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調查蓮童
“我相信你,”
凌遙微微一笑,又開口道,“不過,阿灤,我說那句話並非是要質疑你們的能力,我知道在這樣的重重關隘之下,凌玨要逃去南疆的可能性非常小。你也不要誤會我,我並非是你所想的那個意思。”
“我是想說,即使最終的結果不盡如人意,最終還是讓凌玨給逃掉了,你也不要生氣,更不必震怒,更不必為了我的一己之事跟南疆開戰。我和凌玨的私仇事小,就算你和皇上都因為一些原因想要除掉凌玨,但若涉及南疆之事,還是不可輕動的。我就是希望你能明白我的心思,如能報仇自然是好,如若不能,也還是不能壞了大局。”
齊灤此時才明白,原來凌遙想說的是這個意思,他微微挑眉,問道:“阿遙,倘或真的發生了你所說的那樣的情況,讓凌玨跑掉了,難道你不會失望嗎?若真是那樣的情況,你若再想報仇,那可就難了。凌玨若是入了南疆之地,就猶如放虎歸山一般,再想抓住他,那就很難了。”
“失望?倒也不會很失望,”
凌遙笑了笑,又道,“阿灤,其實我跟你的想法並不一樣。正所謂君子報仇,十年未晚。雖然說,我並不想等到十年那麼久,但是報仇之事卻是急不來的。更何況,凌玨之事中有這麼多的變故。我們即便盡了全力,也要做好一切的准備。還有就是,我沒有被仇恨蒙蔽了眼睛,我也希望阿灤你不要因為我的事情而影響你的判斷。私仇固然重要,但這也不是生活的全部,我當初是這樣告訴嬛兒的,我也希望阿灤你能明白這一點。千萬不要因為我的事做出什麼錯誤的決定,好麼?”
她知齊灤待她之心,也正是因為知道齊灤待她的心意,所以她才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齊灤點了點頭,望著凌遙微微笑道,“阿遙,你放心,我心中自有分寸。”
京城之中搜捕凌玨的不只有京城巡防營的人,自然也還有齊灤手下的那些鐵衛,齊灤來隨風院看過凌遙的情形後,便跟凌遙又說了幾句話,就也走了,他要親自帶著鐵衛和巡防營的一部分人去京郊探查一番凌玨的下落。
齊灤走後,凌遙才問羅羅道:“羅姐姐,這兩日我叫你幫我調查的事情,你可查到了什麼消息麼?”
羅羅點點頭道:“自然是有的。凌姑娘叫我去查一查除夕夜子時那天,出事之後都有誰出入過明輝堂。我查到了,除了凌姑娘知道的那幾個人外,原來明王妃那天夜裡出事的時候,也是跟著明王爺去過明輝堂的。只是不多時,明王妃就出來了,緊接著就回秀水閣去了,所以姑娘和王爺去時,就沒有遇到明王妃。”
凌遙沉吟片刻,又問道:“除夕之時,父王是在秀水閣中跟齊氏一起守歲的嗎?”
“是的,”羅羅道,“我查到,當夜事出後,是裕德去秀水閣告知明王爺此事的,當時,明王爺正在秀水閣中同明王妃一起守歲,而後,明王妃就跟著明王爺一起去了明輝堂,只不過進去不足小半個時辰就先行離開了。只不過,尚不知明王妃先行離開是什麼原因。而且,還有一點就是,這兩日,明王妃對外說是病了,這年節下有些操勞了,所以要歇息幾日,府上的一應往來之事都是裕德在做。只不過很奇怪的是,明王妃並沒有請大夫進府,只說是有些勞累才會致病,休養幾日就好了。而且,府裡的人去秀水閣請安,明王妃也多是不見的。”
“你是說,齊氏那夜從明輝堂出來之後,就再沒有出來見過人嗎?”凌遙蹙眉問道。
羅羅點點頭道:“恩,是這樣的。”
凌遙聞言,垂眸低喃道:“那確實是有問題了啊。年節下,這幾日正是最忙的時候,這迎來送往的人也不少,再加上按規矩齊氏還得回永安侯府給侯爺和夫人請安的,她卻不露面,也不出府,更不去做這些事,這明顯就是有問題啊。”
而凌遙覺得,這問題還是出在齊氏去明輝堂的那夜,也就是凌玨被劫走的那一夜。
凌遙只說了這麼幾句話,羅羅也實在是不懂凌遙的意思,加上之前凌遙讓她去查的事情,她也有些摸不著頭腦,此時聽見凌遙這話,羅羅也還是跟不上凌遙的思維,此刻聽凌遙這麼說,羅*脆將心中的疑問一股腦的給問了出來,就聽她道:“凌姑娘,我還是有些不明白姑娘的意思。姑娘為何要讓我去查凌玨被人劫走那夜有誰在事發後出入過明輝堂呢?姑娘還是對那件事有所懷疑嗎?”
“我不是對那件事有所懷疑,我是對一個人有所懷疑,”
凌遙道,“羅姐姐,你還記得那天晚上,王爺跟父王都走了之後,咱們跟那個蓮童的對話嗎?”
“我懷疑他那天晚上對我們所說的話有所隱瞞,我用你試探,說是想要你去給他把脈,他卻不肯,還一語道破了我給鐵衛們的解百毒藥丸,他雖然不知道那是我的安排,可我卻覺得,他對把脈之事似乎很有抵觸,而且,你看他那個樣子,成日都穿著一身長袍,只露出一雙眼睛來,其余地方都不叫人看見,這不是很奇怪嗎?我覺得,他有秘密,只是,不知他的秘密為何罷了。”
凌遙抿唇道:“而我讓你去查一查有誰在事發後第一時間就進入了明輝堂,就是想知道那個情況之下,蓮童是不是如他所說的一樣,也跟鐵衛們一樣中了七日醉昏迷不醒,畢竟,我和王爺到的時候,大家都已經醒過來了,我們也無法知道事發之時明輝堂裡是個什麼狀況。而且,裕德、父王還有蓮童這幾個人,對那天晚上的事情口徑一致,我就算問了也無用。所以我就想著,看看有沒有別的人出現,是我能說得上話能去問情況的人。”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啊,”羅羅恍悟,“姑娘心中存疑,結果我又打聽回了這個消息。若是如此看來,明王妃的表現真的很奇怪呢。姑娘若是想知道當夜的情形,明王妃倒是個可以說得上話和去問情況的人了。而且,照明王妃的情形來看,那天夜裡應該確實是發生了一些姑娘不知道的事情呢。”
凌遙微微一笑,道:“羅姐姐說的不錯,我正有這個想法。咱們這就往秀水閣探病去吧。”
齊氏稱病,是說好了不見任何人的,凌遙前去探病,也做好了被拒絕的准備,卻沒想到這消息通報進去後,倒是櫻桃親自迎了出來,凌遙進了內室見到齊氏,反倒是嚇了一跳,她起先還以為齊氏是裝病,沒想到齊氏一臉病容,倒不是裝病,而是真病了。
齊氏見了她來,便命櫻桃端了圈椅到她的軟榻跟前,讓凌遙坐下,她也好同凌遙說話。
凌遙見齊氏面色有些憔悴,便問道:“王妃這是怎麼了?若是真病了,何不請大夫入府來瞧一瞧呢?像這樣熬著,幾時能好呢?”
齊氏勉強笑了笑,道:“這大年下的,請大夫也是不好,我只不過前些日子累著了,再加上除夕那天夜裡,見到了一些不好的東西,這幾日發夢總是夢見些很可怕的東西,一時心神不寧,所以就沒了精神,再加上心裡頭不暢快,所以就想著歇息幾日,其實也沒什麼大礙,休息幾日也就好了。”
正月裡不宜請大夫來瞧病,凌遙雖然不贊同,但也是知道這一點的。又見齊氏雖然憔悴,也還有些病容,卻正如她自己所說的那樣,病情也並沒有那麼的厲害。在凌遙看來,也確實如齊氏所說的那樣,休息幾日也就好了。
聽了齊氏的話,凌遙心中一動,果然那一夜的情形有很多值得深挖的東西。只不過,她又想起方才進來時看見的情景,心念一起,便又問道:“方才父王來過嗎?”
她剛才進來時,正巧看見秀水閣裡的丫鬟收拾屋子,端出了兩套茶具,還聽見櫻桃跟那小丫鬟說要她把王爺愛喝的茶葉給收起來,凌遙這便知道了,原來在她之前,凌鼎就來探望過齊氏了。
齊氏也不隱瞞,當下點點頭道:“是,王爺聽說我病了,過來瞧瞧我。”
言罷,齊氏面上又帶了幾分似怨非怨的冷意,接著道,“我這病,別人不知是因何而起,他確是知道的。隔了一日就來瞧我,也是他有心。何況,他也說了些話寬慰我的心,如若不然,我想起那夜在明輝堂裡的事兒,心裡就不痛快。遙姑娘,你知道麼?那天夜裡,凌玨被人劫走了,這蓮童不知有什麼要跟王爺說的,我才問了一句話,蓮童答了之後,我再說,他竟給王爺使眼色,要王爺支開我,王爺聽了他的,讓我先行回來,說是怕人知道了!”
齊氏冷笑道,“那會兒怕被人知道,這會兒聖旨一下,整個大齊的人都知道了這件事,我看他又怎麼隱瞞得住呢!”
齊氏是惱得狠了,才對著凌遙沒頭沒尾的抱怨了這麼幾句。
凌遙卻聽懂了,也從齊氏這話裡知道了,齊氏確實是同凌鼎在第一時間一起到達明輝堂的。
凌遙微微抿唇,看了齊氏一眼,才慢慢的道:“我想,王妃這病,一則是因父王的行為而氣惱,二則,其實是擔心凌玨會逃掉吧?”
蓮童要凌鼎支開齊氏,肯定是有什麼話只能單獨跟凌鼎說,或者是有什麼企圖要單獨跟凌鼎策劃。這一段時日,是她和齊灤到來之前,所以他們主僕二人的談話,應該沒有第三個人知道了。凌遙就是想知道,也無從知道去。不過,就算不知道也無妨,畢竟此事元熙帝已下聖旨,但凡凌鼎和蓮童商量了什麼樣的對策,都是無用的。
此刻凌遙心中最為關心和好奇的,還是齊氏在第一時間答道明輝堂後所看見的一切,還有她口中所謂的看見了一些不好的東西。
只不過,凌遙不能貿然發問,為了避免引起齊氏的懷疑,她只能將話題慢慢轉向她感興趣的方向,而且,她也不願意同齊氏解釋那麼多,她對蓮童的懷疑,她也不想讓齊氏知道,所以,那件事讓齊氏在閑談中自己說出來才是最好的。
“遙姑娘,你說對了,我確實是因為凌玨被人劫走之事,心中有些擔憂的,我總覺得,這件事不像是我看見的那麼簡單,可是,還沒等我知道真相時,皇上又下旨了,而皇上的旨意,卻讓我更加糊塗了,眼下,我也只知道,凌玨確實是被人劫走了,但具體情形如何,我還是不明白的,”
齊氏嘆道,“方才,王爺來探望我,我與王爺說起此事,王爺卻是一副不願意多說的樣子,只說聖旨已下,凌玨之事已成定局,讓我不必管這件事了,還說,凌玨怕是回不來了,讓我好好休養,將來替他生個兒子承繼爵位這樣的話。遙姑娘,你知道這件事的真相嗎?凌玨,當真回不來了嗎?”
“凌玨被劫走這件事的真相如何,恐怕只有抓住了凌玨及其陸家同黨才能弄清楚吧。不過,事情真相如何已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寧王殿下,甚至於皇上,都是站在我們這一邊的,皇上能下那樣的聖旨,王妃心裡就當明白,這凌玨是不會再有機會承繼父王的爵位了,如若他繼續留在大齊,被抓住了的話,也是必死無疑的,也正是因為如此,父王才放棄了凌玨,才會同你說那些話的,”
凌遙微微笑道,“這件事的內情的確不簡單,但父王雖有籌謀,寧王殿下和皇上,卻是不希望明王府未來的承繼者跟南疆陸家還有什麼關系的。所以說,只要王妃堅定的站在我們這一邊,站在皇上和寧王殿下需要王妃所站的這一方,將來王妃所生之嫡子,自然會得到他應得的地位的。”
頓了頓,凌遙又道,“至於凌玨之事,王妃可以放心,只要凌玨還在大齊境內,我們的人終有一日會將他抓住的,而且,會如聖旨上所寫的那樣,就地格殺!所以,王妃不用擔心,不論是在雲南還是在京城,沒有人再會對王妃將來的嫡子有所威脅了,只要王妃能生下兒子,父王的一切,都會是王妃之子來承繼的。”
齊氏這回的病,確實如凌遙所猜測的那樣,是氣惱和擔心所致,再加上看見蓮童臉上的暗紋和符咒被嚇到了,所以才會有些精神不濟的。
方才凌鼎過來探望她,說的也是類似於凌遙這番話意思一樣的說辭。但凌鼎的話,絕沒有凌遙說得這般直白。再加上凌鼎之前對她下過毒,齊氏對凌鼎的信任並不是很好,所以齊氏心中,多少還是有些不放心的。直到聽到了凌遙的這一番話,她的心中才安定下來。比起凌鼎,她還是更相信凌遙一些。
“遙姑娘既然這麼說了,那我也就放心了,”
齊氏笑了笑,又垂眸道,“只是那個蓮童行事怪異,頗讓我不喜。從前凌玨在時,世子之位尚無空缺,倒也沒什麼,只是這會兒,凌玨不在了,王爺有心對我改了態度,我自然不會把王爺往外推。王爺想要一個嫡子,我也想要一個屬於自己的兒子。只是那個蓮童,總像是護著凌玨似的。而且他是回真巫醫,與凌玨關系也素來親近些,我怕他將來會阻攔我。再加上——”
齊氏說到此處,停頓了一會兒,才又開口道,“再加上那天夜裡,我不小心看到了蓮童的樣子,他可真是嚇人哪!我還從不知道,他的臉竟然是那個樣子的!這幾日夢裡,就總是因為他的臉,讓我做些奇怪可怕的夢,所以才會讓我心神不寧的。”
她嫁進明王府已有五年,蓮童跟著凌鼎來京城也有五年了。這五年間,她從未見過蓮童在外人面前脫下長袍或者是穿別的衣服,更不要說露胳膊露腿了,蓮童除了一雙眼睛,別的地方從來沒在人前露出來過。也正是因為這樣,齊氏在看見蓮童的那半張臉之後,才會有那麼大的反應,才受到了驚嚇。
就是此時再次回想起來,也覺得蓮童的那半張臉依舊很可怕,齊氏甚至覺得,蓮童的臉,比毀了容的人臉還要可怕。
“那天夜裡,我同寧王殿下來得晚,倒是沒有瞧見王妃,不過,聽王妃所言,王妃倒是瞧見了蓮童的臉啊,這蓮童從未在人前露臉,怎麼王妃就看見了呢?”
凌遙聽了齊氏的話,不動聲色的問道,“不知在我和寧王殿下來之前,王妃究竟看見了什麼呢?我和寧王殿下來的時候,鐵衛和蓮童都已醒過來了,蓮童自己也說,他也中毒了,但我看他的樣子,著實是不像中毒的樣子。”
“遙姑娘,關於這一點,蓮童倒是沒有撒謊的,若不是因為他中毒了,我只怕也不會看見他的那半張臉了,”
齊氏道,“我記得當時,裕德來我的秀水閣,跟王爺說凌玨不見了,我就跟王爺一起去了明輝堂。當時,王爺不許聲張這件事,所以整個王府都不知道凌玨被人劫走了的事。我同王爺到了明輝堂內室,就看見外間和內室的鐵衛都躺在地上昏迷不醒,蓮童也是昏迷著的。後來,我和王爺在外間說話,也沒有多大一會兒,我就看見蓮童搖搖晃晃的從內室裡走了出來,還同我們說話。也就是在那個時候,他大概是因為中毒的緣故,身形不穩導致面巾滑落,我就看見了他的那半張臉。我真是沒有想到,他的臉上竟都是深色的暗紋和符咒,看起來就跟道家那些神神叨叨的鎮妖符似的,而且就連他的眼睛裡都有那些鬼畫符,但他重新戴上面巾之後,我就沒在他的眼睛裡再看見了。”
“深色的暗紋和符咒?”
凌遙沉吟片刻,抬眸便問齊氏道,“那你能將你看見的畫下來嗎?”
這東西初聽也覺得嚇人,畢竟暗紋和符咒畫在臉上,確實挺唬人的,畢竟形狀多變,乍然一看,沒有防備就會像齊氏一樣被嚇到。
不過,凌遙倒不怕這些,她就是想知道,那些暗紋和符咒是什麼樣子的。她希望齊氏能將她看到的畫下來,這樣一來,她也能好著手調查一些。
何況,她覺得,蓮童常年穿著長袍,不肯露出頭臉和手腳,應當就跟這些塗滿面容的暗紋和符咒有關系了。
齊氏搖了搖頭,道:“那些鬼畫符沒法子形容,我只知道有那麼回事,但是若叫我畫出來,我卻是畫不出來的。那些圖案繁復紛雜,再加上這幾日我心緒不寧,就算是畫出來了,只怕也是有偏差的。所以遙姑娘,我只怕沒辦法畫給你看了。”
緊接著,齊氏又好奇問道,“遙姑娘,你對蓮童這麼感興趣嗎?”
不等凌遙回答,齊氏又露出一絲嫌惡道,“遙姑娘,蓮童是回真巫醫,回真和南疆那些奇奇怪怪的毒物,他時常擺弄的,前兩年,府裡好些下人不知他的忌諱,有時候不小心碰了他,或者是洗了他的衣衫,都會被他毒死。他這個人,輕易不跟人接近,也不要人伺候他的起居。若非王爺看重他,我是絕不會跟他說話的。像他這樣專弄些邪門歪道物事的人,遙姑娘還是離他遠些吧。”
“原來是這樣啊,”凌遙隨意點了點頭道,“那我便聽王妃的話,離他遠些就是了。”
齊氏這麼一說,她對這個蓮童就更加好奇了,心裡頭也打定了主意,有機會的話,定要弄清楚這個蓮童隱藏的到底是個什麼秘密。只是她的這個心思,倒也不必對齊氏說明。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