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每個人身上總是貼著那麼幾個標簽,比如說國別、成就、職、社會關系,等等。
按照正常邏輯,這個村莊的首領見到他們時,最起碼會先確認一下他們的國別身份,然後才問他們找他的目的。
可對方顯然省去了這個環節。
不但省去了這個環節,第一句話還說出了他們此行的目的。
看起來只是一個小小的環節,卻讓葉紅魚懷疑。
她相信,在飛洲這麼險惡的環境下,能當上一個小首領的人,絕不會是個白痴,唯一的解釋就是,對方在他們到來之前,可能已經知道了他們的身份。
如果跟這首領打招呼的是他們的朋友,這首領不會不明言,讓他們欠一份人情,甚至還給他們的部族撈點好處,
那麼,就只剩下一個可能,跟首領打招呼的人是他們的敵人。
對方可能料到他們的行蹤也許會經過西努亞族進入w國,干脆提前設伏,這個首領現在這個暢快地借道,她完全有必要懷疑,對方並不是對他們存在善意,而是可能在前方有什麼陷阱等待著他們。
果然,顧惜朝的話音一落,這位首領模樣的人眼神就有那麼一剎那的閃爍。
隨後,他的手略帶掩飾性地揮了一下道:“你的,意思我不明白。”
“相信我,他們能給你們的,我也能給。”顧惜朝似乎一點不願意聽這個首領的解釋,仍是以一種十分篤定的口氣道。
這個黑人首領與顧惜朝的目光對上,這個華夏人男人的眼神讓他一下子感覺到壓力很重,他的面前桌子上就放著兩把槍,身後的皮帶上也插著兩把槍。
只要他願意,他可以直接拿起槍斃了面前這個男人,可他卻發現,他現在對上對方的眼神,並無這種勇氣。
甚至在這一瞬間,他很清楚地相信,他相信,那個讓他將這一行七人引進陷阱中的雇主能給他或者他這個部落的東西,面前這個年輕的華夏男人像他所說的也能給他們。
而且,他不是白痴,雖然他不知道面前這個華夏男人的真實身份,可既然他的敵人不惜花費巨大代價讓自己幫忙除掉他,就說明這個華夏男人絕不是普通人。
作為一個稍微有點頭腦的人,他更明白,這個世界上有些人是不能隨便招惹的。
那麼,他現在該怎麼辦?
他不知先前他的話語中哪一點露出了破綻,還是這個華夏人人事先早就知道他的敵人與他打過交道。
也許是這個華夏人已經看透了他的心思,對方直接很強勢地道:“你不要問我怎麼知道的,現在你只需要告訴我你的選擇。”
葉紅魚看的出顧惜朝現在已經從氣勢上占了上風,但作為一個心思縝密,行事絕不魯莽的男人,他此時雖然在對那黑人首領說話,可他的身子卻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完全擋在了她的面前。
如果這個黑人首領這時選擇動手,絕對不會先射殺到她。
她又再留意了一下,這大廳的布置,又回想了一下走進這小樓時的情形,確信對方應該是沒有什麼埋伏。
如果真的動手起來,現在這個大廳只有黑人首領一人,他們身上雖然沒有武器,但那黑人首領也不是他們的對手。
想到這裡,她突然嫣然一笑,從顧惜朝的身後走出,站在她的身側,微微側首,用當地的語言對顧惜朝道:
“老公,首領應該不是真心要和我們作對的,更不會是真心想和他們合作的,要不然就不會特意提點我們這一點,因為他知道,只有跟我們合作,才是真正對西努亞族最好的結果。是吧,首領?”
說完後,她又將目光投向了那黑人首領,語調溫柔,誠懇。
作為心理學家,她知道在什麼時候,該用什麼樣的語速,語調,語氣,是最能化解陌生人心防的。
“哈哈!這位女士說的極是,我本就沒有打算與他們合作,華夏人與我們飛洲人都是好兄弟,要不然才不會特意提點與你們。”
這首領畢竟是做首領的人,臉皮要比別人厚多了,雖然他心中也不明白,這個華夏女人為何說他剛才提點了他們,但對方既然將這頂帽子都送到他的頭上了,他豈有不戴的道理。
先前,他本就對這一次的交易在模棱兩可之間,現在既然被對方點破,他更加不敢動手了。
因為他也知道自己這個村寨,雖然也有一定的武力,但這個姓顧的華夏人他們一行人有七人,現在只來了三人,如果將這三人給射殺了,並不能保守秘密,另外四人一定知道是他的村寨動的手。
剩下的四人就算立刻報不了仇,但可別忘了,這個姓顧的身後還有其他人,還有華夏這樣的超級大國。
聽說華夏人的報復心都是很強的,他不能為了一點小恩小惠,卻最終將全村寨人的命都給搭上。
更別說,這個華夏人還暗示,只要他們平安從他們村寨通過,他們不介意給他們村寨一點好處。
至於先前和他聯系的那一撥人,他也只是通過一個中間人聯系的,對方到底是什麼人,他也不清楚對方的身份。
“我相信,西努亞族有首領這樣的首領,也是族人之幸。更是國家之幸。”葉紅魚看到事情既然已經講開了,再次笑言暗示道。
什麼人才是國家之幸呢?無非就是暗示這個首領,他如果識相的話,他們不介意支持他繼續擴大地盤,甚至將來成為這個國家的首領。
最葉紅魚來說,華夏既然在飛洲有很多利益,那麼有時扶植幾個親華勢力,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不過是一些廢舊淘汰的武器,這些東西,他們原本就准備了一些。
更主要的是,她相信,這個世界上沒有永遠的陌生人,只有永遠的利益。
只要這個黑人首領覺得不費一兵一卒就能獲得足夠的利益,將對方的利益和他們的利益緊密地聯系起來,那麼也可以將他們作為一支伏兵存在。
果然這個黑人首領也不是笨人,聞言,眼睛亮了一下。
對任何有野心的人,這樣送上門來的好事,能推開嗎?
當然不能。
反正這幾個華夏人的要求不過是安安全全地借道罷了。
於是,他也很愉快地將自己原本計劃中的一部分賣給了顧惜朝。
雙方就在這樣友好和諧的氣氛下進行了一場會談。
達西回去通知顧凌晨他們幾人到村莊彙合。
葉紅魚和顧惜朝隨著那首領從小樓出來,看著面前這個村莊光著屁股跑的大腦袋孩童,這個村莊,原本並沒有這麼多人,只是因為w國最近的局勢越來越微妙,難民越來越多,這個村莊內也遷入了一些難民。
西努亞族的人還算不錯,盡可能地收攏了一些難民。
葉紅魚他們身上帶的東西雖然不少,但也在村莊那一家唯一的商店補充了一些。
別說,這裡的物價那是真的高,看著外邊那些難民小孩子們,她似乎越來越理解朱莉學姐的做法了。
於是,將商店所有的巧克力都買了,站在商店面前,分發給那些小孩子們。
那些背槍的黑人就這麼看著,好在沒有人上前從這些小孩子手中搶奪東西,這讓她多少有了些安慰,這個村寨的人性,最起碼還沒險惡到她不能忍受的地步。
她這個行為,讓村莊的那些人看到她和顧惜朝的眼神,更友善了。
等顧凌晨與他們彙合後,他們一行安然從這村莊中通過了,卻走的是另一條路,據說,另外的一些路上,有人在等著對付他們。
難怪對方會選擇西努亞族的控制區對他們動手,的確,這個部族控制的地方面積不小。
即使與那黑人首領達成了協議,可這一路上,他們還是加倍小心,好在對方還算守信,給他們指的這條路倒是很安全的。
穿過西努亞族的控制區,他們就徹底進入了w國。
現在距離發生屠殺案的孟菲爾德小鎮,也不過只有兩百公裡的距離了。
調查人n國調查人原本是打算今天與他們一起會和的,卻不知是什麼事情耽擱了,還沒有遇到他們。
w國的邊境上,他們遇到許多難民,還有一些民兵。
好在這些人並沒有主動攻擊他們。
下午時分,當他們再次穿越一片小樹林時,准備晚餐時,葉紅魚再一次,找了一個地方去換衛生巾。
這裡只是一片小樹林,他們一路上行來,也沒見到什麼大型動物。
葉紅魚心想,這次總不會再被獅子偷窺了吧。
可當她還有這個想法時,起身整理和衣服准備回去時,她突然聞到了一股血腥味。
如果說她先前還認為這個血腥味,是因為她大姨媽來了身上流血發出來的話,那麼,現在卻有一種強烈的直覺告訴她,不是的。
這裡一定有什麼人受傷了,而且這個受傷的人現在距離她應該很近。
就在她很警覺地想要轉身,很快離開,不打算多管閑事時。
一只手竟然就已經掐在了她的脖子上。
她承認對方的身手很快,讓她有些猝不及防。
被掐著脖子,她自然不能坐以待斃,很費力地側首向後望去。
看到了一個白皮膚,藍眼睛的年輕男人的臉。
他的長相怎麼說呢,以西方人的長相來說,那真是俊美極了,可這人的眼神很冷,掐著她的脖子時,一點溫度都沒有。
“我不是你的敵人。”對上對方冰冷的眼神,她忙用英語解釋道。因為她在一瞬間側寫出這個男人的靈魂是真的冰冷沒有感情的。
對方是真的可以狠下心來,下一刻就擰斷她美麗的脖子的。
可對方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仍用一雙冰冷的眼看著她。
她明白,即使沒有對打過,但她的直覺告訴她,如果在這種情況下,她負隅頑抗,根本不會是對方的對手,而且還會被對方直接擊斃。
這個男人在受傷的情況下,還能逃過顧凌晨前期的探路,就說明對方的實力是真的強悍。
既然硬碰硬不成,她只能想辦法打消對方的心防。
於是,再次開口道:“你受傷了,我可以幫助你。”
也許是她的眼神真的很無辜,很無害,對方也的確不想要她的命,當下慢慢松開了放在她脖子上的手。
等她的身體獲得了自由,她才看到對方的身上竟然有三處傷口,其中有一處竟然還在要害處。
即使,事先已經有人提醒過她,在飛洲這地方不能多管閑事。
但是她現在能一走了之嗎?她不確信她能快過對方手中的槍。
於是很認命地為對方身上的傷口。
同時,她在猜測這男人的身份,這人是佣兵?間諜,還是特工?或者殺手?
“你身上的子彈留在體內,如果不取出的話,時間一長,可能造成大動脈出血,所以必須動手術,可你身邊並沒有帶醫療箱。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的同伴帶有這些東西,可以幫你一把。”檢查了對方身上的傷口後,她很誠懇地道。
在沒有確定對方的身份前,她覺得還是讓顧惜朝親自鑒別一下的好。
就在這時,這個男人身後也響起了熟悉的聲音:“你是什麼人,放下武器。”
葉紅魚一抬頭,就看到這個受傷的男人身後站著顧惜朝,他此時手中正拿著一支槍,指著對方的頭。
如果對方反抗的話,會第一時間,扣扳機。
這個男人聞言,冷漠的眼神動都沒動一下,就扔掉了手中的槍。
“老公,他受了很嚴重的槍傷。”葉紅魚給顧惜朝遞了一個眼色解釋道。
實際是在詢問他的看法,這人受傷了,如果他們見死不救的話,可能會沒命,現在他們該怎麼辦?要不要多管閑事?
“表嫂,他是什麼人?”顧凌晨和小王他們這時也圍了過來道。
“我也不認識他。”這個時候,她也不好解釋這個男人剛才差點掐死她。
“給他點止血的藥和繃帶。”顧惜朝的臉色有些沉。
“這——”葉紅魚多少有些遲疑,她剛才看到這個男人的傷口,如果不盡快動手術的話,是真的會沒命的,剛才那一瞬間,她本來也打算硬著心腸離開,反正現在有顧惜朝他們在,她已經安全了。
可在這一刻,鬼神使差地她的腦中竟然出現了朱莉學姐的身影,看來,她還是被傳染了。
“表哥,佛家有雲,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要不,我們還是給他做個簡單的手術吧。”
顧凌晨看到葉紅魚的神色明顯有些不忍,又覺得那個凌冰冰的受傷的男人,在這種情況下,還不願開口向他們求救,很有幾分骨氣,不由地也開口道。
因為他想到,也許有一天,他們也會遇到這種狀況,如果有人也會像現在這樣對他們冷漠以待,他們沒准也會沒命。
可惜,他這雙手只是用來偷東西的,不是用來做手術的。
顧惜朝聞言,看到在場的所有人都注視著他,終於冷聲道:“去准備一支嗎啡來。”
那個白人男子現在因為失血過多,已經有些站立不穩,聞言,終於開口用英語說了一句他們見面以來的第一句話:“你們應該知道,就算你們救了我的命,我也不會心存感激。”
葉紅魚聞言,負責給顧惜朝找動手術工具的她直接挑眉冷嗤道:“救不救你,也是我們的事,你哪來的這麼多廢話。”
她覺得這樣的人就有些欠揍,你以為你是誰呀,救你難道還是什麼榮幸的事情。
“如果一會我們遇到麻煩,我會命令他們丟下你這個累贅。”顧惜朝聞言,更是眉毛都沒皺一下,冷淡地道。
“我說兄弟,在這種小命都要丟了你的時候,你說句好話會死嗎?”顧凌晨也在一邊跟著起哄。
“開始下雨了。”一邊圍觀的小李抬頭望天。
果然開始下雨了,總不能在雨水的衝刷下,為這個白人男子動手術吧。
小王和小張他們忙開始在他們頭頂開始搭帳篷。
飛洲的雨是說來就來,而且還很大。盡管從開始覺察下雨到搭帳篷,小王小張他們的速度很快,可大家的衣服還濕了一些。
葉紅魚先前就見過顧惜朝為顧凌晨動過手術,這次給這個白人男子動手術,他們攜帶的手術設備很齊全,還算順利。
半個小時後,整個手術就完成了。
為這個白人男人包扎了傷口,在這個手術過程中,這個白人男子除了最先說過那句話之外,並沒有說再說什麼。
在這裡,都說沒有冬天,所以大家帶的衣服都不多,一下雨,特別是外邊的大雨,濕氣還是很重,這個白人男子竟然有了打顫的跡像。
顧凌晨和小王他們,送佛送西天,只好把自己多余的衣服先蓋在這個白人男子的身上。
這個白人男子手術後,神智還是清醒地,他沉默著看到這幾個華夏人將多余的衣物蓋在他的身上。
“我是大衛,我知道你們是什麼人,到這裡來做什麼,看在你們還算順眼的份上,我送份情報給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