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大腦充血,好似重錘當頭一棒砸下,她不負眾望地暈倒了。而就在被扶上樓進門前的一刻,她忽地睜開眼睛,雙眼透亮清明,哪裡像之前震驚下昏厥的人。只不過她一張俏臉蛋慘白慘白的,透不出一點血色,手扶著他的臂膀,五指緊扣,極為吃力地說道:“也就是說……他是帝王家的人,是當今皇上的親兄弟……”
“是的。”他的手臂微微收攏,將她勉力支撐的身子摟到懷裡,抱著她低聲撫慰,“無礙的……就算他是當今皇帝的親兄弟,而今天下已定,生不出風波的。不過是認祖歸宗罷了,不會妨礙你們在一起的。”
她從來沒想過和帝王家的人扯上一絲干系,本來都是江湖事江湖畢,然而一旦扯上家國天下,很多東西就會變質。包括……愛情。
他輕聲細語的話在耳邊回蕩,她苦澀一笑,“原來那掌心裡的圖案……是驗明正身的鐵證。”話音乍落,就感到擁抱著她的身軀微微一顫,她敏銳地感受到,眼裡越發顯得哀傷愁苦,五指攥在他手臂上倏爾一緊,“你的……掌心裡,有同樣的痕跡。一對遺腹子……”驀然咬住下唇,她說不下去了。
心裡朦朦地冒出一個念頭,所謂雙煞凶星,現世大亂,原來是這個道理。那根本不是什麼凶星,那是帝星。而當今聖上猶存,恰是印證大亂之說,是天下分裂的預兆。
“我不管那勞什子玩意兒,而今我心底裡只有你一個,你哪兒去我就隨哪兒。”他環抱在腰腹間的手臂更緊了,勒得她有些疼,但這疼,又好像不全是身上的,那細細密密的,像螞蟻咬噬的疼意順著血液流淌,遍布全身每一處細胞。可在疼痛之外,似乎還有股奇怪的暖流同時侵入,令她的心在這天寒地凍之時還能依稀感受到一抹溫度。
盡管他曾傷她至深,但這種時刻,許多往事都也淡了。殘留下的,是而今這些微的溫暖。
她心中唏噓感慨,一個是她愛得濃,一個是她恨得烈,這兩種情感混雜之下,竟連她都分不清該如何抉擇。
終是輕輕一嘆,她松開緊握的手,疲倦地垂落兩肩,身子軟軟地倚靠在背後的人胸前,淡聲道:“不管怎麼樣……我還是要去找他。”
追逐那麼久的人,要她因此事就輕言放棄,她辦不到。
像早已料到她會這樣說,他沉靜的嗓音平穩而遲緩地說道:“我同你一起。”
她搖搖頭,聲音低低地:“他……恐怕不會願意看見你。”
手下一緊,聽到她悶哼聲才慌地松開一些,旋即像怕她會就此從懷裡飛離,忙一把又抱緊她,嘶啞迷亂地低喊,“要麼你就給我一包毒藥了解我這條命,要麼你就讓我陪同你一起。而今他身份變了,你輕易不能見他,若是有個好歹,我又不在你身邊,你要怎麼保護自己?”
心尖一抖,她的淚忽然湧上來,濕潤眼眶。
“我……”
“就讓我陪你一道,就算是在遠處偷偷守著你也是好的。”他已低微到如此地步,聲音都在發顫,這不該是他的性格,他心裡頭明明痛恨那男人,明明是他先遇到她,得到她的身子,然偏偏她的一顆心卻給別人。但他也早不是曾經那個不懂得怎麼去愛的人。
他舍不得對她大吼大叫,舍不得看她流淚難過,舍不得……她再受丁點的傷害。
在這場愛與恨的交織對決中,他先丟了心,因舍不得,故此放下尊嚴,放下一切來成全她。除了離開,他什麼都可以做。
薛染的話叫她心裡頭酸酸澀澀地,她並不想將這曾經霸道強勢的男人變成這樣子,她或許是亂了心,但終歸最渴望的人……是虞冷。他害過她,之前在青竹林內也算一命還一命,他對她的好她受領了,但那心意……她仍是抵觸。又許是……她心裡提前住了人,未曾徹底摘除前,她的天平秤永遠都只會傾斜向一個人。
然而她很清楚,就算這番話說與這人聽,按他的意思,恐怕是不會就此放手。
這兜兜轉轉至今,她著實是累得夠嗆了,只想等這事完了就徹底拋下塵俗。只是如今這局面,她心乏之余,更有種不安攢動,仿佛有些事被她遺漏了。而那些遺漏的片段,許正是關鍵之處。
最終,她還是應了他。
其實,就算她不答應,若他非要跟隨,她根本也沒轍,或許她心裡還是不願承認,而今的薛染早不是那個可怕瘋狂的j□j者。
兩人在客棧內稍作休整,他提出要做先鋒,先向外頭的人探聽詳細消息,她就坐在屋裡等。不是不想跟他一同前去,只是她受的打擊已很重,她不能保證思維還能否保持清晰的活躍度。她想,她還是不要攙和到這細活兒上好。
幸好薛染沒讓她等上太久,小憩半刻,他便回來了。
“怎麼樣,他而今在哪兒?”
“他還留在城中,不過聽聞明日就要啟程去皇城。”
“明日!”她驚呼,微微提高音量,心想不好,如果按照這個行程的話,他必然很早就會收拾行囊,大早就得出發。那她……還趕得及嗎?
“他住的地方離這兒不算遠,大概一個時辰左右就能到。”他陳述完,眉目微斂,話音輕了幾分,“若你想現在就去找他……此時還來得及。”
她立即就從椅子上起來,“那我們現在就去!”
“等等!”他忽然道,伸手拽住她。
她腳步一頓,從興奮的情緒裡緩過來,轉過頭,看向立在原地不動的人,她不清楚他此時心裡在想什麼,但他垂著頭的眼底裡,有清晰可見的悲傷。她心裡鈍鈍地一陣,很想干脆些甩開那抓住手腕上的寬掌,很想麻痹自己的心讓它別去顧忌這個人的感受,然而就像她做不到不去找虞冷一樣,她也做不到對這個前一刻還差些為她死的男人狠心。
這一刻,她覺得她變成了壞女人。
他抬起頭,慢慢道:“我不是阻攔你去找她,而是想問你……你打算見了面後和他怎麼說?要他別離開你嗎?你應該不會忘記,他已不認得你了。”
不認得她了。
這真是一擊必殺的絕招。
她頭痛欲裂,突然很不想聽他繼續說下去,猛地咬住嘴唇,她硬聲道:“我知道。”
“他不僅不記得你,而且很快就要回到皇城,回到皇宮裡受封,他極可能會成為你永遠都觸碰不了的人物。你若想要留在他身邊……你的身份……”
“我知道!你所說的我都考慮過了!”她冷冷打斷,這個關鍵時刻他和她說這些的意圖,她很清楚。她亦清楚,此一去的最大可能性是怎樣的。但她無法控制住要見他的欲-望,她想,就算努力這麼久,最終結局不盡人意,她終歸要做了才對得起自己,對得起她這糾葛了三生三世的姻緣。
他忽地一把拉過她,抱緊她。
她意外的沒掙扎,心同樣的亂,和他身體裡無聲的悲慟糾纏在一起,疼得厲害。
“其實……我也知道,不論我說再多,你都是要去的。”
她心中長長的,長長的嘆了一聲,道:“是。”
“我只是……不甘心。”
她一愣,神色松怔,而身子被抱得越發緊了。
一陣酸苦湧入心口,她破天荒地伸出手,從他的腰間環繞過去,和他對著干那麼久,她頭一次,真正回應了他。但沒想到,會是在這種時候。
暗暗咀嚼著他的話,她心下一片悲涼。
就如他所言,明知她要去,還要拿這些話來刺她,是一樣的道理。
念了這麼久,就這麼從手裡流失,她豈能甘心?
不甘心。怎麼想……都不甘心!
她非去不可。
兩人租了一輛馬車,車夫另雇一名,而她和薛染同坐在馬車裡頭,面對面的姿勢。兩人都不說話,車廂內靜默無聲。
馬車一直從城門內出去上到官道,管道上人煙稀少,只兩排翠蔭圍繞,伶仃稀疏。
她閑著無趣,撩開簾子朝外頭張望,忽而車廂裡他的聲音四平八穩地響起來。
“離目的地還有段時辰,你心裡想過要怎麼和他說麼?”
聽他又提及此事,眉頭不由一皺,隨即放下車簾,依舊保持著側坐的姿勢,悶聲道:“我已經想過了。”
其實,她根本什麼都沒想。腦子裡空蕩蕩,只想著要見他。
但她自然是不會同他說的。
“那你把我當做是他,先來試演一遍,如何?”
“什麼?”她有點被嚇到。
他的臉色一如平常,微笑著,“你把我當做是那人,把你心中想要挽留的話同我說一次……若我能被你感動,想那人也不會拒絕你的。”
她張大眼,吃驚地望著他,她是知道的,他對自個兒的心思,他雖陪著她,可到底是不會願意她真的和虞冷成了事。不想方設法的破壞居然還幫她搭建這這通往的橋梁……他心裡,在想什麼呢?
摸不准他此時這番作為的想法,她思慮半天才憋出三個字:“……算了吧。”
他忽地一笑,偶然有風從窗口的縫隙裡吹進來,她身子倏地一陣哆嗦,剛從冷空氣裡頭緩回魂,對頭的人竟在窄小的車廂裡彎□子,那彌漫著一股清香的身軀像法海的袈裟一般將她籠罩,令她一瞬間感到呼吸困難。
“你做什麼——”她低斥,而他已在耳邊開口,“若你能為了我而挖空心思,我是再死一次都是值得的。”
她怔怔地聽著,思緒一霎間放空。
“我真當是愛慘了你啊……當初的我,怎麼就舍得那樣對你呢?”他的手在她臉頰上輕輕撫摸,吐露出來的話語間壓抑著一份痛苦而懊悔的情感。
她只覺身子懵然不在其境,許久,細抖的指尖才平靜下來,她正想要一把推開他,馬車忽地一陣強烈顛簸,罩住他的人順理成章就如山壓頂,一把將她的人籠緊,劃地為牢。
空氣被擠壓的稀薄無幾,那瞬間她是真覺得自己要窒息過去。
一直到馬車平穩下來,他方才松手,鎖住她的鐵鏈從身上消失。然而她的魂魄,卻仿佛還在游離。
駕車的馬夫撩開車簾,慌張問:“夫人老爺都沒事吧?”
就這麼一句話,她便立時清醒過來,知道車夫是誤會了他們之間的關系,忙張嘴解釋,“我們不是……”卻又一道聲音比自己更快地回答,“喔,沒事了。剛出了什麼事?”
“是一只野狗突然撞上來,真當嚇死個人!”馬車拍拍胸脯,笑著說,“驚擾了老爺和夫人了。”
她眉頭皺得更緊:“我們……”
“無礙的。”說罷,便放下車簾,一回頭對上她炯炯有神的眼眸,噗嗤一笑,“也讓我占一占你的便宜吧,不會這麼小氣吧?”
她真想啐他一臉唾沫,罵他不要臉,甫才趁著馬車顛簸占盡便宜不說,連口頭上的都不放過,而今居然還得寸進尺說出這話來。她沒給他臉色瞧,扭過脖子一副生了悶氣不願同他說話的架勢。
倒是他,笑聲一串串地從嘴邊逸出。
她余光瞥了瞥,本心裡頭還氣著,然逐漸地竟也隨著他的笑聲神奇地消除了。
連同方才他在耳邊的輕聲細語,一並從腦海裡剔除。
這一個小插曲反而令她稍微舒坦松懈了些,不像剛上路時那樣躊躇不安。
馬車微微搖晃,一直保持平穩的頻率,緊繃的神經才經過剛才他的插科打諢下變得疏松,腦袋倚著,很快就襲來一陣困倦之意。
她半眯著眼,有一下沒一下地磕到車廂內壁上。
又過去好一會兒,她真點撐不住了。掀開眼皮,看他還是端正地坐著,打心眼裡佩服他,身子下意識地縮了縮,調整了一下姿勢,這才不再闔著眼打瞌睡,是真的睡去了。
對頭的人見她犯懶的模樣,唇邊含笑,略顯無奈。
過了片刻,忽然起身坐到她身旁,將她歪斜的身子掰正,扶著她的肩膀,將她的後背貼到自己的胸前,身子側了幾寸,讓她的後腦勺剛好能靠在他的肩窩裡。
她蹙眉,不安地動了動。
他以為她醒了,心裡一緊,哪知道她只是翻了個身,手扒拉著他的衣襟,繼續睡。
心裡柔柔一片,難得有機會能瞧見她這樣安穩溫順地躺在懷裡,望著她的臉容,心中期望這樣的機會能多一些,長久一些。但轉念間,已想到此番出城的意義,那股難受勁當真就和刀割似的,沒完沒了磨著他。
他低頭的臉色,霎那間浮上晦暗不明的光。
手掌突地一陣刺痛,他擰起眉來,掌心翻開一看,那古怪邪異的圖案已擴張直手臂,像一條條暴突的青筋,很是可怖。隨著他掌心快速收攏,寬袖撣了下,就掩蓋住那及至手臂的紋路。
馬車繼續前行,差不多一個時辰後,伴隨吁地一聲喊,馬車停了下來。
他低頭看懷裡的人睡得正香,唇角不禁露出淡笑,他並不急著帶她去找那人,其實心裡頭是盼望著最好錯過的念頭。
車夫掀開車簾,正要開口喚,他一個噤聲的手勢,車夫很有眼力,立馬就收住話音,輕手輕腳地放下車簾,腳步放輕走到遠處等著。
這人倒是識趣。
不過,他也不想拖太久,只看了她片刻,低下頭,唇在她的額頭擦過,如蜻蜓點水般。
下一刻他就輕輕搖她,低聲呼喚,“到了……”
她一個激顫,迷迷瞪瞪地睜開了眼,嗓音都還是啞的,“到了?”
“恩。”
她一時間並沒注意到自己正躺在他懷裡,伸著懶腰發出低柔的軟腔調,用手揉著眼,彎腰就想掀簾子,不過這一動作,她就明顯感到她坐在一個不對勁的地方。
舉止霎那間僵住了,片刻後才謔地一轉頭,被一臉笑容的薛染給嚇到了。
“你怎麼……”
“你一直睡在我身上。”
“我怎麼會……”
“你半路上爬過來的。”
“……”她揉著太陽穴,只覺一陣頭疼,疼得要裂開來。
這種騙人的鬼話,當她是三歲小孩子嗎?
這時候她不想和他慪氣,直接下了馬車,之後那笑眯眯的人尾隨其後跳下馬車,招呼著車夫,讓他看著,遂湊到她跟前笑道:“莫氣了,我還不是想讓你睡得舒坦些。好了好了,我先帶你去他住的地方。”
她也不想生氣,然而他總愛弄些鬧心的小插曲,弄得她的心總要成亂糟糟的一團。
鼻子朝天哼了一聲,她也不說話,但大概是默認了。
他低低笑著,牽著她的手往一片翠色樹林裡走。
這居處環境倒是古雅清幽,假山清水環繞,偶有吱喳的鳥鳴聲,繞過一條鵝卵石小路,才抵達一處瞧上去十分雅致的府邸,她倒是想不到這周邊景物竟就大刺刺地建在外頭,索性這兒偏僻,像是獨樹一幟的大別墅。
外頭有一排身著緊身黑甲的衛兵守立,她本想上去問,但卻被薛染攔住,“我來。”
她瞧著那臉色鐵森森的守衛兵,咽了咽唾沫,最終還是決定他上。
薛染讓她在一旁等候,她不想走遠,尋個就近的地方站著,看他一上去就被那手持長矛的人給雙叉攔住,那氣勢真有點嚇她一跳。她探頭豎耳,仔細聽那邊人說話,卻怎麼都聽不見。
她倒是很想過去,但他執意要她在原地等候,她見他臉色板著很嚴苛的樣子,因為少見心裡便很是忐忑,最後遵從他的話。
那邊的人還在交流中,她無事可做,只能到處打量這周遭環境,想著他果然是要進宮的節奏,提前准備都准備得這麼高大上。心裡又突然閃過薛染說的話。
——你打算見了面後和他怎麼說。
說起來,她是真沒想過,真到這田地時,她才有些心慌起來。
待會兒他出來了,她該怎麼說呢?該怎樣才能留住他,不讓他離開?
正聚精會神地想著,突然兵器擊打的叮叮聲打斷她的思緒,她低頭思考的腦袋驟地抬起來,就見四周,不知從哪兒冒出一堆人,將他們團團圍住。
薛染退了幾步,而她則飛快地跑到他身側,拽著他的衣角慌亂地問,“怎麼了?這是怎麼回事?”
“是埋伏。”他眼光森冷地自四周環顧一遍,低聲道。
埋伏?她腦筋一時沒轉過來,問,“怎麼會有埋伏?你和他們說了什麼?”
“這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早就知道我們會來,並在此地設下埋伏。”說到這,他突爾一聲冷笑,目光如炬,高聲喊道,“既然人都已經來了,你還要看多久才打算現身?”
她一驚,快速朝四周張望,除了一群手持長矛,泛著森寒冷光的守衛兵,並無任何人。
“呵。”
冷不丁,空氣裡響起極輕的笑聲。
她順著聲源抬起頭,正前方,列隊的守衛兵往兩側散開,她自然而然地便看見他從其中迎面走來。一身白衣勝雪,是她熟悉的容顏,卻帶著陌生的冰冷笑容。
他的目光,從始至終都沒落在她身上過。
她有點不明白現在的狀況,但此刻的局勢並不會等她後知後覺地去明白過來。
他們兩個,像無數次曾對立過一樣,再度對峙。
“我就知道你會來的。”虞冷涼薄的嗓音裡不帶一絲人氣,像片刀,刮在人身上,又冷又痛。
“你引我來的目的,是想要除掉我,是嗎?”
虞冷冰刀般的視線在薛染上打轉,片刻後輕蔑地收起,冷聲道:“你可知曉,你當真是礙眼極了。”
他無所謂地一笑,攤了攤手,隨後眼光一沉,“彼此彼此,我對你也是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那真是極好。”
兩人一番口舌對決,並未分出勝負。
她是聽得心驚膽顫,更迷蒙疑惑,“這到底……”
“你忘記我手掌裡的圖案了嗎?”薛染忽然側過頭說道。
電光一閃而過,於一霎間照亮那混沌的深海,她似是頓悟,又顯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她突然想到第一世裡,那屋頂上他二人的對決。
她不相信……他在利用自己。
這時候的感觸顯然要比當時更深刻,更濃烈,更不能接受。
虞冷的目光終於放在她臉上,宛若冰雕似的人,瓷白的臉上泛著霜雪般的寒氣,絲絲入骨。
“你現在離開他,我會放你一條生路。”
隨後,一記重錘狠狠敲下,粉身碎骨,如墜深淵。
然而她的手還艱難地攀在懸崖邊緣,死死地掰著那一塊搖搖欲墜的岩石。
她顫聲開口,問:“……如果,我不離開呢?”
那霎間,他的眼底好似有一抹光飛快地劃過,如星辰隕落,沉重地積澱在平地上。
水墨般的深黑色的瞳孔裡,冰涼如雪。
他遲遲未答,無聲裡,卻已予她最後一擊。
整個身子就這樣被拋入一望無垠的黑色深淵裡,腳像是黏在地上,一步都跨不動。
她在這頭直勾勾地望著他,像石像一樣。
便是到這一步,她還在繼續堅持。
“他已不是從前你認識的那個人了,多說無用。”身邊的人突然說道,猛地揚起手,掌心裡光暈盛綻,如冰似火,周圍一片的人立時發出慘叫。
她愣愣地站著,看著薛染大開殺戒。
虞冷就在一旁環胸看著,也不上前幫忙,仿佛這些人的死活同他一點干系都沒有。
疼痛逐漸激醒她麻木的心,她捂住胸口,眼神悲慟,用嘴型朝正對面的人問出三個字,為什麼。
他沒回答,忽地一人被薛染擊飛,倒在他身旁,濺開的血花噴在他雪白的衣角上,他卻只是一伸手,從倒下的人手上將長劍取來,為己所用。
颯落地一揮劍,那普通的長劍卻好似被灌入無窮力量,刺目的白光滑過,立時將擋在薛染面前的人劈開。
鮮血迸濺間,她難以控制地尖叫一聲。
她覺得她要瘋了,真的要瘋了!
究竟她要繼續圍困在這樣坑爹的劇情裡到底什麼時候!到什麼時候——!
“你躲開一些……他入魔了!”薛染忽而轉頭衝她大喝一聲。
她渾身一震,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上,抬起頭來,發現不遠處對峙的兩人眼睛都紅了,紅得滴血。
“我入魔了?”虞冷手持一把長劍,眉梢一挑,微微笑起來,“呵呵呵……”
“你手上的圖案恐怕也已經長到手腕上了吧?”薛染冷聲道。
虞冷一勾唇,血紅的眼瞳冰冷而邪惡,“對呀,我差點忘記你也和我是一樣的。呵,不過無礙,等我殺了你,這世上就只剩下一人了。”
“你覺得你能殺了我?”
“你本來就該死。你早就應該是個死人!”他赫然一聲厲喝,身上綻開白光,罡風獵獵,如電光般朝薛染襲擊。後者早有防備,很快投入到這一場勢均力敵的戰鬥中。
看他們倆打得難解難分,她卻頭痛得要命。
她明明是來挽留他的,一件極其簡單的事情,而今卻鬧到要以命相拼的地步,這是她萬萬想不到的……
如今看他們纏鬥的架勢,恐怕不分出勝負是不會罷休的。
這樣下去,他們之間總有一個人要死……
如果總有人要犧牲,才能成就這最終的結局。
那麼——
“不要打了!”
她不知道這一次會回到哪個年月,或許會一次性了解,她只知道,每一次都像是命裡注定好的結果一樣,她必死無疑。
兩人仍舊沒有停手,高手對決,,差之毫釐,便是失之千裡。
她笑了,干裂的嘴扯了扯,摸了摸身上,沒有利器,一扭頭,麻木地盯著地上一片掉落的武器,隨便取了把,果斷地像是已經提前演練好一般,從小腹用力地刺進去。
“不要——”
她在凄厲的吼叫聲中,愉快地倒下去。
真好呀,終於又結束了。
身子忽然被人抱住,緊緊摟在懷中,大顆大顆地淚滾燙地滴在傷口上,她好痛,痛得眉頭深鎖,小臉皺成一團。
“是你害死她的。又是你……又是你!”站在她身旁的高大人影同瘋了般扔掉手裡的長劍,一掌衝著他的天靈蓋拍下,就是那千鈞一發間,抱著的人一低頭,濕潤的吻,落在眼角。
下一秒,頭骨震裂,連動她的身子猛一彈,趴在身上的人像丟了魂的空殼,無聲垂倒。
他死了。
他就這樣,毫無反抗地,在額際那一吻後,輕而易舉地死了。
她忽然想,她到底是來做什麼的呢?
現在,是不是就甘心了呢?
就在她這麼恍恍惚惚地想著時,一雙手忽地抓住她的手腕,想將從他的身下扯出來,然後她卻巋然不動,冰冷掀唇:“放手。”
雙膝跪地的響動在空寂中發出沉重地嘭嗵聲,他的雙眼褪去赤紅,顯出雨後淋濕般的清澈透亮,於這一片血色污泥裡格外突兀不協,他的手打著顫,摸上她失魂木然的臉,輕聲呼喚她,“他死了……他終於死了,我們可以在一起了。”
她一只手攬著癱在腹上的人,一只手被虞冷緊攥掌心,片刻的遲鈍後,她低聲一笑。
“你看不出來嗎……我也要死了。”
“你不會死的——”他雙唇抖著,發顫著,如圍觀在這解不開的局面裡的困獸般低吼。
她的手固執地從他掌心裡掙出,衝他一聲輕笑,“死了也好,這天下,終於只剩你一個了,沒人來搶了。”
“不……不——我記起來了,我記起來了,我都記起來了,你不能離開——”
“噓。”她用手指按在他唇上,邊笑邊道,眼神迷蒙,毫無焦距,“你聽我和你說。”
“容兒……”
她慢慢地垂倒在他懷裡,眼神逐漸放空,低語的聲調像曲兒一樣從她嘴邊溢出,“我只想兩個人……好好的……過日子……他說願意陪我……來找你……我本來不甘心……心想……我總要最後再爭取……爭取一下的……”說到這,她嘴裡的血液噗地吐出來。
他腦子嗡嗡作響,雙目同裂開的銅鈴般,他竟說不出一個字來。
她猛地緊緊抓住他,如回光返照般顫聲問,“我這樣做,真的錯了嗎?”
他依舊無言,不知是不想說,還是說不出來話。
他的表情看上去,真的很痛苦。
她想他應該是明白她的意思了。
嘴角慢慢揚起,前塵往事嘩聲如潮,從低垂的眼簾下一幕幕浮現。
最後,定格在一個人不滿痛楚的臉上。
他對她說,我只是……不甘心。
她闔眼的那一剎那,心想,她做這一切……都該是這不甘心鬧的。
而現在,她甘心了。
作者有話要說:首先要感謝一直以來都在追文的,扔雷的,支持魚妞的讀者,最愛你們麼麼噠
然後這個結局,你們想當然是不會滿意的,估計要一邊喊著爛尾神馬的然後抽刀把魚妞砍成千萬塊喂狗只想說,這是比較合理的結局。想想都知道不可能活下來還毫無芥蒂的和薛染在一起。或許是有愛,是松動了,但女主對虞冷何嘗無愛?那樣濃烈的愛豈是說沒就能沒的?這樣也太不合理了。
魚妞也知道寫圓滿結局,和小染染在一塊大家都會很歡喜,但確實是覺得這種結局才是最適合他們的。
其實從另一層面上來看,這也是he。
不過放心,還有番外,會把文裡很多未解的謎團都說明白了,如果覺得這個結局太虐,把番外當結局也是可以的,其實魚妞要再強調一遍,個人更喜歡此結局。
番外很甜,大家想看的都會有,再虐斷手!
ps:最後嘮叨幾句,都大結局還潛水的話,真的會被黑化的魚妞釣上來一起煮掉喲
題外話:說好的24號不見7變成27號就會開的新文<inputtype二buttonstyle二’'background-color:pin叼’value二論相愛相殺的各種姿勢onclick二window.open死皮賴臉地求收藏,自認為素爽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