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靜怡苦笑:“我是突然想到二哥叫他太子才想到的。”
“民國不過三十年,皇帝垮了,但殘留的思想還在,都想一輩子抓著權力不放,更想讓這權力延續下去,做事便會不擇手段,張恆不同之處便在於此。”
“那不見得,等這裡的人掌握權力久了,想法也會變的。”
老馬點頭:“說的不錯,要人自己放棄權力,很難,不過你不知道子赟和我說過一句話。”
“是什麼?”
“他說戰爭真的結束那一天,他會在這裡推行西方的一些東西,任職是有年限的,到期就要下來。”
“那他也下來?”
老馬笑了笑:“何止,他說如果有可能,他還要推行一條法律,省級以上官員,三代之內,不得從政。”
葉靜怡猛然扭頭看著和陶行知說話的趙子赟,眼中閃過一些光芒,也許馬先生說的對,天底下,無人知道他心中所想。
天色漸晚,今日聚會即將結束,參與的人都心滿意足,尤其小蔣,風生水起,為此他還設宴邀請,不少人打算赴宴,有人甚至說這才是待$︽,客之道,哪像趙子赟,居然連宴席都只有第一天簡單七八個菜,酒還只有一瓶,讓人難以盡興。
趙子赟這邊倒是沉穩了,聽著老馬和好友們道別,站在他身後不言語。
梁思成見狀,和老馬道:“若不是知道他們二人身份,看見的還以為是厚山兄的弟子呢!”
老馬回頭看了二人一眼,笑道:“你那裡知道,這二人是沒吃處,打算去我家裡等我伺候呢!”
梁思成可不知道趙子赟夫婦二人現在是四處混飯,聞言驚訝:“還有這等事?”
“他二人半個月前,就開始吃先生了,這裡的先生都被他們吃遍了。”
這等省主席從未見過,梁思成嘖嘖稱奇,心頭意動,問道:“我也去吃厚山兄一次如何?”
老馬大笑:“同去,同去!”
一通嘈雜,朱自清、陶行知等人也意動,相約一同前往,葉靜怡倒是離開了,不過片刻便返回,拽著馬君武的胳膊,“先生,我也去。”
“好,好。”
葉靜怡湊到她面前:“二姐,我才和他一說,他便令我過來,要我弄清楚清楚你們到底想做什麼。”
“你就不能找個其他理由和我說?”
“找理由多累啊。”葉靜怡撇了撇嘴。
別人好辦,趙子赟和陳嬌兒不行,二人還得等保衛人員去老馬家附近警戒,眾人先走,他們則先回家,帶上瑞兒,約麼半個多小時才到了老馬家。
一進院門,二人嚇了一跳,四五張大桌將院子占滿,這個季節張恆還是有些冷,院子裡已經燒了好幾盆炭火,眾人已經坐在那裡喝茶聊天。
“瑞兒,問先生們好。”
也是經常出來轉悠,瑞兒雖說小,卻也不怕生,蹣跚來到老馬面前,抱拳欠身:“先生好。”
說完,有些好奇的看著邊上朝她笑的人,其中許旋等人是認識的,便來到面前問好,隨後歪著腦袋想了想,回頭看了看媽媽,見媽媽點頭,開始順著一一問先生好。
“好好,此女聰慧,今後必成大器!”陶行知笑道。
瑞兒一圈回來,很自然的依偎在老馬身邊,一時間,老馬心情沒得說了,伸手將她抱在腿上,其樂融融。
梅貽琦見狀笑道:“我看以後子赟和夫人都不用費口舌了,就讓瑞兒這麼來一下,哪個先生都得投降!”
趙子赟笑了:“那感情好,省錢省事!”
談笑間,二人坐下,趙子赟問老馬:“先生家裡哪來這麼多桌子?”
“我哪裡有,都是他們的。”老馬指了指許旋,“這不,連桌子帶人,一鍋端了。”
“那師母忙得過來嗎?要不我們幫忙?”
“吃個面而已,不麻煩。你也別僑情了,他們還有話問你。”
話音剛落,梅貽琦便湊了過來:“子赟,這大同先生們住的,是不是也和這裡一樣?”
“不一樣,不過梅先生若是喜歡這樣的,也行。”
“哦?原來是什麼打算?”
“小樓,一個挨著一個,前後有個小院子。”趙子赟說著,在地上畫了著。
梅貽琦看了看,“看著比這好。”
“不,要小一些,前後院子加起來也沒這個大,原先考慮北方冷,想弄成樓上住人,樓下是會客和吃飯之處。”
“那年輕教師呢?”
“四層樓。”趙子赟說著,在地上畫了個草圖,這基本是爺爺說起的現代住宅的翻版,梁思成在邊上看了,覺得很有些意思,“這是仿西式的吧?”
“是,不過嬌兒胡思亂想了些。”
“這叫胡思亂想?”梁思成不滿了。
趙子赟歪了歪腦袋,“先生說不是就不是。”
眾人大笑。
梅貽琦看了草圖,有些難辦了,他瞅著那四層樓的也挺不錯。
“要不梅先生也別著急,等梁先生重新弄過後在定如何?”陳嬌兒笑道。
“都到這個份上了,我還能弄什麼?”梁思成嘆了口氣,隨即道:“我看你二人也不是什麼都不懂,尤其這張恆城,子赟,你能否說說你的想法?”
趙子赟搖了搖頭:“其實這張恆我是不滿意的。”
梁思成一愣:“為何?”
“張恆重建以來,很多並未考慮清楚,尤其是一開始的時候,薛市長和我都未考慮過土地政府化後帶來的影響,而且,更為重要的是,我們雖然有想法,但缺少像先生那樣的才學,因此,不少建築也只能借鑒南京城。”
“那你想要的張恆城是什麼?”
“古樸而又優雅,傳統中透露著現代,就像…..就像一位身著傳統服飾,又透露出現代新知識氣息的美麗女子。”
他說完,大家都不約而同的看著陳嬌兒,讓她頓感羞澀。
梁思成笑了起來:“我明白了,西方現代建造技術確實不錯,你是想用這樣的技術來建造有我們特色的建築。”
“是的,不過梁先生,我更關心整個城怎麼建,一棵樹再好看,也只是一棵樹而已,但一片森林卻可透露出天地之靈氣,現在張恆再建,呼和浩特、呼石浩特、巴特浩特都要建設,我很怕出現千城一面的情況,這次先生能留下來,我很期待先生能夠幫我解決此事。”
“你出這個題可不小,我得好好想想,先說說你建張恆城時的想法?”
趙子赟愣了下:“先生這個題也不小,在張恆城建設中,我和薛市長達成共識,就是上下堡一定要保留下來,毀掉的也得按照這個風格重建,但整個張恆都這樣也不行,因此,在河東,便不在拘於傳統。”
“為何全部采用上下堡的風格不行?”
“先生,時代不一樣了,一個城市,不僅僅有房子,還有道路,城裡的人也會越來越多,張恆城若有一天有千萬人口,建成上下堡這樣,會擁擠不堪。”
“千萬人?怎麼可能?”葉靜怡質疑道。
“怎麼不可能?”趙子赟反問:“那樣,住就要往上走,要建高樓。”
眾人聞言,看向他地面上畫的圖,這教師住的樓,是有出處的。
“還有就是路,上下堡的路如何能走汽車?”
梁思成點點頭:“我大致明白你的想法,一座城,可新舊分開,但二者需要相得益彰才行,不能是完全分離的兩個部分,舊城要有新貌,新城要有傳統。”
“先生大才!一句話就說完了。”
說話間,面條做好,一碗碗冒著熱氣上了桌子,雖說這和山珍海味差的太遠,不過眾人吃得不亦樂乎,吸溜聲不絕於耳,見趙子赟在那大快朵頤,葉靜怡端著碗一邊吃一邊盯著看,猛然瞅見邊上老馬看著她,立刻如做錯事小孩,低著頭再也不敢抬。
趙子赟三下五除二吃完,也不管陶行知還拿著大半碗面,扯著他朝院子外走,弄得老馬有些詫異,問陳嬌兒:“他這是要做什麼?”
“陶先生今日說了要差人去變賣家產,二哥和我覺得不妥,有些東西是應該留下來的,他怕陶先生急於此事,這才拉著陶先生到邊上商量。”
老馬點頭:“是啊,我現在也有些後悔當初變賣的一些東西,在別人眼裡,不值幾個錢,但對於我來說,是無價的,子赟做得很好。”
老馬不知道,此事只是趙子赟找陶行知的其中一件,而另一件,卻和他有關,老馬對家裡人要求要嚴格,自己的大公子,其實很適合在北方大學農學院任教,他偏偏不准,說讓人說了難聽,這次趙子赟說動了陶行知留下,他希望陶行知能夠在他的這個體系中,讓老馬大公子能夠發揮更大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