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九回
《廂閨》的封皮後面是一句話簡介:大家族中不受寵的庶女,因阿娘柔弱護不住幼弟,她強出頭抗爭嫡母姐姐的各種壓迫,之後憑借自己的努力,嫁給了權勢滔天的奸臣,終於成為誥命夫人的傳奇。
不過梅三娘拿去看地津津有味,秦英也不知家長裡短哪點兒能吸引人的眼眸。幾天後梅三娘瀏覽過一遍,著意把書中宅鬥套路給秦英勾出來了,唯恐秦英看不懂,親手摘抄整理了一遍,並且附上了自己的心得,堪稱傳家之寶的宅鬥必備典藏。
秦英就著她的手書瞄了一眼後笑起來道:“你這通篇講的不過‘毀人容貌,落人胎兒,陷人通私’十二字。手段著實膚淺。”
梅三娘斜斜睨著她道:“只要有切實之用就行了,還管什麼膚不膚淺呢。我熬了兩個晚上才寫出來的,你且收好了沒事兒就讀兩遍,以後進宮必然要謝謝我的。”
秦英雖然覺得她小題大做,不過還是認真地將手書攏進袖子裡,慢步回房將它鎖在自己的妝奩匣。
隔天就是科舉各科前三甲,進宮上殿讓陛下相看的日子了。
秦英擔心高宜會出意想不到的差錯,畢竟他是從她的道觀出頭的,到時候丟人的不僅僅是他,還有秦英的一份兒臉面。
於是她下午到西華觀,給道人念道書講義途中,就借機敲打了他一句。高宜笑眯眯地應聲,秦英也拿不准對方是否聽進了耳朵。
旦日早朝,太極宮太極殿。
看著這麼多舉子濟濟一堂,李世民很是快慰,就像是自己把天下英傑盡收於縠中。
他當著百多位京官的面兒,親自念了一番詞兒。嘉獎協辦科舉的禮部、崇文館、京畿衛還有太醫署的官員。之後大手一揮加封諸位榮登金榜者為貢士。
吏部尚書根據各個官署的空缺位子,還有每個科考的性質,授給新晉貢士們九品官位。
這儀式相當繁復,秦英開始呆在禮部官員列中,聽著念聲兒叩頭,之後她就神游天外了。
然而念到高宜的名字時,她打了個激靈清醒過來。
“——明經科探花郎高宜,善於屬文記誦,封戶部度支部書令史。”
秦英聽罷瞪大了一雙杏園眼眸。她知道高宜的運氣好,但是運氣好到這個程度也太逆天了吧。記得同僚說過,明經科的前三甲過去都是分在三司或者九寺之內,做個九品書筆小吏的。
戶部之下分了四部,分別是戶部,度支部,金部,倉部。
度支部恰如其名,就是記國家庫房流水賬的,還要為各項工程做預算。
高宜身為高句麗人,若是把李唐國庫收支的門道摸得一清二楚……簡直可怕到了不可想像的地步。
書令史是個流外等的官職,地位比九品還要低些。
但高宜混進了六部之一,假以時日何愁沒有升官的前景。
再說戶部尚書高士廉還和高宜同姓,高宜又是那麼擅攀關系的,想來他從戶部倒騰上位易如反掌。
高宜從容自若地施禮謝恩,接過了一道金黃色的帛書,偏著頭看了一眼秦英,驀然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
秦英如臨大敵地對視著他,卻不知自己如何能夠更改,吏部尚書既出的任命詔書。
她如今是從五品上的禮部祠部郎中。縱著比,是與吏部尚書隔了兩道官階;橫著比,是與吏部尚書隔了一整行。
六部雖然同屬尚書省,然而各部的工作日常中互不干涉交叉,只在有任務時可以共理。
若她像過去似的拿別人的陰私事,來威脅某個跨行的長官,那是絕對不成的。
發現自己對高宜滲入李唐官制的現實無能為力,她垂下頭沉沉地嘆息。
……
春四月,花團如五色錦簇。
李淳風為自己與簪花娘子的婚事,掐算出了一個黃道吉日,正好師傅袁老道還在自家宅子住著,三書六禮的過程也有了見證之人。
秦英和這對兒新郎新娘都很親近,也是瞧著他們邁過坎坷一步步走來的,最近一改甩手掌櫃的作態,婆婆媽媽地為兩者操心如何辦大婚才夠大氣奢侈豪華。
不過因簪花娘子想低調點兒做人,大婚那天就只在李淳風的宅子裡宴請了幾十位,包括了李淳風的同僚朋友,還有簪花娘子的發小閨蜜。
還有些神秘賓客不請自來。
蕭皇後從聽梅三娘說李淳風要結婚了,娶的還是裴寂的獨女,顧及著裴寂大概還是不敢見自己,她便把一份兒心意包成了紅包,塞到八弟蕭禹手裡,讓他代替自己出席喜宴。
房玄齡老狐狸消息靈通,也喜歡走人情世故的這一套,早早趕來賀喜。
長孫國舅則是被簪花娘子的發小長孫瑾拉來的。他一個人帶著女兒赴宴自然是不好看的,於是將幾個兒子也拽出門了。
李麗質前兩天去東宮玩兒,聽那裡的總管公公傳了一嘴,長孫家的次子,也就是她表兄長孫衝就去參加李淳風的婚禮,便顛顛地到阿耶膝下,求讓自己出宮湊個熱鬧。
而李世民寵她寵地沒邊兒,看著她蹙眉就恨不得將一切珍寶擱上她手心。聽罷撒嬌一樣的請求,當即讓長子李承乾陪她在那天出行,當然暗地還有無數金吾衛跟著。
大婚之日,秦英站在宅子門口充當應門小童,不停重復著歡迎還有寒暄的話語,拱手過度腰都漸漸發酸了。
賓客們先行走去側廳,交納包成紅包的份子錢,再去正廳找席位下座。
梅三娘在側廳幫著簪花娘子的花恃漣漪,記賓客的名字還有相對的錢數。沒有過半個時辰,她們已經裝了一個小箱的銅板兒,寫了五張未來要還人情的帛書。
當秦英看到青輅駛來,分辨出這是皇家的車駕,又看一只帶著金釧的纖纖玉手掀開簾子,秦英朗聲道:“長公主殿下屈尊來了,快快裡邊兒請。”
李承乾走在李麗質身後,貼近秦英的身側時,一把扶住她要欲拜未拜的手臂,又捏了捏才淺笑道:“辛苦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