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一陣亂響,幾個矯健的身影衝出蘆葦叢,有的揮舞著刀劍,有的舉著弓箭,向梁嘯奔了過來。
緊接著,胡吉也衝了出來,提著長劍,兩眼放光。
梁嘯一動不動,視若未見。
樓上的郎官們一看,大驚失色,紛紛從藏身處衝了出去,拉弓便射,全力阻擊。他們還沒射出兩箭,“嗖嗖嗖!”幾枝利箭從蘆葦叢中飛馳而出,正中那幾個身影後心。游俠兒們根本沒有准備,撲倒在地。
剩下的游俠兒大驚失色,顧不下再傷梁嘯,連忙停住腳步,舉起劍盾,轉身面對暗箭飛來的方向。他們一直不知道這位箭術高明的射手是誰,都以為是自己的同伴,只是深藏不露而已。正暗自欣喜,沒想到對方卻突然反目,對自已人下手,頓時亂了陣腳。
胡吉被圍在中間,兩腳有些發軟,青豆般的汗珠從額頭滾滾而下。到了這一步,他如果還不知道出了意外,他就太笨了。梁嘯的師傅?自己招募的游俠兒中有梁嘯的師傅?!
一個身影提著弓,從六七十步外的蘆葦叢中站了起來,一瘸一拐的走了過來。在他的身後,幾個椎發紋身的壯漢緊緊跟隨。他們走到胡吉等人的身邊,突然舉起手中的武器,像一群狼圍住了獵物,呼嘯而上,大砍大殺,片刻之間就將膽戰心驚的游俠兒砍倒在地,只剩下兩股戰戰、冷汗淋漓的胡吉。
壯漢們上前,將屍體拉到一旁,一腳踹倒胡吉,清理出一條血跡斑斑的道路。桓遠沿著這條路,一步步的走到梁嘯面前,在兩步遠的地方站定,面帶喜色的打量著梁嘯。
梁嘯躬身施禮。“師傅!”
“小子,射藝進步神速啊。”桓遠指指自己血跡斑斑的肩膀。“你這個見面禮很不錯,我收下了。”
“呃——”梁嘯很尷尬。“師傅……受傷了?不礙事吧?”
“皮肉傷,死不了。”桓遠淡淡的說道:“鐘離在哪裡?”
“他擒住了嚴大人。不過他做不了主,我只好來請師傅。師傅……”
“你不用說了。”桓遠伸手攔住了梁嘯。“你想說什麼,我大致有數。嚴助想活命,只有一個選擇:跟我走一趟,去聽聽我們的要求。你敢去嗎?”
梁嘯怔了片刻,反問道:“師傅管飯不?你管飯,我就去。”
桓遠愣住了,忍俊不禁,伸手給了梁嘯一個後腦瓜。“小豎子,做了郎官,還是那麼渾不吝啊。好,你去對嚴助說,他要是肯和我走一趟,我就保證他的性命安全。如果不肯去,現在就殺了他。”
“好。師傅請稍候,我去轉告嚴大人。”梁嘯轉身進了驛舍。
桓遠就站在驛舍前,暴露在郎官們的弓箭下,卻面色平靜。郎官們面面相覷,連大氣都不敢出。這人是梁嘯的師傅,有著一手比梁嘯還要高明數倍的射聲技,他們根本不是對手。即使桓遠現在不設防的站在他們面前,他們也不敢輕易發動攻擊。
梁嘯把桓遠的話轉告給嚴助。出乎梁嘯的意外,嚴助幾乎沒有太多猶豫就同意了。“既然如此,我就跟他走一趟,看看閩越的虛實。”
衛青趕了過來,聽了這個消息後,立刻說道:“我保護大人前往。”
“我也去。”秦歌有氣無力的說道。他瞪了鐘離期一眼:“我還想和鐘離君光明正大的比試一番。”
“隨時奉陪。”鐘離期不屑的撇了撇嘴,推了推嚴助。“走吧。”
嚴助起身,剛要出門,梁嘯伸手攔住了他,給嚴助使了個眼色。“嚴大人,你為朝廷分憂,不顧安危,以身犯險,前去與越賊談判,誠為可敬,卻不能不做好安排。萬一越賊言而無信……”
嚴助恍然大悟,連忙咳嗽了一聲,重新坐了下來。
鐘離期臉色一沉,上前便要動粗。秦歌大怒,拔劍上前,梁嘯伸手攔住,衝著鐘離期拱拱手。“鐘離叔,嚴大人是守諾之人,既然答應跟你們走,必然會去,你不必擔心。”
鐘離期掃了一眼秦歌,捏了捏拳頭,冷笑道:“最好如此。否則休怪我出手無情,宰了你們三個小豎子。”
嚴陣叫來王興,讓他轉告會稽太守和都尉,他去和閩越談判,如果十天之後沒有消息傳回來,就請會稽太守向朝廷彙報,請天子派大兵征討。
然後,他又派一個郎官去後山通知李椒,他要親赴閩越,讓李椒趕回江都、淮南,請江都王劉非、淮南王劉安調兵遣將,籌備糧草,隨時准備出兵配合朝廷的大軍征討。
嚴助的臉色雖然有些難看,聲音也有些沙啞,情緒卻還算鎮定。他坐在房中,將事情一一安排下去。除了梁嘯三人,其他人都在樓下,根本看不到房中的情況,只知道有敵人潛到了嚴助身邊,情況危急。在這種情況下,嚴助還能鎮定自若的安排,總算讓慌亂的眾人松了口氣。
如此一來,嚴助明明是被挾持的無奈之舉就成了以身赴險的豪邁之行。他名義上的任務本來就是持節調停,雖然未見會稽太守,先去閩越有些不合規矩,卻也能說得過去。至於他肩負的平叛任務,就由他自己去向天子解釋了。
做好了安排之後,嚴助換了一身干淨的衣服,在王興等人敬畏的目光中,昂首闊步的走出了驛舍大門,跟著桓遠登上了藏在蘆葦叢中的船上。梁嘯、衛青三人緊緊跟隨,形影不離。
朝陽跳出了地平線,湖面浮動著金色的光影,折騰了一夜的梁嘯站在船頭,看著波光粼粼的湖面,看著漸漸遠去的望江驛,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在驛舍前的空地上,胡吉癱軟在地。他帶來的游俠兒已經全部陣亡,只剩下他一個人,將被李椒帶往江都,面見江都王劉非和江都相鄭當時。他不知道任務怎麼會變成這樣,但是他清楚,自己的下場一定會很慘。
梁嘯的師傅究竟是誰,他是什麼時候混進來,那些一看就是蠻子的人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胡吉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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