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氏這頭已打好明槍不行就來暗箭的主意,反觀她這邊,穆景和是照樣好吃好喝供著她,看一天三頓飯的跑,簡直比伺候老祖宗還要勤快。但奇怪的是,莊內上下的人好似都封緊嘴巴,老老實實干活,都不再對此事多說一句。許是陶氏那次拿幾個碎嘴丫鬟發了火,都已知曉厲害關系,是八卦重要還是飯碗重要,關鍵時刻果見分曉。畢竟在這個沒人權的封建制度社會下,要想找一份像在長劍山莊這種薪資,又還是打雜活的,且大家長小主子都很客氣的工作崗位,也實屬是件難事了。
這一遭鬧騰後,作為女主的她自然不會坐以待斃。她定不相信陶氏會就此罷休,只不過是穆景和那一番話逼得她啞口無言,沒有立腳之地,故此她雖說是氣勢洶洶的來,最終卻也只能鎩羽而歸。但事後她真能繼續依著自己呆在莊內嗎?加之穆景和到現在為止還不知道哄一哄他那多疑善妒的娘,只一味往她這頭躥,恐怕陶氏也不能安心。
想必,陶氏此刻應當在算計著怎樣才能除掉她吧?而既然打不通光明正大這條道,按照慣性,下一步驟就應該是來個悄聲無息的暗襲!
心中略一思索,便已清楚她此時就好比一塊放在一名乞丐面前的鮮美五花肉,而陶氏就是那個飢不擇食的,欲要將她生吞活剝,吃干抹淨的乞丐。思及此,讀者很是憂傷,躺在床上耷拉著小腦袋,那麼她應當怎麼才能防備即將到來的危險呢?
她這真是個女主命,丫鬟身!
“容妹妹!”外頭有人大喊一聲,聽聲音就知道是穆景和。
她有些頭疼,但還是忍住把人往外趕的衝動,衝走進門內的穆景和展顏一笑,“穆哥哥,你來了。”這三天兩頭的來,比飯點還准時。
穆景和坐到床上,動作親昵地摸了一把她的前額,柔聲道:“大夫說你再過幾日便能下床走動了,到時我便帶你出去多走走。”
一聽到這,她頓時眼睛發亮,轉瞬又收斂起來,笑著問:“哦?那大夫可有詳細說是幾日呢?”說著就撅起嘴來,很委屈的模樣,“穆哥哥我都躺了這麼久了,實在是悶得慌,穆哥哥早些讓我出去外頭頑罷。”剛好找個避身之所,躲到穆陵天回莊,這樣就不怕陶氏這邊敢做出什麼大動作來。
穆景和憐惜地瞧著她,用指尖點了下她的鼻頭,笑道:“你這丫頭,往先裡性子都是極其安靜的,平素就是我求著你去外頭頑也不願去,而今怎麼反倒這麼想出莊去了?”話音頓了頓,又繼續說,“你當初還偏生要跟著父親一道出去,我怎麼攔著你都說要去,這自小啊你就親父親親得緊……”
這有句話道: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話入到她耳中,總有些微古怪味道透露出來,她擰著眉,剛要問,卻見穆景和將她的手包裹在掌心裡,語聲突然就放輕了:“我知曉你心裡不喜我,但往後裡我定然不會讓你再受傷了……母親那裡,我會去擺平的。”
她心頭一凜,只感到這單純可親的小少年眼神忽然變了,像是湧入一片朦朧的灰色霧氣,將他那清澈的光芒完全遮蔽。似打了一層灰暗的陰翳,令他的神色也顯得神秘莫測,叫人捉摸不透。
倏地便將手從他掌中抽了出來,就好像瞧見不可思議的東西般,心有余悸地瞪著他。
等到一回神看到眼前人驚訝的臉色才明白自己的失態,她忙瞥過暮光,快語道:“陶伯母那兒,穆哥哥還是多哄著些罷,一切都是我無端端插了進來,才會讓陶伯母不開心的,只要穆哥哥多陪著陶伯母,應該就沒事了。”
穆景和微微感到錯愕,但半晌臉上松怔的表情似乎反應過來,慢慢露出綿軟笑意,溫潤得似一池碧波可見的清水。
“母親只是一時間想不開罷了,但容妹妹盡管放心,我定會說服母親要你入門……”
不知怎的就突然扯到這事兒上頭來,她心中很抑郁,但面上還是保持著客氣,“穆哥哥……我如今年紀尚小,還不想婚嫁之事……”
“怎麼還小呢?”穆景和忽然說,神色迷戀地盯著她的臉,指腹忽地就襲上她的眼睛,痴痴地出聲,“這樣一雙媚眼兒……假以時日,容妹妹必定是傾國傾城的美人兒……”
她心驚地把腦袋往後一仰,躲開穆景和的觸碰。
起初還以為這是個純情少年仔,但此時此刻他這般樣子,不覺讓她想到薛染抱住她時那種痴狂的顏色。但按理說不該是這樣啊……這裡是長劍山莊,女主人是陶氏,男主人叫穆陵天,而他是穆景和,和薛姓兩父子完全搭不上邊,為何她竟有一霎間,有種早已身在囚籠之中的感覺?
還是說,在她自以為雲淡風清般的日常生活中,其實是遺留了一些十分重要的線索沒有發現?
穆景和像突然回過神般慌忙後退,從床邊猛然站起背過身去,聲音裡滿是倉惶之色,“容、容妹妹,是我唐突了,我、我先出去了。”
“穆哥哥——”她忽然出聲喚住他。
穆景和聽得她呼喚,驚訝地轉頭。
她神色裡猶豫半晌才遲緩地說道:“穆哥哥待我的好,我都記在心上了……若有機會,來生再報。”說罷,她垂下眼眸,小手緊攥著被褥,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而瞧著穆景和吃驚的眸光,和同樣纏綿悱惻的神情,她深深地為自己感到自豪了。
讀者表示:演技爆表,戰鬥力突破天際,此人物已完全攻下。
穆景和再三拉著她的手申明一定會將他那餓虎般凶殘的娘搞定,但她是壓根沒覺得他的方法是可行的。陶氏頂多就會忽悠他幾句,他到時真信以為真,以為陶氏會同她友好相處那才是真正害她。所以她只等著過兩天趁著穆景和帶她出莊的時機,連人帶財直接卷走。
直接跑路——!
就這麼打算著一直等到三日後,穆景和總算松口說願意帶她出去,而陶氏刻意往她隊伍裡安插了兩個下人,穆景和還以為陶氏是看開了,笑得眼和花兒似的美。可她卻是知道這兩個人極可能就是陶氏准備來干掉她的人,這次出行注定不會是一場簡單的放松情緒而已。
她坐在馬車裡頭,穆景和本是要和她同座一頂轎子,但陶氏明說這會壞了女兒家的名聲,說了好一通穆景和才罷休。而臨行前,老嬤嬤扶著陶氏在大門口張望著他們離開,她掀開馬車的窗簾往後看去,便見陶氏整個人矗立在偌大的府邸大門前,分明大好的日頭照著,但她的臉上眼底卻全是一片陰暗色的冷意。
心中知曉,這一趟,怕不容易逃。
眸光一轉,看向前方騎著馬帶頭的這兩人,這是陶氏派來保護她的人,明面上……保護她的人。
其實在來之前,她早已和穆景和都商量好,她要他先准備好一定數量的銀票藏好,之後等轎子行到半途中就打住,她借故去方便讓他一同陪行,隨後兩人便直接偷溜出去。這計劃剛說給穆景和聽時他是萬萬不同意的,但她說得很明白,這只不過是一個游戲而已。且若想要玩得盡興,這些僕人定然是不能跟隨的。
再者,她還故意透露出這兩名陶氏派來的人極可能是監視他們的人,這番話一出穆景和就有些懷疑陶氏的用心,轉念一想若能同他的容妹妹兩個人獨處,又何嘗不是一件好事呢?說不定這正是他的機會到了。最後穆景和還是同意了,還根據她給出的音量數量又取了翻倍,怕銀票數值太大會不方便,還准備了金子。
這回可謂是萬事俱備。
就差她的東風起了。
喧擾繁華的街市上人流擁擠,她算著時辰,心想差不多是時候了,便撩開布簾讓抬轎的人先停住。隨後腳步輕巧地從轎子裡頭跳下來,而那前頭開路的轎子裡的人也探出頭來,和她對視一眼,就掀開簾子走了出來。
故作疑惑要問時,卻聽得身後有人驚叫聲驟然響起。
“啊——我、我的錢包——”
場面突然就變得騷亂起來,本來正要開口說話的人也被吸引過去。
人群裡頭猛然被衝撞開,倏地躥出一條人影來,神色張皇,懷裡緊抱著一個包囊,而他剛好一個回頭張望,沒瞧見她就在前方,橫衝直撞地就要朝她飛奔過來。
她一愣,完全得反應不及。
身後穆景和失聲叫道:“容妹妹——”
就在這要緊關頭,讀者還在想老天爺是不是刻意和她過不去呢?她一要干點什麼事情的就總有搗亂的人物出現?而想著這回恐怕要被撞飛在空中三百六十度旋轉時,忽然有人從天而降。
一襲白的晃眼的寬袍長衣,袖籠翻開處雕紋著精美蘭花。
一個落定將那人後領子拎起,就拋飛了開去。而她慣性地被嚇到,往後一倒——
眼前白影閃晃,她落進一人懷中,顫悠悠地抬眸,就和他深邃迷人的眼孔深深地糾纏在一起,就像是所謂宿命輪回的定論裡,終究在最後時刻要出現的一幕。
前世糾葛,和今生此時霎間凝固成定局。
她瞧見漫天桃夭中,他笑容灼灼動人。
“小東西,下次可要小心些了。”
作者有話要說:粗線了,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