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至半山道便可看到大片的水田,而顧家村的村民們正在辛苦勞作。用鋤頭將田鋤松,或者以人力代替牛力,青壯年在前面拉著犁行動,年長一些的人在後面扶著犁,犁完以後再用筢子將草根等東西清理掉,再把田裡整平坦之後才可撒下稻種。
顧盼兒看得微怔,這個身體往年常充當‘牛’的角色,後面扶著犁的則是老爺子,而這個身體很悚老爺子,每次就算再累也不敢吱聲,只有在老爺子吭了聲以後才敢停下來休息。
水田不是水多別多的那種水田,田裡頭十分泥濘,行走的時候只會剛好讓你的整只腳掌埋沒,抬起來的時候卻十分的艱難。記憶中前身吃盡了苦頭,所以才在飯菜一上桌的時候忍不住搶食,哪怕次次都要挨周氏一頓打也照搶不誤。
不自然地摸摸肚子,干那麼重的活,哪能不吃多?
“喂,瘋婆娘你在想啥?我肚子不疼了,你把我放下來!”顧清見過了一半的山路,再往前走村裡人就能看到,便不樂意再待在顧盼兒的後背上。
顧盼兒回神,背著個人走得依舊很快,卻沒有將顧清放下來,而是道:“你那是岔了氣,不走的時候固然不疼,可一走還是得疼!你就沒看天色?過不了一會就得下雨,我總不能陪著你在半路上淋雨,還是老實點趕緊回家再說吧!”
“我也沒讓你陪我一塊淋雨!”
“就你那奶貓似的身子,要真淋了這麼一場春雨,不得生病?老子好不容易才把你養得白了養胖了點,要病一場瘦下來,老子不得謳死!”
“謳死就謳死,你不謳死我都想謳死了!”
“你想讓我當寡婦?!”顧盼兒聲調提高:“門都沒有!”
顧清瞬間黑了臉,覺得自己娶了這麼個媳婦實在太沒臉了,照著這媳婦這麼沒皮沒臉又無比霸道性格,自己這輩子也別想翻身重振夫綱了。
想想要不干脆破罐子破摔得了!
“哼,咱家的稻種也泡了兩天了,該種了!”顧清活了十三年只見過別人種田自己卻沒種過田,這頭一次種田也是十分的忐忑,生怕弄不好秋天的時候顆粒無收:“你之前應該撒過稻種吧?知道咋做麼?”
顧盼兒想了想道:“不就整平作畦麼?都弄得差不多了,到時候種子撒得有規律一點,應該不是啥難事!你操心個啥?”
顧清想了想,道:“明天我跟你一塊撒種子去!”
“明天?”顧盼兒脫口道:“不行!”
“明天不行難道你想今天就去撒種子?”顧清揪了揪顧盼兒的頭發,發現這個瘋婆娘頭發看起來雖然不咋地,摸起來還是挺順滑的,這頭天天洗倒是沒白洗了。“現在都大中午了,時間可能不太夠。”
顧盼兒沉默了,她之所以說明天不行,是因為她想上山采藥,而不是想要今天就把事情給干完了。這小相公還真會替她著想,這讓她怎麼破?
“對了,你明天有事?”小相公突然問道。
顧盼兒皺眉道:“明天我要上山采藥!”
小相公眼睛立馬就亮了起來,激動道:“那咱今天趕緊把稻種給撒了,這天雖然看起來快要下雨的樣子,但我估計是場急雨,一會就得停。等這雨下了,咱把稻種撒上正好!明天咱就一起上山,你教我挖藥材。”
顧盼兒抽搐:“我可沒打算帶你!”
小相公一聽,哪裡肯干,立馬就揪住顧盼兒的頭發,大聲道:“你個瘋婆娘明明就說好帶我上山的,你要不帶我就想上山的話,沒門!”
“我要進的是深山,很裡面,有點危險,不適合帶你!”
“那行,既然這麼危險,你也別去了!”
“咱講道理!”
“我沒覺得你臉上能寫出‘道理’兩個字來!”
“……”
“你跑快點,都要下雨了!”
“……”
兩人剛到家門口還沒有進去呢,這雨就嘩啦下來了,諾大的家裡除了棚屋也沒有別的地方躲雨。顧盼兒兩人的棚屋還好一點,因為下雨把屋頂吹跑才建的棚屋,所以建的時候就防止漏雨把房頂弄得很好。
可司南跟倆僕人的就不太一樣了,房頂明顯蓋得不是很好,這雨一下來就有雨從縫隙裡頭流了進來,不一會兒的功夫屋裡頭就變得潮乎乎的,屋頂上還隨處可見掛著水滴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變大,然後落下。
司南臉都黑了下來:“這群飯桶搭的好屋子!”
大富大貴一邊手忙腳亂地給自家公子擋雨,一邊設法將漏水的地方堵住,聽得司南的罵聲他們也郁悶得緊。這棚屋看著不太好看,可感覺還是挺結實的,可為毛就是不怎麼擋雨呢?明明屋頂就很密實的。
還好這雨下得不久,不到兩刻鐘就停了下來,讓人算是松了一口氣。
可盡管雨是不下了,可漏水滴的地方還在漏著,估計還得滴答一會兒。
大貴抬頭看著屋頂的一處,覺得有些奇怪,不由得伸手去碰了一下,這一碰上面那根竹子動了一下,司南所在之處‘嘩啦’一聲,一竹筒子水倒了下來,將司南淋了個正著,驚得司南從床上蹦了起來。
“你個狗奴才連這點事也做不好!”
司南被涼得打了個哆嗦,操起一旁的雞毛掃就要去打大貴,而大貴一看情況不對立馬就想著要跑,幾步衝出了門口。
“還敢跑!”
大貴寒毛頓立,抱頭停了下來,將臉死死擋住。
“饒命啊,公子饒命啊!嗷嗷……”
司南是真的生氣了,操起雞毛掃就打了大貴好幾下,大貴立馬就鬼哭狼嚎地嗷了起來,司南聽得額間青筋直跳,恨不得一腳踹死這狗奴才。
因為還沒開打呢,這大貴就先嗷了起來,打在身上時更是嗷得歡實。
“滾!”司南丟掉雞毛掃,伸腳踹了大貴一腳。
可惜不僅沒有把大貴踹倒,反而自己用力過度沒站穩一個倒仰,若不是大富就在身後面,鐵定摔到地上沾了一身的泥巴。
那邊棚屋門打開,裡面一片干爽,從裡頭伸出四個腦袋往外瞅著。
“好像他們屋子漏水了!”
“這司公子看起來比較倒霉一點,身上都半濕了。”
“大貴挨打了,好可憐!”
“從分析看來,應該是他們的屋頂沒有搭好,所以在下雨的時候漏了雨。可這漏雨也不是什麼大事,最大的事情就是他們倆奴才沒被淋著,可這公子卻被淋著了,於是乎他們公子惱起打人了。”
……
顧盼兒聽他們聊著,插了一句話:“其實這大貴挺會裝的,先是沒打到就鬼叫起來,然後被踹的時候居然還往前湊了一下。可惜這蛇精病力氣忒小了點,再往前湊也踹不疼人,反倒是把他自己弄得狼狽,要是沒人扶還不得和泥湯去了?”
真相往往就隱藏在細節當中,被顧盼兒一語道出,眾人恍悟。
“這下他們估計住不下去了!”顧盼兒心裡這麼想的嘴裡也就說了出來。
小豆芽懵懂:“意思是他們要走了?”
顧盼兒剛想要點頭,那邊顧清眯了眯眼睛:“你們想得太好了,仔細聽聽?那病嬌正發脾氣要人重修房子呢!”
安氏眨巴眼睛:“其實他們住著也挺好,有人劈柴,有人打水,還有人幫我揉面,連做菜的時候都能有人幫我切菜,我省好多事呢!”
小豆芽若有其事地點了點頭,而顧清則一臉沉思。
顧盼兒就抽搐了,怪不得最近的伙食似乎看起來好不少,原來是因為有人幫忙,這婆婆才不會因為做的東西太多,而一惱煩之下全部都用煮的!
不過既然有人幫忙,是不是也可以做點更復雜的來吃?
比如水煮魚啊!
“行了,你個瘋婆娘別想著打啥歪主意了,趕緊收拾一下,咱去把稻種給撒了!”顧清雖不知顧盼兒心裡頭在想啥,可看她漸漸傾向猥瑣的表情,就覺得這瘋婆娘肯定沒在想好事。
臥了個草,還要種田!
顧盼兒覺得自己肯定是穿錯地方了,自己穿來的地方應該是一個門派,或者一個古武世家什麼的,絕逼不是這麼一個靠種田為生的破村子,凸!
“別想偷懶,不然扣你口糧!”顧清一本正經地威脅著。
顧盼兒白眼一翻:“能不能來個有點出息的,每次都這一招,你煩不煩。”
顧清心底下更是吐槽,若是別的招子有用自己還用得著每次都用這一招,這瘋婆娘簡直就是百毒不侵,除了扣其口糧這等幼稚的招數暫時還真沒想到別的好招數。
不過既然這瘋婆娘都這麼說了,自己要是不想一下還真的對不起她吶!
於是乎顧清幾近陰險地瞥了顧盼兒一眼:給我等著,遲早要你好看!
顧盼兒被瞥得莫名其妙,拎著稻種時不時回頭看一眼顧清,卻是沒有發現有什麼不妥,這小相公一本正經、嚴峻以待的樣子,似乎種田是一件十分嚴肅的問題。然後走著走著,顧盼兒突然寒毛立了起來,猛地再次回頭。
“我去,你娘跟著來干嘛?”還把小豆芽也帶來了!
“我娘?”顧清莫名回頭,這一回頭也僵化了。
安氏扛著鋤頭,前後還掛著長耳簸箕,有些狼狽地跟在後面,而小豆芽則一邊走一邊跟安氏說些什麼,似乎是在教安氏怎麼才能挑好簸箕。
雖然安氏是個村婦,可顧清卻是知道,自家娘親從未下過田。
別說是下田這活了,就連挖野菜這事也很少做。
顧清從小到大看得最多的就是娘親坐在院子裡刺繡,大到屏風小到荷包,基本什麼東西都繡,就是沒見過娘親跟個村婦似的種田。並且對於做家務,一向溫和的娘親也會做著做著就惱煩起來,衣服洗得多了直接下腳去踩,飯做煩了能飯跟菜一塊煮,甚至為了不洗碗還能連用三桶水去衝那可憐巴嘰的幾個碗……
有時候顧清都懷疑自家爹是不是被娘親給氣得早逝了的!
“兒子,媳婦,娘來幫你們種田來了!”相比起二人那怪異的臉色,安氏卻顯得十分的興奮,似乎種田是一件特別好玩的事情。
可是……娘咧,這事真不好玩!
卻是不等倆人反應,安氏就挑著簸箕向前走去,雖然樣子看著還是有些狼狽,卻比之前看著要好上許多。小豆芽跟著安氏,走過倆人身邊的時候,衝著顧盼兒扮了個鬼臉,很顯然小豆芽也十分的興奮。
可是沒走幾步,安氏突然停了下來,扭頭糯糯地問道:“兒子,咱家田在哪?”
小夫妻倆:“……”
“我有種天雷滾滾的感覺,小奶貓,你確定你娘不是來幫倒忙的?”顧盼兒覺得都是剛才那場雨的錯,若不是下了那場雨,平日裡連門口都不肯出的安氏不會腦洞大開然後腦子進水,竟然想要幫忙種田。
顧清也很懷疑,卻不滿顧盼兒說自家娘親幫倒忙,畢竟這都還沒開始呢,憑舍這麼肯定地認為呢?於是道:“有人幫忙不是快一點麼?你瞎操心點啥,還不趕緊地,要是天黑撒不完明天你還想不想上山了?”
顧盼兒心想,就算是今天披星帶月地撒完,明天也是甭想上山的。
就自己進深山還是小心再小心,盡管自己現在的力量比之前要強大許多,可是再遇到那樣一條蛇自己還是很難顧及到小相公。更何況這山林存在那麼多年,又有那麼多的版本的傳說,誰知道裡面會不會有什麼危險的存在。
若要帶上小相公,必須得讓小相公有自保的能力,否則免談。
可小相公似乎很執拗,那麼為了防備,自己最好能先給小相公配一套裝備,比如匕首、森弩、蛇皮衣等,有了這些東西再加上自己在旁邊,應該能夠保證一下小相公的安全,至少自己能放心許多。
到了田裡,安氏就跟個好奇寶寶似的四處張望,並且問道:“兒子,為啥咱家的田跟別人家的看起來不一樣啊?”
而安氏所謂的別人不是別人,卻是隔壁全福家的。
“咱們家的田已經犁好耙好可以直接撒種子了,他們家的還不行,所以看起來不一樣。”
“兒子,這田為什麼弄得這麼平啊?”
“不整平一些的話,會灌水不均勻,稻子到時候長得不一樣。”
“兒子,這穿著鞋子能下田嗎?”
“不……”
“啊啊啊,兒子救命啊,娘的腳抬不起來了!”
撲通!安氏沒能保持平衡,很‘光榮’地栽進了田裡。
原因卻讓人極度無語!
安氏雖然嘴裡問著顧清,卻是沒等顧清回答就直接踩進了田裡,然後再抬腳的時候發現鞋子被沾住了,然後用力連鞋子一起抬起來的時候沒發現另一只腳的鞋子也被沾住了,然後悲劇地上身往前走,一只腳卻停留在原地。
顧清黑了臉,趕緊脫了鞋子去扶自家娘親:“娘你咋這麼不小心?”
安氏摔得滿臉是泥,伸手糊擼了幾下也沒糊擼干淨,反而因為手上本就有泥還把整張臉弄得亂七八糟,頓時就急了起來。
顧清沒辦法,只得用自己的袖子去替安氏擦了擦:“行了,娘你別動,我幫你擦擦!”
臉雖然沒擦干淨,但好歹呼吸算是通暢了,眼睛也能睜開了,安氏吐了吐嘴裡頭的泥,這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差點憋死我了!”
哈哈~!
顧盼兒不客氣地大笑了起來。
“笑什麼笑,還不快點帶我娘去河裡頭洗洗!”顧清黑著臉,雖然他心裡頭也有點想笑,可這摔了的畢竟是自個娘,要是自己這個當兒子的也笑,娘親得多難過。
顧盼兒白眼一翻:“得了吧你!河水那麼涼咋洗,還是讓你娘跟小豆芽一塊回去,自己燒點水再洗洗,省得洗那涼水不小心給弄生病了。”
顧清一聽,覺得有理,便想勸安氏回去。
誰料還沒開口安氏立馬就淚盈滿眶:“兒子,你們是在嫌娘親太笨嗎?”
一起生活了十三年,顧清仍不能習慣安氏這個樣子,冷汗直接就冒了出來,解釋道:“娘親,這不是因為你身上髒了,想讓你回去洗洗嗎?”
“泥腿子泥腿子,不應該都挺髒的嗎?娘親只是髒了那麼一點點。”
“……娘,你還是回去吧!”
“不要,嗚嗚,你嫌棄娘!”
“……”
若對方是顧盼兒的話,顧清肯定毫不客氣地啐回去,可是這會嗚嗚直哭的是自個娘,顧清就沒了轍,當真拿自個娘親的眼淚沒半點法子。
“行了,不回就不回,你坐在邊上看著,要是閑著沒事干,你可以把你那兩只鞋子洗一下。不過你千萬別下田,別怪我沒有提醒你,這田裡頭可是有不少蟲子,到時候嚇著了可別跟咱哭!”顧盼兒笑了一會兒後打斷母子二人的‘含情脈脈’,說出來的話卻讓人不容置疑。
安氏怕怕地縮了縮脖子,保證再也不下田,乖乖地在一邊看著。
只是看著那兩只泥鞋,安氏還是嫌棄了。
最乖巧老實的莫過於小豆芽了,在目睹安氏所受到的教訓以後,小豆芽就很‘懂事’地蹲在田邊,只眼巴巴地瞅著,卻不再想著要下田的事情。
顧盼兒瞥了一眼小豆芽,嘴角勾起一抹邪笑:“小豆芽你要不要來幫忙,村裡面的孩子都喜歡撒種子這活,你也來試試?”
“不要!”小豆芽死命搖頭。
顧清白了一眼顧盼兒,然後用簸箕裝了一些稻種,便打算開始撒種,腦子裡閃過自己打聽到的,又劃過自己所看到的,開始有模有樣地撒了起來,開始的時候有點不太習慣,但後來是越撒越順手。
顧盼兒看了一下,覺得沒啥問題,也自己忙自己的去了。
這稻種不是撒下去就行了,還得作畦吶!這種事情自然不指望小相公會做,只能自己做了。一邊忙活著,一邊埋怨自己,為什麼做這事這麼順手咧!
這一忙活就是整整一個下午,三畝的田才勉強地撒完種子。
連撒種子都需這麼長的時間,顧清邊左右手相互揉著胳膊邊看著自己這一下午的成果,心裡頭忽然有些過意不去。相比起撒種子,之前的犁田耙田需要的時間更長,活也比之累上很多,可自己卻讓瘋婆娘一個人全干了。
難得這瘋婆娘沒有造反,自己應該對她稍微好一點的。
“行了,都弄完了,回去吧!”顧盼兒將所有工具自己一個人包攬了,那樣子一點也不像才干了整整一個下午活的人,倒像是來逛的。
顧清頓時就覺得自己想多了,這瘋婆娘比十頭牛還能干,會覺得累?
回到家以後顧清洗了個澡就躺在床上挺屍,已然累得連手指頭都懶得動一下,安氏一邊含淚一邊洗著全是泥巴的衣服,晚飯則交由大富大貴去做了。其實大富大貴兩人做飯也不是那麼難吃,只是開始的時候不會做,等學會了以後做起來也是有模有樣的。
顧盼兒並不覺得累,便沒有休息的打算,而是拿著短刀在院子裡削著東西。
“犯了蛇精病的,明天借你馬車用用!”顧盼兒削著東西突然抬頭對司南說道。
“你要做什麼?”司南收回盯著自己棚屋的目光看向顧盼兒。
“明天我要到縣城一趟,有馬車的話會快一點。”顧盼兒想了想覺得明天還是先不去采藥了,到了縣城以後還到之前那家道具鋪去,借他們的作坊給顧清打一把匕首,再弄幾根箭頭,還有一些森弩零件也要在那裡弄出來。
司南驚訝:“你還敢去縣城?”
顧盼兒莫名其妙:“我為什麼不敢去?”
司南壞笑道:“你上次在人家鋪裡頭花了人家百來兩銀子的材料,卻只給了人家二兩銀子,人家現在正四處找你賠錢呢!”
“……”
這事顧盼兒還真一點都不知道,不由得摸了摸鼻子。
“話說這二兩銀子也是他們掌櫃強烈要求的,咋轉過頭來就要收百來兩銀子呢?這家鋪子不講信用吶!”顧盼兒有些無語地說道,其實顧盼兒並不覺得收百來兩銀子多了,而是覺得如果小相公知道了的話,可能會因肉痛而發飆。
因為這鋪子她必然還要去一次,所以上次欠下的銀子就算不還,這一次卻不能只付二兩,說不定二百兩銀子都下不來。
司南笑眯眯道:“人家做生意也不容易呀!別說一個月,就算是半年也不定能賺得了一百兩銀子呢!你這一把短刀就坑了人家一百多兩,能不急眼麼?”
顧盼兒翻了個白眼,不將司南的話放在心上,人家賺多賺少跟她沒半個銅板的關系,現在她最關心的是怎麼從小相公手裡頭摳出二百兩銀子。整個縣城自己能打鐵的其實也不只那一家鋪子,若是不行的話自己可以到別家去。
“少廢話,馬車借不借?”顧盼兒揮了揮手中的短刀。
司南表情僵信,嘴角微抽了起來:“不借,不過正好本公子要回縣城一趟,可以順便載你一程,不必太感謝本公子!”
顧盼兒幽幽道:“我從來沒打算感謝你!話說回來,你這條命值多少錢我還沒跟你算呢!所以蛇精病公子,你准備好了嗎?”
司南:“……”上次不是給了二百兩銀子了咩?
顧盼兒道:“這次我到縣城要花的錢你包了,我相信你一定會十分樂意。”
司南咬牙:“這個可以!”
顧盼兒又補充道:“算到你這條命裡頭,到時候再減掉!”
司南立馬就斯巴達了!
果然這黑婦不是個好的,這心就跟她的臉一樣的黑,小三丫有這樣的大姐還真是……讓人無比擔憂吶!人家小三丫是那麼的溫柔體貼,善解人意,不管是外表還是心靈,都比眼前這個黑婦好上千百倍!不對,根本就沒有可比性!
咦,小三丫現在在干嘛呢?
司南思緒飄啊飄,終於想起來早上的時候小三丫來過一趟,把他的衣服收走了。
現在是不是在洗衣服呢?司南心裡頭猜測。
卻也不想誰能洗衣服洗一天?!
在三丫看來,這病嬌一天到晚啥都不干,這衣服想髒都不容易。穿了一天的衣服看起來就跟沒穿似的,於是乎三丫幾乎是將司南的衣服往裡面一泡,隨便搓幾下然後就撈了起來,自然是不費什麼時間。
所以三丫這個時候絕逼不是在洗衣服!
“鑰匙既然給了我,那以後你也甭進廚房了!”三丫將廚房的鑰匙用一根繩子拴著,然後掛到了脖子上。“正好我跟留兒要學做飯,這做飯的事情就交給我倆就可以了。”
張氏張大了嘴巴,許久才合了起來:“你,你會做嗎?”
三丫道:“不會就學,有啥難的?”
張氏想了想也覺得這有道理,不過還是覺得應該自己親自教導一番,可惜三丫根本就不樂意跟張氏說話,將鑰匙一收就直接進了裡屋。
見到這樣的三丫,張氏也跟顧大河一樣憂傷起來了。
晚上大富抽空找了一趟顧大海,將馬生病了的事情跟顧大海說了一下,意思是不打算借馬了。而等了兩天的老爺子一聽人家這麼說立馬就著急起來,這要是沒有牲口田裡頭的活可咋辦?
可轉眼一想又覺得不對勁,這莫不是人家公子不樂意借馬找出來的借口吧?思來想去,在炕上翻來覆去一個晚上也睡不著的老爺子一大清早就起了炕,估摸著這個時候人家公子已經吃了早飯,便整理了一下衣服到隔壁找人去了。
老爺子想得很好,不管這馬是不是生病了,自己都親自上了門,這公子再怎麼也不好意思拒絕借馬,要是這馬沒有生病自己就直接牽回家使著,要是生了病那也沒有辦法,只能是另想辦法了。
直到現在老爺子才意識到顧盼兒的重要性,以往雖然家裡頭沒有牛,可顧盼兒一個人就能當一頭牛來使,這田裡頭的事情根本就不用多擔心況且去年這個時候顧大河的腿也沒有傷著,也算是一大勞力,活輕輕松松地就做完了,哪會跟今年似得拖拖拉拉地。
老爺子突然覺得,這三兒子分出去不算啥,這大丫嫁給別人家算是虧了。
只可惜這大丫嫁了人以後這傻病就好了,白便宜了別人家不說,還幾次把家裡弄得亂七八糟的,昨個兒更是把財哥兒的手給折了,花了不少銀子才把手給保住,至少得養上一個月,以後還不能干重活,這輩子要當個泥腿子的話也算是毀了。
老爺子有些心疼這孫子,想送這孫子上學堂來著,只是這事還沒想好。
篤篤!
到了顧盼兒家,顧盼兒家門還著著,老爺子敲了敲門。
“誰啊!”安氏在裡面應了一聲。
“我,顧全福!”老爺子不怎麼待見安氏,原因是安氏是個寡婦,可這是人家的家裡,老爺子就算再不待見人家,也得把自個的名字給報了。
安氏在門那邊問道:“是老爺子啊,啥事啊?”
老爺子見安氏不開門,有些不高興地說道:“不知司公子在家不?我找他有點事。”
安氏還是沒開門,回道:“不在呢,今天一大早司公子就回縣城去了。”
老爺子一聽,臉色立馬就沉了下來,無比難看。
昨天傍晚才說了這馬生病的事,今天這一大清早就回了縣城裡頭,這身嬌肉貴的公子哥絕不會走路或者坐牛車回縣城,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坐馬車回去的。也就是說這馬根本就沒有生病,人家公子這是不樂意借馬呢!
老爺子陰沉著張臉告辭,見安氏不開門也猜測得到顧盼兒小倆口也跟著一塊到城裡去了,自然也不會去要求安氏開門。
周氏見老爺子一大早就出了門,便知道老爺子要到隔壁借馬呢,這事老爺子昨夜就跟周氏說過,可沒多久就見老爺子沉著一張臉回來,那臉色要多難看就多難看,周氏這心裡頭就咯噔一下,這馬不會是借不到吧?
“咋地了?這司公子不肯借?”周氏急急地問了起來。
“人家這一大早就去了縣城,咱這到了門口連人都見不著。”老爺子沒好氣地回道。
周氏一聽,那還得了,立馬就罵了起來:“這事肯定是大丫那個殺千刀的賠錢貨給慫恿的,要不然那司公子咋早不回晚不回,偏偏今個兒就回了縣城?”
老爺子面色更加難看:“大丫兩口子也去了縣城!”
周氏立馬就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你看,這不明擺著嗎?就是大丫給慫恿的!說不定這馬的事情還是大丫給出的招,要不然人家司公子能不借咱馬?好歹咱家大海還在他們家干了十幾年的活,怎麼也得給個面子。”
老爺子聽周氏這麼一分析,面色更是難看了。
過了許久,老爺子才嘆了一口氣:“當初就不該把大丫給嫁了,要是這大丫不嫁,咱家哪來那老些事。就算這大丫現在還是個傻的,好歹力氣大能拉得動犁,咱現在也能撒上種子了。”
周氏聽著不由得嘀咕起來:“當初咱不是想著這大丫是個聽話的,就算嫁給顧清那病小子,讓她回來干活還不利利索索地回來干活?又能換點銀子給寶哥兒看病,這事不也挺好?誰知道這大丫一嫁人就變了個樣,不聽話了不說,還學會了揍人,看著她我這心裡頭就發悚。”
是啊,這事誰能想到會變成這樣?
按說這人不傻了是件好事,可對全福一家來說,卻顯得不太美好就是了。
這邊全福家是怎麼個打算先不說,那邊馬車載著這伙人走了不到一柱香(一個小時)的時間就到了縣城,比起牛車來快了不少。
這時尚早,司南邀顧盼兒與顧清進府上坐坐,被顧盼兒以有事為由拒絕了。顧清也不樂意進這病嬌的家裡,總覺得這病嬌有向他炫耀的意思在裡面,盡管顧清心裡頭一點也不羨慕,可不高興就是不高興。
顧清雖然摳門愛財,可也不是個貪慕虛榮的,對方再有財也不會去巴結。
更何況顧清覺得自家瘋婆娘說得對,這司家再有錢也不是這司公子賺的,而是司公子他老子賺的,這司公子純粹就是個吃白飯的藥罐子。相比起這司公子,顧清覺得更有出息一點,雖然自己賺不了啥錢,可娶了一個會賺錢的媳婦回來啊!這也算得上是一種本事吧?
什麼?說媳婦賺的又不是他賺的,也是個吃軟飯的?
顧清冷笑,要不是自己娶了這瘋婆娘,這瘋婆娘現在還傻著被人當牛使呢!
司南見小倆口不樂意進門也不勉強,讓管家跟著小倆口逛去,也不用管什麼,只要小倆口在道具鋪裡花了錢就幫忙付賬就行了。管家面無表情地點頭,心裡頭卻不免嘀咕,這付個賬還要自個一個管家跟著,不覺得大才小用?
況且這能花幾個銀子?直接把銀子給這倆口子不就行了?
卻不知自家公子自跟這倆口子生活在一塊,人也變得小氣起來,說好了付刀具鋪花的錢就只付刀具鋪的,並且為了一個銅板也不多花,連管家也用上了。
刀具鋪掌櫃看到顧盼兒那是又喜又憂又恨吶,喜的是這一百多兩銀子終於有了著落,憂的是這黑婦人要是不肯付這一百多兩銀子咋辦?而恨的則是這倆口子居然跟司管家一起的,給他十個膽也不敢當著司管家的面要錢吶!
“掌櫃的,咱又來了,上次的打鐵坊再借我用一下?”顧盼兒一進門就大聲嚷了起來,一副很熟悉了的樣子。
掌櫃腳底一滑,打了個趔趄,差點沒鑽櫃台底下去。
“我的姑奶奶咧,你又想折騰點啥喲?”掌櫃連說話都哆嗦了,雖然心底下很佩服這姑奶奶的打鐵技術,可這位姑奶奶用起材料來也忒不要命了點,這店裡頭才剛才了一批材料,還沒來得及藏好吶!
顧盼兒爽朗道:“沒啥,就想弄點匕首和打點箭頭,再有一些小零件罷了。”
罷,罷了?掌櫃嘴角抽搐,絕逼不相信這材料能少得了。
司管家雖然一直面無表情,但也看出來不對,淡淡地開口:“我家公子說,一切費用記在司家賬上,掌櫃的不必擔心,盡管滿足這倆位的要求。”
掌櫃聞言立馬就松了口氣,趕緊抹了抹額上的汗,面露諂媚:“是是是,既然司管家開了口哪有辦不到的,作坊裡頭今天正好進了一批新料子,成色都挺不錯。不得不說這位夫人的運氣好,正好給趕上了,幾位這邊請,小的這……”
話還沒說完呢,顧盼兒就拉著顧清直接去了後院,哪裡還用得著人帶路。
掌櫃看得眼角直抽,幸好這次有人付賬,要不然自個還不得虧死。
雖然一直有在找這黑婦,可掌櫃也知道想讓對方把錢給補了不容易,那打鐵的小學徒可是說了,這黑婦一臂有千斤之力,單一人就能橫掃千軍,不是隨隨便便幾個打手就能搞定的。
這小學徒是個憨直的,應該不會說假話。
“喂,瘋婆娘,咱這讓別人付錢真的好嗎?”顧清還是不太相信上次那一把短刀花了一百多兩的材料,可個個都那麼說了,顧清就算再懷疑也不由得相信想來,況且這掌櫃的臉色明顯不對,一副你欠了他百來兩銀子的樣子。
顧盼兒問道:“有什麼不好的?”
顧清想了想道:“可咱跟他不熟啊!”
顧盼兒道:“這不是熟不熟的問題,而是他認為他這條命值多少錢的問題。咱雖然治好了他的病,可裡面也沒費多少功夫,真要讓他付這個錢也不好多要。可不付錢的話就等於他欠了咱人情,所以讓他付錢算是讓他占了便宜。”
顧清眨了眨眼睛,想了又想,覺得這是歪理,瘋婆娘這是在坑人!
不過若坑的是那病嬌,顧清覺得自己心裡其實挺痛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