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光啟之前在河南練兵,上奏說身體不適,想要請辭。實際上徐光啟身體根本沒有毛病,只是在河南編練新軍缺乏經費,練不出什麼門道,讓他深陷泥沼,所以徐光啟想要從河南抽身,回天津屯墾去。
只是沒想到皇帝親自召見,徐光啟只好馬上啟程來到京城,心裡還在打鼓,皇帝是否會追究他欺君之罪?
只是沒想到,朱由校在養心殿召見徐光啟的時候,好似根本不記得新軍編練一事,而是向他詢問水利、農業。
“啟稟皇上,番薯種植之法,微臣研究多年,已頗有心得。”徐光啟稟告道,朱由校大喜過望,沒想到徐光啟竟然對這玩意有研究,連忙問道:“番薯在北方畝產可有幾何?”
“若是管理得當,畝產一千六百斤不成問題,若是種在沙土之上,產量還會高出不少。”徐光啟回答道。
朱由校算了一下,明代的1600斤,相當於後世差不多1000公斤(明代是600克一斤)。這麼高的產量,讓朱由校喜上眉梢,繼續問道:“若是一般農民在北方種植番薯,那每畝能產幾斤?”
“只要懂一些管理,畝產800斤以上不成問題。”徐光啟回答道。
“好。”朱由校大喜,這下推廣番薯的條件就成熟了。朱由校接著又問及水利,這也是徐光啟擅長的領域,說道:“啟稟皇上,水利修繕方面,我大明多是以經驗行事,應變能力較強,出現了很多奇思妙想之法。而泰西水利,則是采用數學測算,較為精確,缺點就是比較死板。微臣這些年潛心研究泰西數學,可用數學測算水利工程。”
朱由校不由精神一震,徐光啟竟然有研究數學啊!水利方面對數學的要求確實比較高。來了興趣的朱由校說道:“數學之道朕也略有涉獵,不如愛卿給朕指導一二?”
“這個……那微臣獻醜了。”徐光啟躬身道,臉上充滿自信。說到數學,中國的精英文化並不是太重視,徐光啟在研究數學多年,自然是極有信心對皇帝進行指導一二的。
中國精英之所以對數學不感興趣,主要是數學這個東西,本身是建立在假設的基礎上的,例如一釐米有多長,誰也說不上來,因為這個世界上的每一個一釐米的長度都是不一樣的,只是誤差控制在一定範圍。
傳統的精英文化,是以道家學術為基礎的。道家學術最高追求,則是成仙之道。數學在成仙之後是用不上的,所以精英們沒興趣研究這玩意。
工業什麼的,精英們同樣沒興趣。對工業有貢獻又如何,百年之後自己還不是一具枯骨。還不如去追求仙道,若能成仙便可超脫輪回。
傳統的道學所延伸出來的術數,術數主要是用《周易》的規則為核心,應用到天運、地運、人運等方面的測算,例如後世計算機的基礎語言0和1,就是周易當中的規則。
傳統術數,同樣也有許多公式,有些公式極為復雜,但應用領域不一樣。宋代邵雍,甚至把天運周期都算出來了。
中國的道家學術,對宇宙法則的研究是比較透徹的。只是這種玩意太高級了,低級的初級工業用不上這東西。春秋百家爭鳴的時候,諸子百家除了老子李耳之外,其他都是在將《周易》後天性的應用,這也是春秋時期的很多工藝,到後世都無法模仿的原因。
春秋百家爭鳴最後被秦始皇一把火燒了不少成果,漢代一開始又是以道家學術治國,接著又以儒家學術治國。其他諸子百家失去了生存的土壤,中華民族向科技型社會轉型的潮流就被扼殺了。
儒家在文化上是有貢獻的,但是在生產力的推動方面,貢獻就比較低。
徐光啟是一個虔誠的天主教教徒,這意味著他對傳統精英文化還沒學到家,否則是不可能接受這種神一元論的。不過徐光啟這種對實用技術感興趣的人才,卻是朱由校所需要的。
學習精英文化的文人,大明朝一抓一大把。徐光啟這種實用派的,卻是如同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啊!
至於他信不信天主教,管他那麼多呢!
“上筆墨。”朱由校大手一揮,楊光連忙把筆墨拿了出來,站在一邊給皇帝磨墨。接著朱由校與徐光啟君臣二人,便開始探討數學的問題。
徐光啟是從傳教士那裡學到了此時的歐洲數學,歐洲經過了十六世紀文藝復興運動之後,初等代數、以及三角學等初等數學已大體完備。如今已經到了十七世紀初期,歐洲幾何學方面也已經比較完善。
君臣二人就幾何學方面,進行了探討。
結果越探討深入,徐光啟不由越是驚駭。他完全想不到,朱由校不僅認識阿拉伯數字,而且在幾何學方面的造詣,比他還要深。只是讓徐光啟有些意識模糊的想不通的是,為什麼皇帝所用的名詞,和他翻譯過來的“平行線”、“三角形”、“對角”、“直角”、“銳角”、“鈍角”、“相似”等等中文的名詞術語完全一樣。
這些中文名詞術語,可是徐光啟反復推敲命名的。關於這一點,朱由校並不知道。不過朱由校穿越前可是研究僧啊!高等數學都玩得轉,徐光啟學的還是此時歐洲的初等數學,自然不在一個層次之上。
“微臣之所學,與皇上相比,就如就螢燭之火,不敢與日月之輝也。”徐光啟實在是被朱由校的數學水平給震驚到了,心悅誠服的躬身道。朱由校笑道:“愛卿已經做得不錯了,相信如今大明,也沒有幾個能比愛卿更懂數學的人才。”
徐光啟立即建議道:“臣以為,陛下應著書立說,將您的高深數學傳授與子民,則必有人才可用。”
“愛卿這主意不錯,朕抽空把書寫出來吧!”朱由校眼前一亮,自己的數學知識,如今是碾壓歐洲人的高度。歐洲人這一時期,最大的數學進步裡程碑,應該就是‘微積分’的出現,在機械制造中,微積分可以應用得到。朱由校要發展機械的話,微積分等數學知識是必須推廣開來的。還有牛頓經典力學這些東西,也是工業發展必須具備的初級體系。
“不過數學方面倒還不急,如今我大明北方農業拋荒嚴重,這才眼前最嚴峻的問題。因此朕成立了一個農業公司,專門在北方屯墾荒地。愛卿既然熟知農事,又有墾荒經驗,不如這開墾之事便有愛卿來主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