?”
太監總管剛剛被他嚇得不輕,怕他套話,也不敢答應,只拒絕道:“紀大人,老奴要回去伺候陛下了,大人就自己走吧。”
紀大人慢悠悠掏出一條銀圈,語氣溫柔的道:
“胡公公多年前收了親侄兒做養子,只是這養子身子虛弱,不知何時會一命嗚呼,你為他納了許多妾,卻未曾讓他留下一兒半女,五年前,你這養子看上了好人家的女兒,人家不願為妾,你便指使人裝扮成強盜,強行擄走了那家姑娘給你養子,之後你養子玩膩了,便把人扔了回去。”
太監總管臉上神情一怔,有些心虛解釋:“紀大人可是聽了小人一言之詞?那女子是自己勾.引我兒子,之後我兒子不喜了她,她便自行離去了,可沒什麼擄走之說。”
紀長澤不搭理他,接著說:
“三年前,你那養子病死,可憐公公就此便沒了血脈,只是公公若是當初沒那麼快將那姑娘扔回去,就該知道,那姑娘懷了身孕,回家後生下了個男娃娃,今年已然五歲了。”
太監總管身子一震,不敢相信的看向紀長澤。
“你、你說的是真的?!!”
“先別急著高興,聽本官接著說,數日前,不知為何,那男孩突然也被擄走了,五歲大的孩子,也不知道是誰家血脈,誒,就這麼關在柴房裡,等著他那親爺爺來救呢。”
說完,他轉了轉手裡的銀圈子:“看看,這孩子待在脖頸上的項圈,也不知為何到了本官手裡,誒,這孩子,活不活得過今晚還不知道呢。”
“我告知你!!我告知你!!你莫要動我孫兒!!”
太監總管徹底慌了神,紀長澤此人心狠手辣,下手從不留情面那是出了名的,他可不想他們家唯一的血脈就這麼斷了根。
顧不得許多,他趕忙湊過去,小聲告知了紀長澤大皇子關押在了哪裡。
紀長澤唇角帶笑的聽完了,對方便急不可耐的問他要孫兒下落:“我都說了,你快些說吧,我孫兒在哪!!”
無論他怎麼問,紀大人卻只是笑著看他。
“你快說啊!!你把我孫兒如何了!!”
紀長澤帶著笑意的聲音響起:
“公公啊公公,你當真以為我會真給你個孫兒嗎?或者說,你真以為,那個被強行掠去侮辱的女子會留下腹中孽種嗎?”
太監總管愣住。
“不……不可能的……她不敢不留下……她知曉,知曉我有多厲害,若是她敢害我家血脈,她爹娘,她爹娘會死……她不敢的……”
他呆呆的看著紀長澤,卻見這位風華無雙的紀大人緩緩湊到他面前,那好聽的聲音裡滿是惡意:“她爹娘早就死了,若不是你使人去她家中搗亂,她爹娘也不會死,她一個人被你們扔出去,沒了爹娘依靠,一個弱女子,只能流落街頭,後來,流產下來一個成型的男嬰。”
“不……不會的……不會的……不是我害的,不是我……”
“不是你是誰呢,你的乖孫兒,你們家唯一的血脈,便是被公公你親手扼殺了。”
“公公,你想想你那個死前都想要孩子的兒子,再想想你家的血脈傳承,就差一點啊,真可惜,差那麼一點點,你的孫孫,就能喊你爺爺了。”
紀長澤微微彎腰,衝著不停顫抖的太監總管一笑,聲線裡滿是惡意誘.惑:“我若是你,還不如死了算了,自己廢了,兒子死了,好不容易有個乖孫孫,卻被你自己親手害死,你說你,活著做什麼。”
太監總管癱軟在地,無子嗣傳承一直是他心中最怕的心事,如今剛得到希望又被摧毀,他整個人都崩潰了。
仇恨的視線看向了紀長澤:“你騙我……你用這種事騙我告知你大皇子所在之處,我要告知陛下,我要……”
紀長澤截斷他的話:
“哦……對了,公公剛剛還將陛下不讓透露的隱秘告知了旁人,嘖嘖嘖,這是犯了死罪啊,不如這般,公公自己摔斷一條腿,本官便看在公公年老的份上饒你一命,不告知陛下你告密之事,如何?”
太監總管自然不願,他是伺候人的,若是腿斷了,還怎麼伺候陛下,陛下又是個絕情的,他日後必定會被排擠出去,沒有地位,他如何在宮中生存。
紀長澤:“到時,本官便求陛下讓本官來處置公公,先斷手,再斷腳,戳瞎眼,戳聾耳,割掉鼻舌,再將公公放入翁中,每日人參續命,想必公公也能活幾個月。”
太監總管顫抖著唇,半響說不出一句話來。
“你、你為何要這般對我……”
帶著滿頭冷汗,他臉上滿是眼淚鼻涕:“就只因為我幫周大人說了一句話?”
“不是哦。”
紀長澤俯下身,溫柔一笑:“是因為公公不願意陪本官去前殿呢。”
“本官啊,最討厭別人拒絕我的請求了。”
他直起身:“畢竟,本官怎麼說,也是個奸臣小人,總要有點奸臣小人的樣子吧。”
太監總管艱難的從地上爬了起來,在紀長澤的注視下,一咬牙,撿起一塊石頭,狠狠砸向自己的腿。
“啊!!!!!”
慘叫聲響起,紀長澤滿意的挑了挑眉:“看來公公不能陪本官去前殿了,既如此,告辭。”
太監總管拖著腿,一瘸一拐離去。
紀長澤望著他的背影,眼神無波無瀾。
他未必不能直接把這人弄死,只是想想對方就那樣輕易的毀掉一個女子的人生,就恨的牙癢癢,想要對方受受他加害之人受過的痛楚。
只是,死了也太簡單了。
這位太監總管,從此將失去地位,錢財,拖著一條斷腿,屈辱又沒有半點自尊的在皇宮裡苟活。
一轉眼,他視線撇到一片正在發抖的衣角。
紀長澤笑了。
他緩步走過去,對上了正縮在柱子後面,恨不得把自己縮成一團,哆哆嗦嗦滿臉驚恐看向自己的胡子方視線。
“是子方啊。”
紀長澤非常自來熟的叫了一聲,只當是沒看見胡子方被他叫了一聲後猛然一抖的身子。
他伸出手,做出要拉胡子方起來的樣子:“你不是回去了嗎?怎麼在這?”
見證了剛才一切的胡子方哆哆嗦嗦的不敢去看紀長澤的臉,完全被嚇破了膽,也不敢再囂張了,低聲結巴著解釋:
“我、我、下官……下官發現隨身戴著的玉佩不、不見了,便返回來尋。”
“哦……這樣啊,那你方才?”
胡子方渾身一震,趕忙擺手:“下官什麼都沒有瞧見!也什麼都沒有聽見!!”
紀長澤笑的更加親切了。
“看你嚇的,我方才不過嚇嚇那老貨罷了,未曾想,你也被嚇到了。”
“既然遇上了,不如你我同行,一道去前殿?”
“啊,本官忘了,你方才拒絕了本官,看來,本官只能一人前往了。”
胡子方立刻想起來剛才紀長澤對太監總管說的話。
紀長澤他他他他……他最討厭別人拒絕他了。
想到這裡,胡子方哆哆嗦嗦露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下、下官方才只是急著找玉佩,並無拒絕大人的意思,大、大人若是想,下官自然願意與大人一道走。”
於是乎,出去方便的朝臣們回來時,便驚訝的發現,紀長澤竟然是和胡子方一起回來的。
什麼情況?
胡子方不是最厭惡紀長澤了嗎?
只是很快陛下便來了,眾人也顧不得細想,而很快,陛下砸下來的炸.彈也讓他們想不起來這件事了。
剛剛還擺明了要維護周全孝的皇帝,居然召見了紀長澤後就變了臉,直接簡單粗暴的下令將周全孝問罪,若是情況屬實,就抄家問斬。
雖然周全孝也不是什麼好人死了剛好,但他們還是有點沒反應過來。
變色龍都沒這麼快啊!
看來此次,還是紀長澤勝了一籌。
不過,這件事也帶給了大家一個提醒。
讓我們來看看事情始末。
紀長澤送了周全孝三車禮物。
然後周全孝就被他弄死了。
再推回去,之前劉生彥何止被紀長澤送上十幾車禮物啊!
他必定是想弄死劉生彥!
都不用再說什麼大概也許可能了。
而且,送禮物還有一點,到時候等劉生彥的死訊傳回京城,若是有人牽扯到他身上,他定然擺出一副無辜模樣。
與紀長澤交手多了的政敵們都猜得出來這家伙到時會說什麼:“什麼?劉大人去世了?那還真是不幸啊,我之前還與他送了送別禮來著,本來我還挺欣賞他的。”
“什麼?你覺得劉大人是被本官害死的?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整個京城都知道本官欲與劉大人交好,本官怎麼會去害本官欣賞之人。”
無恥,無恥啊!
可憐那劉大人,入朝為官多年,為朝廷貢獻無數……額,好像也沒有貢獻太多,總而言之,那也是個兢兢業業,勤勉刻骨的忠直人。
如今一去不回,真是讓人可憐又可嘆。
他們不敢與邪惡勢力紀長澤正面抗衡,又想要展示一下自己等人的高尚情操,於是劉生彥留在京城的家眷,便成了他們因為同情而示好的對像。
劉夫人近來沒少收到各個府的邀請,什麼賞花的吃宴的打球的,她竟仿佛一下成了香餑餑,哪家都想著請她們母女去做做客,連帶著一向在外如同透明人的劉樂平,都被許多家小姐邀著去喝茶游院子。
這日,劉家老太太正邀請了其他府中的老太太做客,她瞧上了那家府上的小少爺,想要配給自己孫女,因著這個念頭,陪同那家老太太做客時,便把嫡親孫女們全都帶在了身邊。
那位府上的老太太卻對這些嬌俏的小姐們沒什麼興趣,聊了幾句便問:“聽聞府上還有個五小姐,怎麼不見她來?”
老太太笑容僵了僵。
“這丫頭貪睡,許是還在睡,我這便讓人請她來。”
說完這話,她又怕這位做客的客人當真看上劉樂平,便又轉頭對著人家說:“我家老三啊,性子沉悶,人也不愛說話,連帶著他媳婦也是,不怎麼與人交往的,五丫頭被她帶在身邊,也養成了一樣不愛與人交往的性子,我可真是,犯愁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京城中的人家為家中子孫求親,除了看中兒媳婦家世涵養,還要看兒媳婦是否有作為宗婦的品質。
一個合格大家族的夫人,出了門是要會與人說的上話,能不停參加宴會來輔助丈夫的。
劉老太太說這番話,便是給劉夫人和劉樂平戳了一個不適合宗婦的戳了。
可惜,她說完這番話,正笑著與那做客的老太太說著平日裡發生的一些事,好佐證自己沒說謊的時候,去請“貪睡”五小姐的丫鬟回來了,只是卻是一個人:
“老太太,三夫人和五小姐被二皇子府邀去賞花了。”
劉老太太臉上的笑容一個沒控制住,刷的落了下來。
“這……你沒聽錯?”
“奴婢問了幾遍,都說三夫人一大早便帶著五小姐走了。”
底下原本正恬靜笑著的小姐們臉上的笑容也是再維持不住,桌下抓帕子的手簡直恨不得將帕子扭成兩段出來。
三嬸與五妹妹得了那麼多的珍奇首飾便已經足夠讓她們艷羨了,可今日,她們竟還去了二皇子府。
那可是皇室。
做客的老太太瞧著底下幾個小姐臉上的神情,唇角露出一抹笑:“老姐姐,我瞧著,你這三兒媳婦不像是不會來往的模樣,二皇子妃向來不愛多請人的,今日卻請了你家三兒媳,你可知道,這在京中,能被二皇妃請,可是要羨煞不少人。”
劉老太太:“……”
她方才才說了老三一家不會與人來往,轉頭最不愛在來往名單上加生人的二皇子府就請了他們,這不是打她的臉嗎?
她心裡憋屈的不行,卻又要顧忌著長輩疼愛小輩的形像,趕忙勉強尷尬的重新揚起一抹笑,問:“從前沒聽聞老三與二皇子殿下交好啊?”
她似是慈愛抱怨小輩一般的,念了一句:“老三媳婦也真是的,若是要去赴宴,為何不把她這些侄女也帶去看看熱鬧,她那幾個妯娌出去,可都是全府女孩都帶著的。”
那做客的老太太聽了這話微微一笑:“老姐姐你是有所不知,這皇子妃們宴客,都是要發帖子的,帖子上寫了誰,便只能帶誰,恐怕你家老三媳婦是因著二皇子妃沒寫其他人,這才不好帶其他人去吧。”
她說的雲淡風氣,卻聽得劉老太太尷尬的不行。
丈夫在時,她也是官員親眷,也沒少去參加宴會,只是卻從未收到過皇子府的帖子,這才不知道這點,方才便想順便給劉夫人潑點不慈小輩的髒水。
卻沒想到,髒水沒潑成,她自己倒是被打了臉。
做客的老太太也是個人精,只在這坐了一會便看出了劉家是個什麼情況,索性直接起了身。
“今日天色也不早了,我該回了,老姐姐,多謝你招待我。”
還沒到晌午,哪裡天色就不早了。
這擺明了是衝著三房來的,沒等到人才走。
劉家老太太站起來想挽留,但又不知道怎麼挽留,她知道這位要來府中做客的時候不知道多高興,人家這身份地位,府上與人家來往,那是高攀。
她本來還想撮合一下自己的孫女們,可如今看來,人家根本不是衝著她們來的。
她是真納悶了。
按照她之前估算的,朝中官員大多對紀長澤不滿,若是老三投靠了紀長澤,他該是要被圍起來罵才對,再不濟,原本與他交好走得近的,也該疏遠他些。
怎麼這樣的事到了劉生彥身上,就變成眾人不遠反近了??
而從二皇子府出來的劉家母女正欲坐上轎子回家去,卻發現門口停下了兩頂轎子,其中一個轎子下來的人,是她們都相熟的胡子方。
胡子方可是劉生彥的至交好友,劉夫人立刻帶著劉樂平站在原地衝著對方微微福身見禮。
“胡大人。”
“胡叔叔好。”
“誒,嫂子,樂平,你們這是剛參加完二皇子妃的宴席吧?”
劉夫人正要笑著回答,突然發現胡子方旁邊的轎子裡簾子掀開,紀長澤走了出來。
她臉色瞬間變了,下意識往女兒身前擋了擋。
紀長澤就當沒看見她的臉色,上前行了拱手禮。
胡子方一看到他臉就僵硬的不行,卻也不敢不介紹:“嫂子,這位是紀長澤紀大人,紀大人,這位是劉大人的娘子,那是劉大人千金。”
劉夫人勉強露出一抹有些僵硬的笑,快速福身:“紀大人好。”
劉樂平也跟著見禮:“見過劉大人。”
她十分好奇這位十分有權勢,名聲不怎麼好聽卻給爹爹送來那麼多送別禮的紀大人是何模樣,可也不好抬頭看一眼,便只低著頭,聽長輩交談。
“胡大人……怎會和紀大人在一塊?”
胡子方張嘴便要說紀長澤托他一道來二皇子府,卻被紀長澤搶險截過話:“我與子方一見如故,乃是友人,今日便一道來了。”
胡子方:“……”
紀長澤轉頭笑著看他:“哦?子方兄?”
胡子方:“……”
他艱難的扯動著嘴角:“是、是啊,我們二人……是好友。”
劉夫人不怎麼信,但還是又簡短聊了幾句才告辭,等著母女二人坐在轎中,劉樂平好奇的掀開一點簾子看向外面:“那位就是紀大人嗎?瞧著儀表堂堂,又與爹爹和胡叔叔是好友,怎麼會是旁人說的奸臣呢?”
“你懂什麼,你胡叔叔最厭惡紀長澤了,今日必定是受了威脅。”
是嗎?
紀長澤撇到這個視線,面上不動聲色,只微微露出個笑,低聲道:“子方,笑一個。”
胡子方:“……”
這是什麼奇怪要求,他不干。
紀長澤嘆息一聲:“誒,我請求你,你都不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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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子方腦海裡立刻閃過自己坐在大翁裡哭的悲慘情景。
他哆嗦一下,哈哈哈的尬笑起來。
劉樂平瞧見這個笑,放下簾子,對母親道:“我瞧胡叔叔笑的挺開心的,一看便是發自肺腑的高興,看來他挺喜歡和紀大人做友人的,不過笑容這麼大,臉不會僵嗎。”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已經臉僵的胡子方面上半秒不敢停下笑,心底卻以淚流滿臉。
生彥,你快回來,這個大奸臣太凶殘。
我頂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