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全家心疼月亮見證過的約定
凌遙雖不拽著齊灤的衣袖了,可他卻是舍不得走的,若不是凌遙囑咐他的事情非去做不可,他真想就在床邊守著她睡著。
凌遙擺手催促他,讓他快些走,齊灤無奈,再三流連,只得去了。
等齊灤走了,羅羅這才上前接手,見凌遙滿面困意,趴在枕頭上似乎是睡著了,羅羅忙上前來輕聲道:“凌姑娘,這傷處還未上藥呢,不能這麼早便睡了,便是姑娘不想洗漱,這傷處的藥是一定得換的呀。”
凌遙真的是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聽見羅羅這話,只得又坐起來,一邊打著呵欠一邊道:“那羅姐姐你快些,我真的好困了,我想睡覺了。”
羅羅答應一聲,手腳麻利的給凌遙換藥。屋子裡雖然不冷,但掀開褲子露出膝蓋來換藥,肯定還是會覺得有些涼的,何況,那新抹上去的藥也是涼颼颼的,被這清涼的感覺一刺激,凌遙的困意忽然就被刺激得跑了一大半了。
羅羅上了藥,轉身便去拿止痛藥來給凌遙服用,結果回來後,見凌遙比方才精神了許多,連眼神兒都是亮亮的,困意倒是少了很多,她心裡頭納悶,就問凌遙:“凌姑娘不困了?那,可要熱水來梳洗一下?”
熱水都是現成的,已經預備好了,只要凌遙開口要,羅羅就立刻能去外頭端進來。
凌遙想了想,反正這會兒也不那麼困了,傷處又有些疼,她雖還不能沐浴,但每日的擦洗是必須要的,所以在服了止痛藥後,便對著羅羅點頭道:“好啊,那就麻煩羅姐姐去弄些熱水來吧,我想梳洗一下。”
羅羅便去了,弄了熱水回來後,羅羅便幫凌遙一起擦洗,畢竟她的腿還不能亂動,有些地方凌遙自己弄不好,便只能依靠羅羅的幫忙了。
梳洗時,凌遙倒是想起一件事來,這會兒她也不能睡,便同羅羅閑聊起來,她問道:“羅姐姐,你有沒有看過王爺那幾個禮盒裡頭預備的都是些什麼呀?王爺他還沒有告訴我,我想知道,他都送了些什麼出去。”
羅羅笑道:“不瞞姑娘,我倒是真的悄悄瞧過的。”
凌遙問道:“那送給狄二公子和狄小少爺的是什麼?”
齊灤出手可真是大方,這些禮備得極為有心,非但不少,反而樣樣都是上品,而且,都合了各人的喜好,也能照顧各人的身份。
羅羅又想了想,才道:“給狄二公子預備的是一方松花石鳳紋硯,而給狄小少爺預備的是一副金玉馬鞍。我瞧著,都是價值不菲極好的東西,最重要的是,這兩份禮狄二公子和狄小少爺肯定會喜歡的。”
羅羅笑道:“姑娘放心吧,王爺最是熟悉各位的喜好了,肯定是不會備錯禮物的。王爺這般有心,想來侯爺夫人們收到這些禮物,肯定是高興的。即便猜到了不是姑娘預備的,這也無妨,最重要的是姑娘的心意嘛。”
凌遙點點頭道:“你說的是,其實我也不過是對王爺預備的禮物好奇罷了,隨口問問而已,倒也不是不放心。”
她道:“行了,羅姐姐,我這裡也收拾的差不多了,你也奔波一天了,想必也是累了,我看這屋裡只有我這一方床榻,想必侯府是給你預備旁的屋子了,那你便也去梳洗一番吧,你收拾好了就直接去你的屋子休息吧,我這裡就不必過來了。”
羅羅聽聞此話,便最後替凌遙收拾了一番,等將凌遙安置好了,又去檢查了一番屋中炭火的情形,然後替凌遙留了一盞燈燭在屋內,便低聲道:“姑娘,我的屋子就在隔壁,若姑娘夜裡有事兒吩咐,只管喊我就是了,我肯定能聽見的。”
凌遙裹在被子裡嗯了一聲,道:“你快去吧,我若有事,肯定會叫你的。你趕緊去歇著吧。”
羅羅應了一聲,便出了凌遙的屋子,又貼心的替凌遙掩上了屋門,這是在承恩侯府裡,想來如今又有王爺的鐵甲衛在外守護,也無人敢擅闖,更不會有什麼人進凌姑娘的屋子,所以,羅羅也並不如何擔心,只往她自己的屋子去了。
羅羅走後,凌遙裹在被褥裡,周身暖和得很,很快的,睡意襲來,她就這般朦朧睡去了。
*
齊灤從凌遙的屋子裡離開,回到客廳後,見眾人還都沒走,似是談興正濃的樣子,見他回來,倒是都止住了話頭,就聽見許氏問他道:“灤兒,凌姑娘可安歇了?”
齊灤坐下後點點頭道:“是,阿遙已經睡下了。她的腿傷很嚴重,每日需要多休息的,午後跟著我出門一直到現在都沒有休息過,想來肯定是累了的。”
“那,凌姑娘可有因為你外祖父方才的話而不高興?”
許氏到底還是不放心,問過之後,再聽齊灤的話,又忍不住道,“灤兒,聽你如此說,想來凌姑娘的傷還是很嚴重的,她小小年紀就受了這樣的傷,你該多照顧她一些的,怎麼又讓她如此勞累,跟著你到處奔波呢?”
許氏道:“便是要見咱們,何時不能見?還非要急在這一時麼?”
許氏怪齊灤心太急了,她心裡已經極喜歡凌遙了,又憐惜凌遙小小年紀便這般受罪,這一顆心就不向著大孫子,反而偏向著凌遙那邊去了。
一旁的狄夫人聽了這話,想起凌遙方才略微有些蒼白的小臉,也有些心疼,便抿唇看向齊灤道:“母親說得是,灤兒,你也是太不顧惜凌姑娘的身子了。過些日子等她好了,再帶回侯府來,不也是一樣的麼?”
被外祖母和姨母同時指責,齊灤也沒有不高興,他反而挺高興的,這說明外祖母和姨母已經開始關心阿遙了,這是好事啊。
他先望著許氏道:“外祖母,阿遙不是小氣的人,外祖父方才也是因為關心她才會那樣說話的,阿遙心裡都明白的,她又怎麼會不高興呢?其實不讓你們多問,這都是我自己的想法,提前囑咐你們,也是怕你們問的一些事兒惹了她心裡不痛快,畢竟那些都是不好的事情,我怕她想起來又傷心罷了。只不過,沒想到她比我想像的還要大方些。”
齊灤頓了頓,又道,“不過說起來,我也確實是有些心急了,急著想讓你們見見她,又想讓她見見你們。我只想著她自受傷後,在我王府裡休養的那十多天都未曾出過門,後來回了明王府,那大半月的時間,她也是日日在她的屋子裡坐著,從未出過門,我是怕她憋悶,所以才待她出來散散心的,倒是沒有想到外祖母和姨母說的這一層,是我疏忽了。”
雖說出門時,齊灤再三問過凌遙,問她是否能夠堅持,也是得了凌遙的應允後才帶她出來的,而看凌遙精神也一直都很好,但齊灤並沒有對許氏和狄夫人的話有所辯解,畢竟,他確實做得不夠好。
向竑儒此時開口道:“罷了,來都來了,你們就別說灤兒了。我看凌姑娘是個好的,灤兒這麼著急,不就是想讓咱們先瞧瞧她麼?我看她的行為舉止,倒不像是庶出的,倒像是嫡出的,不過,在咱們家,庶出嫡出也沒什麼說頭,我只是想著,沒想到明王爺那個樣子,還能養出這麼好的女兒來。”
齊灤看了向竑儒一眼,抿了抿唇道:“既然外祖父提起明王府,我想,我若是不同你們明說阿遙的事,只怕你們日後心裡也還是會有疑慮,事情若是說清楚了,你們心裡也會明白,往後,自然對阿遙不會再有諸多猜測了。”
向竑儒被齊灤這話嚇了一跳,忙擺手道:“不是不是,灤兒啊,我可不是要打探凌姑娘*的意思啊!我不過是感嘆一下啊。你之前都同我們說過了,你不願意咱們探問凌姑娘的事兒,咱們不也沒問麼?我這,我這不是在誇她嘛!”
雖說一家子人都將齊灤看做自己的親人,看做自己的孫子、外甥、弟弟或是叔叔,但他畢竟是皇子,是這屋子裡身份最尊貴的人,他說過的話,大家不敢違逆,也不願意惹他不快,所以都是遷就著他的。
就像他說不能問凌遙私事,大家就都不問。
所以向竑儒這會兒是真急了,生怕自己的話犯了齊灤的忌諱,一邊後悔自己多言,一邊看向一旁的妻子許氏,用眼神求救,指望著許氏能替他說幾句話,替他解圍救場。
許氏才懶得管向竑儒,瞪了他一眼,怪他自己話多攔不住,她可不會替他接場去哄大孫子。
“外祖父不用這麼緊張,我沒有怪外祖父的意思,”
齊灤早就看見了向竑儒對著許氏眨眼睛的小動作了,他微微一笑,對著眾人道,“方才,我送阿遙回屋子去歇著,她同我說,你們是因為知道的太少了,才會對她好奇,再加上我又不許你們問,所以你們才會更加好奇的。阿遙說,只有你們完完全全的知道了她的事情,你們才能對她放心,也才會對我放心,更會對我們放心。所以她說,讓我來同你們說她的事情。”
“其實我也知道,你們之所以不放心,是因為你們確實還不了解,不知道她所經歷過的那些事情,等你們真正知道了,你們就會明白,我為什麼不讓你們問。因為,那些事對於你們來說,只是她的經歷,可對於阿遙來說,卻是她的傷痛。”
齊灤知道凌遙的用心,就是因為他都知道,所以他才會那麼的感動。
對於齊灤的話,屋中的人都默然不語,狄夫人看著齊灤道:“灤兒,凌姑娘是要與你共度一生的人,你既然選定了她,總不能不讓我們知道她的身世吧?我們都是你的親人,我們關心你,愛護你,對於你將來的愛人,難道我們所有的了解,就僅止於她是明王府的庶女麼?”
“難不成,便是你的母後在這裡,你為了愛護凌姑娘,也什麼都不肯同你的母後說麼?”
狄夫人道,“再說了,凌姑娘是個招人疼的姑娘,我們大家一見了她,都很喜歡她,我們如今看待她,也同你看待她的心是一樣的,都是想關心她呵護她,你若是什麼都藏著掖著,什麼都不肯說,那我們還怎麼同她親近呢?”
“姨母說得是,”狄夫人的話確實在理,齊灤抿唇道,“方才阿遙同我說的話,也是這個意思。只是,這些事兒,你們不能當面問她,我到底還是舍不得她再經歷一次,所以,便由我來同你們說。只不過,還請你們答應我一件事,只要你們應了,我再來說。”
齊灤言罷,眾人相互之間對視了一眼,最後由許氏開口道:“灤兒,你說吧,我們答應你便是。”
齊灤聞言,便鄭重道:“我可以將阿遙的事情告知你們,但這畢竟是阿遙的私事,也是明王府中的內宅之事,現如今,明王府中已經妥善處理好了此事,我也已經替阿遙處置過了,所以這內情並不如你們在外間所知道的那樣。你們聽了知道了,也就罷了,只是不能在外間去傳說議論此事。”
“我們是一家人,自家關起門來議論此事尚可,但我不希望外頭不相干的人知道此事,拿去隨意編排議論,那不僅僅是對阿遙的不尊重,也是對我的不尊重。”
阿遙相信他,信任他,那麼,他也要對得起阿遙的信任和托付,該維護的時候,是一定要全力維護的。
聽了齊灤此話,許氏也鄭重道:“灤兒,你大可放心,我們都不是愛嚼舌根的人,自家人關起門說的話,自然不會拿到外頭去說。何況,凌姑娘將來與你成親,她便是你的王妃,身份自然貴重,我們豈會不知曉這其中的輕重呢?自然是不會將她的私事往各處宣揚的。”
齊灤心裡明白,在座諸人都是人品值得信任的人,於是他便朝著許氏點了點頭,才道:“這事說來話長,我還是從頭說起,免得你們聽不明白。”
既然要說凌遙的私事,自然不得不從他跟凌遙的初遇開始說起,齊灤說起那一夜的大雪初遇,回憶起當時初見凌遙時的情景,心中卻湧出幾分感慨來,當時救凌遙,是出於自己的一份善心,卻未曾想到,這往後竟尋得了想攜手一生的愛人。
一屋子人都凝神聽著齊灤的訴說,聽他與凌遙的相遇、相處,聽他說起凌遙所經受過的苦難,就連年紀最小的狄榮烈,在聽見凌遙毫不猶豫的自己給自己做手術時,都瞪大了眼睛,注意力立時就被吸引了過來。
不過,說歸說,齊灤還是有分寸的,例如凌遙被他救了之後,那與從前迥異的性格;又如他吩咐羅成蔡桓私下裡的一番調查,得出來的種種結論;再如凌遙回府之後與齊氏凌玨等人的交鋒,齊灤要麼只字不提,要麼只是有選擇性的說了一些,並沒有都說出來。
畢竟,他們只需要知道凌遙大致的情況便可以了,也實在不需要知道的那麼詳細。
凌遙所經歷過的這些事兒,便是齊灤此時說起,心中也不免心疼,若是由她自己來說,只怕也不亞於揭開了舊日傷疤,讓她再疼一次。
各人手邊的茶都涼透了,齊灤的故事才說完,廳中沒了齊灤的聲音,顯得很是安靜,眾人沉默了許久都沒有人先開口說話,但每個人的神色都很是凝重,幾乎沒有人能想到,會從齊灤這裡聽到這樣的故事。
許氏沉默半晌,才嘆道:“沒想到凌姑娘小小年紀,竟遇到了這樣的事情,難怪灤兒你不讓問,這樣的事情,她一個小姑娘怎麼說得出口呢?我聽了,都心疼她啊。”
狄夫人也跟著附和道:“別說母親心疼,我這心裡聽了都是難受的。瞧凌姑娘的那個模樣,是真想不到她竟然遇到了這些事兒,這明王府裡的事兒,可真是讓人不知該怎麼說了,實在是太亂了,從上到下都亂得很,也難為她一個小姑娘了。”
眾人都跟著點頭,向竑儒抿唇道:“灤兒,你放心,咱們既然知道了這些,往後就絕不會再拿這些話去問凌姑娘了,以後也絕不再說了。你放心好了,往後,我們自然會疼她的,絕不會為難她。”
齊灤抿唇道:“多謝外祖父體諒。”
他說這些話,大概花了半個多時辰的時候,想來這會兒,阿遙應該已經睡下了,齊灤又看眾人都有了倦色,冬日天氣冷,即使廳中放著炭爐火盆,也還是禁不住那外頭的寒意透了進來,自然人人都禁不住有些思念那溫暖的被褥了,只想在這寒夜裡頭裹著被褥安安心心的睡一覺。
齊灤看了眾人一眼,心知不可再耽擱下去了,便又開口道:“大家今日都累了,話就說到這裡,大家都回去歇著吧。有什麼話,明日再說。”
眾人都確實是都累了,聽了齊灤這話,便都站起來,狄榮烈從他母親曹氏身邊竄到齊灤身邊,滿懷期待的看著齊灤道:“表叔,我跟武師傅開始學騎馬射箭了,十支箭射出去,我能中五支紅心呢,武師傅說,我可以參加實戰訓練一下了,你什麼時候再去霧靈山圍獵,記得帶上我啊?”
“這會兒是冬天,霧靈山裡山霧彌漫,要是下了雪,你就出不來了,還圍獵,你就不怕被山裡的熊瞎子給吃了麼!”
齊灤還未回答,站在一旁的狄晉崇開口笑話狄榮烈。
狄榮烈哼道:“二叔沒文化,冬天為什麼不能圍獵啊?再說了,到了冬天,那熊瞎子都得冬眠去,怎麼可能出來活動呢?”
狄晉崇輕嗤一聲,又要開口還擊,齊灤卻阻了狄晉崇開口,他望著狄榮烈笑道:“烈兒想打獵去,這自然是好事。不過,你年紀還小,尚且沒有什麼經驗,這會兒確實不能進山,等春天吧,春天春暖花開了,萬物復蘇的時候,我帶你進霧靈山去玩一玩也就是了。”
齊灤松了口,狄榮烈高興的歡呼一聲,還不忘得意的看了狄晉崇一眼,齊灤看他這幅模樣,心裡好笑,便又道:“你要想我帶你進山,也不是不行。但我記得,我曾經教過你一套拳法的,你上個月還說沒有演練熟悉,這會兒一個月過去了,也不知道演練過沒有,你明日打給我看看,若是我覺得好,我就帶你去,若是不合我的要求,便不帶你去了。”
狄榮烈聽了這話,快活笑道:“那拳法我r日都在練呢,祖父說我練得好得不得了!我明日就打給表叔看,表叔要是覺得好,就得說話算數,帶我去霧靈山玩兒!”
齊灤喜歡看他這副生龍活虎的模樣,當即爽快應道:“行啊,只要明日我看了,你果真打得好,我就帶你去!”
狄榮烈得了齊灤的允諾,高興極了,拉著曹氏就走了,一路上還絮絮叨叨的,說是要早些睡,養好了精神,明日才好打拳給表叔看。
曹氏攔不住兒子,又看兒子高興,也就遂了狄榮烈的心願,與各位長輩告了罪,同兒子先去了。
一時間眾人都被狄榮烈逗笑了,笑過之後,向竑儒便帶著許氏回房,狄夫人和狄將軍也跟著走了,大廳外的回廊下,就剩下齊灤和狄晉崇兄弟二人了。
冬夜寒冷,冬風起落之間,吹起二人的衣擺,兩個人身上也都起了一絲寒意,齊灤負手走在狄晉崇身側,看狄晉崇臉上的笑意漸漸消退,他抿了抿唇,開口問道:“二哥方才聽完阿遙的事後,為何一直沉默不語呢?”
從他重新回到大廳中,至方才算起,狄晉崇一直都沒有開口,也就是方才狄榮烈說了話之後,狄晉崇打趣了他幾句,此外,狄晉崇再無一字多言。
對於凌遙的事情,狄晉崇聽了之後沒什麼反應,對眾人的話沒有附和,也沒有反對。齊灤摸不透他的意思,方才人多,沒有開口相問,如今只他兩個人在一處,自然也就能問了。
狄晉崇聽了這話,垂眸一笑,才開口道:“表弟別多想,我只是沒有想到凌姑娘的身世如此可憐。而且,方才聽你所言,再加上看她之間的言行舉止,覺得她是個很好的姑娘,只是憶及她生在明王府中,多少是替她覺得有些可惜了。”
齊灤抿唇道:“上回二哥教我的法子,我照著做了一遍,覺得二哥甚懂女子的心思。只是我卻不懂,二哥又沒有喜歡過什麼姑娘,怎麼會知道討姑娘歡心的法子呢?”
狄晉崇勾唇笑起來,一雙明眸中皆是笑意,他道:“表弟這話說得不對,難道這世間萬事,非得樣樣試過了才知道法子麼?書裡就是這麼寫的,我看過了,後來與你議論你的事情,便想起來了,自然要教給你的,你也試過了,如今不也討得美人歡心了麼?又何必計較這法子是我從何處得來的呢?”
齊灤微微擰眉,然後挑眉看向狄晉崇:“二哥這是在拿我做試驗品嗎?若是、若是拿法子不靈可怎麼辦,那你就壞了我的大事了!”
“不敢不敢,”狄晉崇笑道,“我怎麼敢拿表弟做試驗品呢?我心中自然是有分寸在的。其實,若是凌姑娘心中有你,不管你做什麼她都會喜歡你的,若是她心中沒有你,你便是送她金山銀山,只怕她也未必肯跟了你啊!所以啊,想要討得心上人的歡心,無非是用真心換換得真心罷了,你若真心相待她,她自然是明白你的心意的。”
齊灤想了想,點點頭道:“二哥這話說得在理。”
狄晉崇看了齊灤一眼,眉梢眼角的笑意斂了幾分,才道:“表弟,你既然選定了凌姑娘,那你往後就要好好對待她,不要讓她跟了你,卻又受苦。最重要的是,你常領兵在外,戰場凶險,你要多珍惜自己的性命,莫要不顧一切的拼殺退敵。否則的話,你若是有什麼好歹,她可就要受苦了。”
齊灤聽了這話,也正色道:“二哥放心,這些我都明白的。”
狄晉崇本還想說些什麼,但到底還是嘆了幾聲,沒有再開口了。當初大哥還不是一樣也如此保證過麼,結果又怎麼樣呢。戰場凶險,生死存亡又豈是人力可以預料的呢?若是想要好好的活下去,不再出現大哥那樣的悲劇,如今唯獨只盼著大齊強盛,從此不要再有什麼戰亂了才好啊。
狄晉崇把心裡想說的話都咽了回去,斂去眼中復雜神色,望著齊灤笑道:“你心裡明白就好,我也不同你啰嗦了。累了一日困得很,我去睡覺了。”
狄晉崇言罷,便止了腳步,從廊下折到了小徑上,要穿過那垂花門往他的屋子裡去,齊灤站在廊上,看著狄晉崇的背影,忽而心中一動,想起舊年往事來,他又開口叫住了狄晉崇。
“二哥,”
看狄晉崇停住了腳步回頭看他,齊灤指了指天上掛著一輪冷月,問他道,“二哥還記得三年前,你我同去北境巡查邊防,結果在洛城遇到了北戎的一隊游騎兵,他們夜裡襲擾洛城,被你我聯手逼退了的事情麼?你看今夜的這一輪彎月,可像那一夜我們在洛城瞧見的月亮?”
狄晉崇抬眸看了看冷月,想起齊灤所提之事,臉上浮現幾分笑意,他道:“那件事我當然記得。被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這一輪弦月,確實很像我們當夜在洛城看見的那一輪月亮。”
那夜,他們二人只帶了三四百人,就聯手逼退了上千的游騎兵,那一戰打得痛快無比,他同齊灤一高興,興致又極好,便讓部下去清理戰場,他和齊灤跑去買了幾壇酒,在洛城的城牆上坐著,兩個人趁夜談心喝酒,就那麼說了一夜的話。
第二天因為喝酒過多,還醉了整整一天不能起床呢。
齊灤見他想起來了,便跟著問道:“那一夜,二哥同我談了許多話。我們還有個約定的,二哥還記得嗎?”
狄晉崇聽他提起這個,含笑想了一會兒,搖搖頭道:“是嗎?我們還有約定,我不記得了。”
那一夜他們說了很多的話,醒來後又宿醉了一整天,說過的話基本上都忘記了,狄晉崇壓根不知道齊灤所說的約定是什麼。
齊灤抿唇道:“那一夜我們喝了很多酒,也說了很多的話。只不過第二日醒來,因為宿醉頭痛,許多說過的話都忘記了,若不是方才看見這相似的月亮,我只怕也是想不起來的。”
“二哥,那天夜裡,你抱著酒壇子同我說,如果將來我先成親了,便要我的王妃給你介紹一門好親事,讓你也能成親;而若是你先成親,你便要你的妻子給我介紹個好姑娘。你還說,咱們這是君子協定,永遠都有效的。”
齊灤笑道:“只不過,我那時根本沒有想過今日。只當我這輩子都不可能找到心愛的人了,便隨口應了你,也是想著你年紀比我大,定然是比我更早成親的。若是你給我介紹的我不滿意,不要便是了。二哥,你看,如今我已經找到了心上人,不日只怕婚事就要定下來了,既然我們有過協定,我是不是該跟阿遙說一聲,看看她有沒有手帕交或者是好姐妹可以介紹給你的?”
狄晉崇根本早就忘了這事,如今聽齊灤提起,他努力回想當夜情形,好像是有這麼回事兒,這個協定還是他先提出來的。
狄晉崇不想認,擰眉道:“酒後胡言,怎能當真!”
齊灤走到他跟前,笑道:“二哥,君子一言,怎麼能不作數呢?我們對彼此可是有過承諾的。”
狄晉崇咬牙道:“表弟,我比凌姑娘大了十歲,她的手帕交或是好姐妹,我怎麼能要?你莫要同我胡攪蠻纏了!何況,姑娘家的閨中清譽,你也不該作此玩笑之語,省得唐突了別人!”
齊灤見他惱了,卻笑道:“二哥莫惱,這不過是我們兄弟之間的私話,我怎麼會同阿遙說呢?只要你願意,我可以不知會她便能安排好此事的,你不必擔心毀了人家姑娘的清譽,我也不知那等不知輕重的小人啊。”
狄晉崇看著齊灤的笑,心裡有些生氣,但忽而福至心靈,倒是叫他想通了一件事情,他慢慢的平靜下來,望著齊灤道:“我明白了,表弟這是想變著法子讓我松口吧?我早就說過了,任你們誰勸我都是沒用的,我便是不成親,你們還能逼著我娶妻嗎?”
他望著齊灤平靜道:“表弟無需為我費心了,這個食言的小人我做了,恕我不能遵守當年與你之間的承諾了。表弟,我困了,我先走了,告辭。”
望著狄晉崇遠去的背影,齊灤抬眸瞧了一眼掛在天上的冷月,一個人站在庭院裡摸了摸鼻子,默默的想,看來,二哥是真的鐵了心不成親了啊,連他這般逼著他都沒用了。
齊灤在庭院裡站了片刻,轉身便往凌遙所住屋子的方向而去。他到底還是不放心的,決定睡前去看一眼凌遙,如果確定她安好,他也就放心了。
如今已是深夜,除了侯府各處點上照亮所用的宮燈,侯府上下已經看不見什麼人在走動了,應當是府裡各處都已經睡下了。
齊灤一個人在黑夜中走到了凌遙的屋子跟前,他看見從凌遙窗中透出的燭光,在冷風中浸透了涼氣的身子才覺得暖和了一點,冰涼的眼眸中也染上了幾點暖意。
她屋中雖然燈燭未熄,細聽裡頭卻毫無聲息,想來她是睡著了吧?
齊灤知道此時不該進去,他若是走進去手腳重了些,必然會吵醒她的,可是他忍不住心中渴望,就想在臨睡之前看她一眼,在凌遙屋門前掙扎半晌,終究還是感情戰勝了理智,齊灤決定悄悄進去看她一眼。
齊灤輕輕推門入內,又小心翼翼的走到床榻邊上,借著屋中燈燭透出的光亮,俯身細看凌遙的眉眼。
她睡著的模樣看起來很美很安靜,平日裡一雙靈動活潑的水眸此刻閉上了,看不到裡頭的模樣,齊灤還是有些失望的,可是,再細看時,卻發現了她濃密的睫毛有些微微的卷翹,竟是那麼的可愛。
他正貪看她的眉眼,忽而卻見她的眉頭動了幾下,熟睡的人忽然就皺著眉頭,神情也不如方才那般安靜了,顯然是睡得不安穩的模樣。
緊接著,他便聽見了她口中溢出的囈語:“阿灤,我好疼啊……”
齊灤心口一顫,阿遙在夢裡喚他呢。
她如今這般不安穩的模樣,齊灤是再熟悉不過了,縱然只看過那麼一次,但也已經足夠刻進他的心裡了。
上回她噩夢纏身之時,也是如此模樣,那時,她也是滿口囈語,說著她不肯回去。如今雖未提及上次的話,卻在說著她疼。
齊灤不由得想起上回她說過的話來,她說過的,她的傷處總是會疼,白日裡或可忍受,夜間卻無可忍受,也是為了這個,她才會抓著他的舊衣的。後來她說,她疼的時候就會想起他來,心裡想著的人全是他,大概是想著他的時候,才能熬過這些疼痛吧。
齊灤想起這些便覺得心疼百倍,眼瞧著凌遙不斷地在輕聲喚他,口中又在喊疼,一雙手也亂動起來,分明是在找他的舊衣的模樣,齊灤便再也忍不住了,顧不上將他還有些冰冷的手溫暖一下,就直接抓住了凌遙的手。
他將凌遙的手緊緊握在手中,在她又喚了一聲阿灤後,齊灤沉聲應道:“阿遙,我在這裡。”
她喚一聲,他便答應一聲,只要能減輕她此刻的痛苦,便是讓他答應上一夜,他也是願意的。
也不知是不是聽到了齊灤的聲音,凌遙很明顯的安靜下來,在喚了數聲都得到回應之後,凌遙就徹底得安靜了下來,就連一直皺著眉頭都舒展開來了,很顯然是不做噩夢了。
齊灤見此情形很是欣喜,但高興歸高興,他卻不敢將手松開來,怕把凌遙驚醒了。
但此刻卻是怕什麼來什麼,就見凌遙在安靜下來之後,緊接著慢慢的睜開了眼睛,等她眯著眼睛看清身邊的人後,有些迷茫的道:“阿灤?”
齊灤默默的看著凌遙,心裡只想著,完了,他還是把阿遙給吵醒了。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