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德國人,察哈爾再次進入一個相對平靜期,宋子安事件後,趙子赟終止了與他的合同,部分款項沒能收回來,大概損失了六七十萬,不過龍煙鐵礦重新回到自己的掌控中,鋼鐵廠二期工程完成,針對龍煙鐵礦礦石的特殊性,設備進行了調整,如今依靠本省、山西和日本鞍山昭和制鐵所那個占便宜的合同,張家口鋼鐵廠產量突破了四十萬噸,從張家口到張北的鐵路已經動工,這不但消化了新增的鋼鐵產能,還提供了不少就業機會。
化工廠的投產也緩解了兵器集團在火藥方面對原料的需求,並直接帶動了染料和化肥兩大系列產品的形成,尤其是侯德榜的聯合制堿法,使鹽的利用率從原來的百分之七十一下子提高到百分之九十幾,還得到了化肥氯化銨,在許璇的主導下,陽高第一次開始試用化肥。
如今察哈爾很多事都已經上了正軌,四月時省議會通過了察哈爾新一年的工作計劃,並進行了人事調整,原方振武部下張礪生自感年歲已長,跟不上三十一軍的/理念,經過溝通後,他退出軍職,出任建設廳的副廳長,由王仲浮接替他出任察哈爾警備副司令一職。陳振林也趁機辭去了建設廳廳長一職,由李良正式接任,至此,察哈爾省府除趙子赟外,完全軍政分離。
因正藍旗和商都牧群旗縣合並提到議事日程,富齡阿辭去省府委員一職,轉任建設廳副廳長,將重點關注後續建設問題,為此,他將正紅旗名義上的總管一職移交給了現在的正紅旗縣長烏素格吉勒格爾。音德賀和特穆爾博羅特按照預先商定的,增補為省府議員,並就任教育廳下屬蒙古教育委員會的正副委員長,克興額也放棄了蒙旗師範學院的想法,作為蒙古教育委員會的成員,他受察哈爾職業教育學院之邀,出任副校長,並兼任在張家口建立的蒙旗高等中學校長。
政事平穩,軍隊卻有些浮躁,趙子赟知道都是和日本人的協議鬧得,眼下就有一件協議裡的事情弄得主要將領都表示不滿。
察哈爾三十一軍軍部,所有在座之人臉色都有些難看,幾位主力師師長、旅長悶著頭抽煙,整個屋子裡煙霧繚繞,可以說在座之人除了趙子赟和陳振林面色如常外,連方振武都眉頭緊鎖。
起因就是趙子赟今日召開會議的唯一內容,三十一軍和日軍互派觀察員,這是趙土協定秘密的一部分。
聽從命令,不代表高級將領能夠接受自己軍中出現日本人,一個察鐵附屬地還不夠麼?
“孫子兵法說得好,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這麼簡單的道路我不相信你們不懂。”陳振林輕輕敲擊著桌子。
“陳軍長,話這麼說沒錯,可對於日軍來說也是一樣!”張煜不覺得陳振林的說法能夠站得住腳。
難了,原以為很簡單的事情,說服這些將領問題不大,陳振林無解,這事如果強壓下去,恐怕會出事,就看趙子赟怎麼說服這些人了。
從桌上陳振林的煙盒你抽出一支煙,很少抽煙的趙子赟點燃香煙後長長吸了一口,一直等這支煙吸完,在煙灰缸裡按滅煙頭,他才正兒八經的打量著手底下的這些人。
“可能你們對我的一些決定有看法,這不奇怪,我可以明確告訴你們,和日本人合作有政治上的需要,北方局勢並沒有表面上看到的那麼穩定,我需要做一些讓步來換取一些利益,深層次的我不太好和你們解釋。”
屋中鴉雀無聲,個人都在思考著他說的話。
“不合作也可以不對抗,我們不招惹他們不就行了?”傅顯明道。
“傅師長,你這話說得輕巧了,我們招惹過馮玉祥嗎?招惹過宋哲元嗎?連我們中國人都虎視眈眈盯著察哈爾,你從何判斷日本人不會來招惹我們?”
傅顯明無語,他知道趙子赟說的是事情,可就是心裡堵得慌。
“你們只帶兵,不知道我坐在省主席位子上的難處,我是如履薄冰啊,生怕一步走錯,就造成察省生靈塗炭,作為軍人,我希望你們把保護察省作為第一要務,其余事情不要多想,在這裡,我可以表個態,只要中央下令和日本人斷絕一切往來,我會無條件執行。”
在座都是高級將領,趙子赟話語中兩層意思都讀懂了,一是他以南京命令為准,一切與日本人的合作都將聽從南京的指導,二是任何侵犯察省的人都將遭到反擊,包括日本人!
“軍長,我是有些不好接受和日本人合作,但我保證聽從軍部一切命令!”吳增隆起身道。
趙子赟擺擺手,示意他坐下,見手下將領神態已經有所改變,他轉頭衝著張煜道:“張煜,我認為你們對互派觀察團如此抵觸是因為自從多倫一戰後,你們有些變了,變得目中無人。”
張煜一聽,心中緊張,他出聲辯解道:“軍長,這是沒有的事!”
“是嗎?剛才陳軍長說知己知彼,你就不以為然,為何這麼想?只有一個原因,你認為二十師比日軍強!”
張煜不做聲,他心裡確實有這種想法。
“我向來都說我不懂軍事,但我明白一點,哪怕弱小的軍隊也有可取之處,否則他們就沒有生存的空間。”
“戰術是一回事,戰略又是另一回事,有些時候,知道對方怎麼想的,比知道對方會做什麼更重要,多倫一戰後,我相信日軍不會再自大,不會在沒有准備好的情況下攻擊察哈爾完備的防線,張煜,你告訴我,日軍會怎麼做?”
“這個…..”張煜鬥大的汗珠出現在額頭上,他還真不知道日軍會怎麼調整。
“簡單來說,我覺得日軍會重視重武器的使用。”方振武插嘴道。
趙子赟點點頭:“方參謀長說得不錯,不得不承認,日軍的整體裝備要優於我們,他們吃虧後,發揮重武器的可能性極大,那他們的步炮協同有什麼特點?這些不需要我們去學習嗎?”
陳振林看了看不做聲的手下,再次敲擊桌子:“這次和日方互派觀察員,其實雙方都知道是刺探對方情況的機會,你們別忘了,日本人已經准備多年,他們可以從各種渠道探聽我們的情況,而我們呢?”
“還有,你們知道有多少日軍會說中國話?我想問問,再坐的有幾人會說日本話?如果戰場上繳獲敵人文件,你們有幾人看的懂?”趙子赟接著問道。
張煜的頭已經深深低到桌子邊,他太羞愧了,在座之人按理說他應該最理解軍長的用心,最不該提出反對意見。
趙子赟注意到他,“張煜,抬起頭來,我想你不會反對作為第一批去關東軍觀摩吧?”
迎著趙子赟目光,張煜堅定道:“我願意去!我還有個請求,請軍長派人教我日語。”
方振武在邊上聽著,他已經明白趙子赟的意圖,防範日本人依然是三十一軍的首要任務,不管簽署多少協定,這根弦不能松。只是,另一個問題在他心頭縈繞:“軍長,我們怎麼接待日本人?”
“不能給日本人看的、不該告訴日本人的一定要做出嚴格規定,全軍從今日起不得再穿作戰服!”
這點方振武同意,他提出另一個問題:“我們這麼做,日本人也必定有所准備,這樣豈不沒效果?”
聞言趙子赟笑了笑:“方參謀長,別忘了,日本軍人很狂妄,要善於利用這一點,有時候我們丟些面子不要緊,而且我也希望你們放下架子,給我緩解下壓力。”
話不用挑太明,這意思方振武清楚,不就是激將法嘛,到時候不管出去的還是留下的,只要做出藐視日本人的舉動,對方一定會怒火萬丈,爭論一番,然後適時認輸,給足對方面子,讓得意洋洋的日本人自己說出一些東西來,順帶還讓日軍從他們身上看到察省一些軟弱之處,給趙子赟解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