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李昕駕駛的黑色商務車駛入了滾滾車流。入秋的空氣沾染著幾分涼意,許多樹葉的新綠都淡褪了,隱隱有裹上枯黃的趨勢。偶爾吹起一陣風,少許秋葉掙脫了樹枝的束縛,隨風而舞,打著旋兒緩緩從車窗外飄過。
田安安不是個傷春悲秋的人,也從來沒有一雙觀察生活點滴美的眼睛,此時此刻,她的腦子裡除了江薇艷.照門這件事,根本就裝不下其它東西。
陳銳笙那頭已經掛了電話,她抱著手機窩在後座上,細細的指尖不停地滑動滑動,翻頁翻頁,一雙大眼睛瞪著屏幕,目眥欲裂。
那條惹出潑天大禍的微博已經刪除了,可是顯然,在網民朋友強大的力量下,這種措施沒有任何補救效果。照片,鋪天蓋地的艷.照幾乎要把微博淹沒,話題區也憑空多出了許多類似“江薇私生活混亂”,“江薇滾出娛樂圈”,“江薇肉.搏美國壯漢”等字眼。
在如今河蟹至上的政.策號召下,微博上是不允許傳播不純潔圖片的。雖然田安安心中確實有那麼一滴滴的好奇,但是很快便被按捺了下去。沒有點進某些很可疑的老司機發的很可疑的鏈接……
認真說,昨晚上自己和江薇也差不多算鬧掰了,可幸災樂禍還是不厚道,畢竟都是老熟人了,那位娘娘如果真有個三長兩短,她和陳銳笙恐怕都有麻煩。再者說了,自己還沒有正式脫離江薇經濟團隊,頂著天後助理這個頭銜,她覺得自己不能逃兵,很有必要飛嚓嚓地奔回公司與父老鄉親並肩作戰。
安安握拳:嗯,這或許是華宜成立以來最大的公關危機。
下一刻消沉地挎肩:居然讓她遇上了,這是tnnd什麼狗屎運……
她咬了咬唇,將小4s鎖屏後放進了隨身的小包包裡,微微抬眼,視線看向前方安靜駕車的黑衣青年。
在封霄身邊的一群人中,她和李昕的接觸算是最多的,與春風和煦的徐梁不同,李昕給人的感覺像是隆冬,一言一行總是透出迷之高冷,話少笑容也少,簡言之,就是想和他搞好關系的難度系數,是僅次於封泰迪的四顆星。
不過這個節骨眼兒,再膽怯也得硬著頭皮上,因為——事情實在太過巧合了。
田安安很清楚江薇的習慣,她幾乎從來不讓任何陌生人碰自己的東西,更不提重要的通訊設備了。平時出席活動或者通告,她的手機都是由陳銳笙親自保管,所以安安判斷,昨天接觸過江薇那個風騷玫瑰粉的人,除了天後本人和陳哥之外,就只有一個人了。
“我正好有事要下樓,小姐回去吧,江小姐的手機我會替她取回來。”
腦海中不自覺地回響起徐梁溫和的一番話,真誠的笑容,儒雅的語調。安安撫了撫額,思緒逐漸變得混亂。
江薇的手機是有密碼鎖的,按理說沒有指紋,不知道密碼,任何人都不可能操作的了她的手機。更何況,她不認為江天後會留著自己的不雅照,還存在手機相冊裡,那這智商也忒捉雞了。
此時徐梁不在,而李昕是他的同伙……呃不是,他的伙伴,雖然這廝不一定說實話,可她初步打聽打聽情況總可以吧。
如是一忖度,田安安調整了一下歪歪扭扭的坐姿,脖子身前朝那個養眼的後腦勺湊近幾分,清了清嗓子:“呃那個李哥……”
然而田安安的話還沒說完,前方靜靜駕車的青年就開了口,“我知道田小姐想問什麼。”他修長的五指隨意地搭在方向盤上,透明的指甲在日照下泛著健康的光澤,面無表情淡淡道,“關於國際影星江薇小姐的艷.照門?”
安安嘴角抽搐了一瞬,很快恢復如常,悻悻擠出個干笑,“李哥……李哥果然神機妙算。”說著頓了頓,從包裡飛快地掏出了手機點開新浪微博,“李哥微博名兒叫啥,來來來,我搜一記,咱倆互粉。”
李昕理所應當地無視了她後面這句話,面上仍舊是淡漠的神情,道,“其實你想的沒錯,照片的確是徐梁使用江小姐的賬號發布出去的。”
“……”田安安現場表演了一記半秒石化。她腦子一懵,最初的反應是懷疑自己聽錯了。千算萬算,怎麼也算不到這廝會不打自招地認罪……說好的鬥智鬥勇迂回戰術呢……
“啥玩意兒?你說大點兒聲呢。”
李助理的目光冷漠地望著前方堵塞的車流,垂眸掃了眼金屬腕表,“就在徐梁替江薇取手機的時候。”說著,他通過後視鏡看了眼已經呆若木雞的漂亮少女,“田小姐還有什麼要問的麼?”
安安吃力地消化著耳朵接收的信息,艱難地擠出幾個字:“可是……可是那些照片哪兒來的?”
“是拉斯維加斯那幫人發送到了她的手機上,不知是出於威脅還是敲詐。徐梁正好看見了,據他所說,是順手存進了微博發件箱,順手定了個時。”
車身前方是擁堵的堵車長龍,一眼望不到頭。李昕的聲音透出幾分不耐的情緒,他兩指輕輕敲擊著方向盤,忽然問了句莫名其妙的話,“田小姐公司早晨的上班時間,是九點整?”
“……這是有頭臉的領導的上班時間,我們這些小助理通常最晚八點五十就必須到。”田安安撫著額頭回話。尼瑪,順手發微博?徐梁咋不上天?就差一竄天猴了!
她感到十分驚訝,頓了頓才繼續問:“可是、可是江薇的手機有密碼……”
“在封先生身邊,徐助理負責的是網絡安全系統,他曾經帶領手下的團隊在很短的時間內攻陷阿拉伯地區的政府安全網。我想,江薇小姐手機的密碼對他而言,應該沒什麼保護作用。”李昕俊朗的面容上沒有一絲表情。
腕表上的時間,顯示的是清晨八點二十八分。他思忖了瞬,打方向盤調轉車頭,往另一條道路馳去,“要換一條路,否則小姐你會遲到。”
他是這麼解釋的。
田安安整個人還陷在那句“攻陷政府安全網”裡無法自拔,臉上赫然寫著個大寫的震驚。等她回過神後,李哥已經踩著油門將車看向了另一條柏油馬路。
她甩了甩頭努力地回過神,看著車窗外的景物詫異地提醒:“李哥,這條大路要繞很遠!反正都逃不過遲到的宿命了……”她還不如甩火腿呢==。
李昕的回答卻很簡短有力,“不會。”說著將修長的雙手舉起來,握住方向盤,好心提醒了她一句,“系好安全帶。”緊接著油門一轟,離弦之箭一般躥了出去。
並不如田安安所料,黑色商務車沒有走大路,而是在巷陌小道之間飛快且靈活地穿行。不算小巧的車身在逼仄狹窄的空間裡穿梭,李昕的操作極其地熟練而冷靜,後座的某人卻驚愕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安安背靠著車椅背,死死抓緊扶手,生怕這哥們兒裝逼過頭出車禍,那自己可就絕戶了……
十四分鐘後,商務車平平穩穩停在了中環廣場附近。
李助理臉色淡漠,轉頭看了眼後座上目瞪口呆的田安安,吐出兩個字,“到了。”
“……”尼瑪……剛剛那十幾分鐘,是q.q飛車終極華麗版嗎……還是她在做夢……
見她怔怔的還沒反應,李昕皺了皺眉,微抬左手看了眼腕表,十分好心地報時:“田小姐,你還有八分鐘。”
終於,田安安從飛一般地感覺中回過了神。她抬起頭,看向李昕的目光中多了幾分莫名的崇拜與敬畏,一邊兒松安全帶一邊兒推車門,口裡道:“謝謝李哥帶我裝b帶我飛,帶我體驗急速的浪漫青春,拜拜!”
說完,她鑽出去,反手一把扣上了車門,立在原地做正經招手狀。
李助理搖下車窗,“按照封先生的吩咐,我會來接小姐下班。”說完機械地勾了勾唇,搖上車窗施施然駕車離去了。
田安安仰頭望了望天,面上的神色還有幾分雲裡霧裡。
尼瑪,賽車手就是賽車手,那小車開的,簡直像要起飛似的,裝逼耍酷是挺到位的,就是不知道違章沒有……她默默在心中給李昕祈禱了一下,又想起那位號稱攻陷過政府安全網的徐梁,得出了一個總結——
封家的那群哥子,還真特麼都不是省油的燈。
田安安癟了癟嘴,緊接著轉身就往中環廣場的大樓跑。隔著不遠的距離,依稀有喧鬧熙攘的人聲傳來,拉扯著她有些脆弱的耳膜。她皺起眉頭,背上單肩包繞到前門,探首一看,和預想的一樣,樓底下早就被圍堵得水泄不通了,保安人員艱難地維持著秩序。
媒體,狗仔,還有許多義憤填膺的粉絲。
話筒,閃光燈,還有一張張或幸災樂禍或堆滿好奇的嘴臉。
安安挑眉搖了搖頭。這就是娛樂圈,可以在一夜之間捧你上天堂,也可以在一夜之間讓你跌落雲端。有時候雲和泥,只有一張紙的距離。
感嘆了會兒人生,該干的正事還是得干,該面對的慘劇還是得面對。她默默替江天後畫了個十字,接著就避開耳目,偷偷摸摸搭乘員工通道電梯上了樓。電梯上行的過程中,她掏出了手機,同時心中琢磨起來。
從李昕的口中,她得到的有用信息不少。可是有一點不得而知,那就是徐梁這麼做的真正目的。她可不相信一個技術逆天的高手做出這種事,會是單純因為無聊。
難道……田安安攥小4s的五指收緊了幾分。
又是封霄的意思?以那位大哥的心理變態和喜怒無常的程度來看,實在太有可能了。
畢竟看李昕和徐梁的態度,簡直把他當祖宗一樣供著。她揉著眉心細細思索。
招來這樣一個無妄之災,她懷疑江薇是不是刨過封家的祖墳……
腦子裡恍恍惚惚的,電梯“叮”的一聲到了17層。田安安提步走出電梯,四下張望,只見公司裡的所有人都面色凝重,她一面撥通陳銳笙的號碼一面和群眾保持統一表情,小心翼翼地往自己的部門兒挪。
“您好,您撥打的用戶,現在暫時不方便接聽您的電話,請您……”
甜美的系統回復聲傳來,田安安一臉狐疑地摁下了紅色電話按鈕。正納悶兒呢,背後一個人輕輕戳了戳她的脊梁骨。回首一看,一個戴黑框大眼鏡的妹子正一臉詫異地瞪著自己。
“豬贏?”她眉毛高挑,趕忙拉著閨蜜的小手把人拖到茶水間旁邊,壓著聲兒道:“我都聽陳哥說了,現在各大網站都要炸天了,高層這邊兒怎麼說?江薇現在咋樣?陳銳笙那廝怎麼不接我電話?”
朱瑩瑩的目光從安安身上的黑紅印花盤扣連衣裙上收了回來,話音出口有些怪誕,“你丫兒這兩天的衣品咋這麼突飛猛進呢……”說著視線落在她的臉上,咦道:“還塗口紅,你是不是抽風了啊?”
田安安下意識地摸了摸嘴唇。
口紅是昨天晚上泰迪至尊讓她選的,她今早上收拾的時候婦人專門提醒過她,讓她不要忘記塗唇膏,最後照例補充了一句“不然先生會不高興的”。迫於封先生的淫威,安安表示自己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這個口紅看起來日媽的死貴,不收白不收,收了不用白不用。
她擺了擺手,一臉鄙夷:“你這人怎麼抓不住重點啊?我問你話呢!”邊說邊舉目四顧,“陳銳笙呢?出了這種事,他也會受連累吧?”
“你要麼玩兒失蹤,一出現就放悶炮似的問問題,老子總得一個一個回答啊。”朱瑩瑩壓著她的肩膀低聲道,“江薇陳哥都在和高層開緊急會議,她精神狀態不是很穩定,昨兒晚上我守了她大半宿,今天看上去好些了。”
安安聽了微點頭,朱瑩瑩看了她幾眼,挑眉,“你們倆平時關系不咋樣啊,你這麼擔心她啊?”
“我哪兒是擔心她啊。”田安安翻了個白眼,“我是擔心這位祖宗一倒台,wuli陳哥也受牽連。”
“這個你不用怎麼擔心,你入行時間短,不了解門路。如果這次江娘娘真倒了,他肯定要受影響。不過咱陳哥誰啊?金牌經紀人,多的是藝人等著他捧,領導們還是很看重他的。”朱瑩瑩抱著文件袋拿手捂嘴,又想起了什麼,笑嘻嘻繼續說,“聽說陳哥把你弄到呂希遙的團隊去了,夠哥們兒啊,這件事你算是抽身抽干淨了,恭祝你福壽與天齊。”
安安一怔,沒想到陳銳笙的動作這麼快,頓時對gay蜜的感激之情泛濫成災,覺得昨晚上為了他跟封霄扳那幾句也沒白瞎。她松了一口氣,只要陳銳笙不受大波及,自己也無災無痛,江薇今後如何就不是她能過問的了。
爹死娘嫁人,個人顧個人。
之後回部門,幾乎所有人都在竊竊私語江薇的沉浮。據說艷.照爆出來之後,幾乎所有廣告代言都要求解約,這個大風波最大的受益者反倒成了金雯和顧惜青。江天後空出來的肥肉,很快就被兩個大美人的團隊瓜分了干淨。
高層們的會議一直持續到中午,陳銳笙才帶著江薇走出會議室。田安安跟他通了電話,從那副沉重至極的語氣中聽出,無論是江薇本人還是公司對這次事件的處理,都很不樂觀。
這是一個需要偶像的時代。
而全民天後,顯然不能是一個有嚴重污點的人。
“估計她要出國散散心,至於她*泄露的事,我們已經聯系了警.方了。”陳銳笙的嗓音聽來十分疲憊。江薇對他而言不僅僅是搖錢樹,更像是一個有好幾年交情的朋友,雖然看不慣她的許多做法,真見她跌入谷底,他心中還是不好受。
“被老子知道是哪個孫子干的,老子非得揍死他,臥槽!”電話那頭的陳哥狠狠罵道。
“……”田安安捧著小4s一陣干笑,心道你拉倒吧,真查出來是誰,您也打不過人家徐助理。
不過安慰的話語是必須的,於是她溫言細語道:“乖,摸摸頭,這些年天後的錢也差不多賺夠了,是時候給新人騰位置了不是?你淡定點,現在提倡的是傳播正能量,你不能和國家的方針背道而馳啊是吧?”
“……泥煤!掛了!等老子吃午飯!”
嘟嘟的盲音傳來,田安安臉皮一抽,悻悻掛了手機。
中午飯田安安和gay閨雙蜜一起在快餐店隨便解決,她一邊咬鹵蛋一邊在心頭琢磨。脖子上蓋的戳還隱隱作痛,這段時間需要護養,住家裡的話分分鐘就會被她媽發現,結局必定是十分悲慘的。
她想了想,決定順著昨晚陳哥的謊言將計就計,先住進朱瑩瑩她家,等紋身徹底恢復好了再搬回她的狗窩,那樣被發現的幾率也就能降低一些。總之今朝有命今朝活,能躲一日是一日……
整個用餐過程,陳銳笙都在旁邊暗搓搓地偷窺安安。她察覺了,筷子一放橫了他一眼,“看個屁。”
“是啊,看的就是你。”陳銳笙勾起嘴角陰惻惻一笑,扶了扶大墨鏡,掏出錢包給朱瑩瑩遞了過去,指了指點餐台,“去,再買幾對雞翅。”
等那丫頭不情不願地去了,他才朝安安陰區區地靠了上去,聲音壓得極其低,“姐們兒,咱倆鐵成這樣,你有事兒可不能瞞著我。”
安安被看得渾身起小毛毛,喝了口可樂往旁邊瑟縮了下,“先森,你在說森麼。”
“森麼你大爺!”陳銳笙一巴掌呼在她腦門兒上,他兩只眼睛裡閃動著八卦的光芒,雀躍異常道:“我問你,你什麼時候勾搭上封總的?”
“……”勾搭你個巴拉拉小魔仙……她被嗆了一下,惶恐地搖頭擺手:“不不不,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是那樣?那只是單純……”陳銳笙撫著下巴瞄了她一眼,簡潔明了的兩個字,“睡了?”
“……”還真是一針見血……田安安再度被嗆了一下,不搭腔,算是默認。
“來來來,姐們兒咱們好好聊一聊。”他眼睛裡冒賊光,很小聲地問了一句:“封總是不是特別猛?”
“……”這回她嘴裡的可樂直接噴了出來。
於是等朱瑩瑩回來時,看到的就是一位185的高個子帥哥被一個嬌小的美女狠狠踩了兩腳。她撓了撓頭,看了看閨蜜憤然離去的背影,又看向正疼得呲牙咧嘴的陳銳笙,暗暗得出個結論:
最近田安安十分不正常。
不正常的安安同學下午就去了新團隊報道。
藝人呂希遙在s城出活動,和她見面的是經紀人王慕涵。王姐是個有120公分大長腿的氣質美女,簡單交代了幾句呂希遙這個月的日程安排之後,她朝安安露出了個優雅的微笑,“希遙這個孩子比你大不了多少,他什麼都好,就是脾氣怪了些。不過你以前跟著江薇,相信這一點對你來說不是挑戰,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田安安面色驟僵,回了句謝謝王姐,接著就飄出了辦公室。
尼瑪……這種陰嗖嗖的不祥預感是從何而來……
剛剛從王慕涵辦公室出來,安安就遇上了一個她以為再也見不到的人。
只是一夜之間,這位昔日艷光照人的天後仿佛就蒼老了好幾歲。她素面朝天,膚色白皙,眸子下卻隱隱有淡色的眼圈,看上去平添了幾分憔悴。兩人迎面走過,江薇顯然也看見了田安安,霎時間,天後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這次事件的發生時間如此湊巧,她不相信和田安安毫無關聯。
江薇唇角勾起一個冷笑,細高跟踩在地上緩緩踱過去,語氣譏誚,“田安安,你不錯啊,傍上了那麼大一人物。平時看起來老實巴交的,看不出還有這種本事。”
公司裡人來人往,一時間,每個人的目光都投注了過來,四下霎時死寂。
田安安面上沒有表情,她神色淡漠,走到飲水機前接了一杯涼水,捧在手裡卻不喝,只是靜靜站著。
江薇扯唇,慢悠悠道:“那種男人你玩兒不起,姐姐是好心提醒你,別到時候哭都來不及。”說著,她高挑的身姿微俯,貼近少女的耳畔,聲音也壓得更低,“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江薇,別以為你這種貨色能扳倒我……”
周圍人群裡瞬間傳來一陣倒吸涼氣的聲音。
“你……”江天後的臉色瞬間無比猙獰。
“你火氣太大了,幫你滅滅火。”安安倚在牆壁上,淡淡看著眼前已經有些神經質的女人,“我跟在你身邊整整三個月,對你怎麼樣,全公司上下都有目共睹。你脾氣壞,為人挑剔,喜歡耍大牌,這些我都全他媽忍了,因為你是天後,你是娘娘,你是咱們華宜的頂梁柱搖錢樹。可我就不明白了,都這時候了你還拽什麼啊?你以為自己是誰啊?”
當著這麼多人被羞辱,天後何曾受過這樣的氣。江薇渾身都在發抖,幾乎聲嘶力竭:“田安安!”
“你樂意喊就喊唄,姐這麼優雅的名字你也喊不了幾次了。”她微微一笑,將手裡的杯子重重放到了桌上,瀟灑地朝江薇揮了揮小胳膊,“我慫,可不代表我蠢,人這輩子說話做事可得憑良心。祝你在國外早日走出陰影,順便治好你的被害妄想症,天——後!”
偌大的大廳裡死一樣寂靜,所有人都瞠目結舌地瞪著那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助理。
眾目睽睽之下,田安安轉過身,提步慢悠悠地走出了所有人的視野。
這段插曲在華宜內部掀起了蜜汁風浪,一時間,幾乎所有人都記住了田安安這個名字。而一潑成名的田小姐毫不自知,磨磨蹭蹭捱到下班,她幾乎是第一時間就拖著剛收完東西的閨蜜飛奔出了中環,腳下生風一副被鬼追的架勢。
一天下來她算是把什麼都想明白了,封霄那伙人一定是黑.社會加黑色會,她惹不起,躲是必須的,哪兒有乖乖等著坐以待斃的道理。
她就不信他們連朱瑩瑩的家都找得到!
然而這種想法升起不到三十分鐘,很快就被無情扼殺得徹徹底底。安安盯著朱瑩瑩家小區門口一輛熟悉的黑色轎車,陡然生出了一種人生艱難,命途多舛的悲壯感。
……尼瑪,居然真的找得到嗎……
一個挺拔的西裝青年端然站在樹下,看見她,青年禮貌地招了招手。
“……”李哥,你跟著封霄學點啥不好,非得學他的陰魂不散嗎……田安安欲哭無淚,仿佛聽見末日的鐘聲在耳旁敲響。
見她傻站著不走,朱瑩瑩皺了皺眉,扯著她的袖子道,“你看啥呢?”說完順著她的目光抬眼一望,不禁低呼了一聲,“臥槽,那個帥哥在等你?”
“……”田安安尷尬地朝她露出個笑容,摸了摸閨蜜的腦袋和藹道,“你先回去吧,我有點事兒,可能要晚點才回來。”
“那個帥哥真的在等你?臥槽,你個傻福有這麼帥的男人追都不告訴我?你大爺的!”朱瑩瑩挑高了眉,接著就一臉歡喜地把她往商務車的方向推,“去去去,爭取今晚就別回來了。”
“……”田安安欲哭無淚,心想大爺的,姐們兒可能真的回來不了了……
閨蜜在後頭興奮地目送,安安扶額,一步一艱難地挪到了李昕面前,擠出個僵硬的笑容,“李哥好,李哥你怎麼會這兒……”
“我在你公司樓下等你,看見你上了公交,跟過來的。”李昕答得很從容。
臥槽,連第二個革命根據地都暴露了,你特麼是跟蹤狂嗎……田安安抽了抽嘴角,回頭看了眼閨蜜,見那廝正朝她擠眉弄眼地飛媚眼,頓覺一股惡寒。她頹然地耷下雙肩,一邊走向車門一邊垂著頭問,“直接回封先生家麼?”
李昕拉開駕駛室的車門坐了進去,“這個要問先生。”
安安上了車,忖了忖覺得不對勁,像是意識到了什麼,猛然抬頭一看,將好對上一張輪廓隱在陰暗中的側臉,不甚清明,卻令她記憶猶新。
“……”她嚇得差點摔下車,磕磕巴巴蹦出幾個字眼:“不、不是說晚上才回來麼?”
封霄正仰著脖子閉目養神,淡淡道,“坐好。”
安安聞言咽了口唾沫,戰戰兢兢地爬到車座上坐穩。身子死死貼著車門,眼觀鼻鼻觀心,巴不得和隔壁那位隔開一條恆河來。
李昕徐徐發動了汽車,沉聲詢問道,“先生,回老宅麼?”
封霄嗯了一聲,少時,他睜開眸子看向身邊心驚膽戰的少女,嗓音遙遠而冰涼,“田安安,你敢躲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