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行知嘆了口氣:“雖然我確有來張恆之打算,但也不是一時半會能夠決定下來,本以為自己能經得住趙主席的三板斧,趙主席這一板斧就把老朽砸趴下了,罷了,我留下,這就差人去變賣家裡物品。”
老馬大笑,衝著葉靜怡道:“如何?”
葉靜怡心裡是佩服得五體投地,這種手段之下,自己也是毫無招架之力,難怪先生們來了就不走,只要心裡有夢想的,必定會被砸暈的。
不過她嘴上卻不服輸:“陶先生是有想法的,若是沒想法的,二哥還能行,我才服。”
說著,瞅見一人,急忙站起來喊道:“朱先生,朱先生!”
一個身著長衫的四十多歲中年人聽到喊聲,朝這邊張望,見一名年輕女子衝他招手,有些詫異,不過他看到女子身邊趙子赟、陳嬌兒和老馬等人,便點點頭,走了過來。
老馬見是朱自清,心道不好,清華北上,多數人都已到了太原,留在西南聯大的並不多,但這不多之人,便有朱自清,既然都沒隨清華北上,說明是不會來的,這回趙子赟怕是要輸。
朱自清來到幾』◇,人面前,找了個凳子坐下,笑道:“這裡也挺熱鬧,說什麼呢?”
不等老馬說話,葉靜怡嘰嘰喳喳將剛才的事說了,朱自清一聽,有些意思,瞅著葉靜怡道:“你是想讓我來試一試?”
“是,請先生幫幫忙。”
朱自清微微一笑:“好,我也姑且一試。”
葉靜怡得意的看著趙子赟,挑選朱自清,就是想看看他還有沒有本事把本該來的人再一次說動前來,見他好像胸有成竹,眼睛一轉,“等下,二哥要是弄出個大數目來,有些欺人,十萬元,不能超過十萬元。”
眾人聞言,搖頭,十萬元想說動朱自清,難了。
趙子赟根本不是什麼胸有成竹,他見是朱自清就懵了,他也知道這位朱先生本是清華人,沒北上就很意外了,此次獨自從昆明來參會,就更讓他不明就裡。
陳嬌兒見夫君有些懵,急忙道:“既然靜怡不准用大數目,那我應該可以幫幫我夫君吧?”
葉靜怡想都沒想道:“行!”
梁思成一聽,哎呀了一聲,“趙夫人也是個中高手,佩弦兄小心了。”
朱自清笑笑不答。
瞅見梅貽琦居然穩如泰山,老馬頓時吃了定心丸,清華的人,梅貽琦清楚,也許這朱佩弦沒隨清華北上只是時間的問題,正好,看看這嬌兒鼓動人的本事。
陳嬌兒捋了捋思緒,她也只有一個辦法,成不成姑且一試:“朱先生,小女子鬥膽冒犯了。”
“趙夫人客氣,既是賭約,趙夫人盡管說。”
“思來想去,十萬元也只能請朱先生成了一個文學會,辦一個雜志。”
眾人一聽,沒多少新意。
“我以為,文學傳播思想,不僅僅是給有學識的人,還有千萬民眾,一些文章,民眾是看不懂的,一些大道理,民眾也是不感興趣的,但一些生活的道理、做人的道理,古往今來,都有故事在民間流傳。”
朱自清點點頭:“趙夫人要我辦文學會和出雜志的意思是……”
“讓喜歡文學的人參加,不管年老年幼,只要喜歡就可以,他們的作品,經過挑選後在雜志上刊登。”
朱自清心裡盤算了下道:“夫人的意思是以小說為主吧?”
“是的,一本只有小說的雜志,任何小說,要想吸引人看,必定要有想表達的思想和內涵,一些好的故事,還可以編排成話劇。”
“有些道理,民間尊崇關帝,便是有一部三國和流傳的故事,加上歷朝的引導,小說看似無用,其實在民間是有大用的。”朱自清道。
“若是先生同意,便可辦此事,我琢磨著,每年還可舉行一次評選,選出優秀作品給予獎勵,至於雜志的發行,先生大可不必擔心,學子是願意讀的,現在蒙疆識字人越來越多,還有軍隊,都是需要的,人除了一日三餐,還需要些精神上的食糧。”
朱自清笑了:“我同意。”
葉靜怡大為驚訝:“先生這就同意了?”
朱自清笑道:“你挑錯了人,我未隨清華北上,可不是什麼不想來的原因,而是因為我需要解決聯大國文的接任者,給北大、南開一個交代,這次來張恆就是作為最後一人,前來大同清華,何況趙夫人想的法子看似平淡,其實卻是我想要的,尤其這精神食糧一詞,甚為精辟,我們文人寫作,不是無病**,而是要在文中闡述人生哲理,若是民眾也能從中讀出味道來,那才不愧日夜之辛苦,趙夫人,不知這雜志可有名稱?”
陳嬌兒略微思考:“先生,叫收獲如何?”
“收獲?……好名字!”
陶行知聽完,猛然道:“我看還可辦一科學雜志,讓民眾脫離愚昧。”
“陶先生說得好。”陳嬌兒拍手,“叫科學畫報如何?”
陶行知豎起大拇指:“趙夫人睿智,這是要將雜志弄出圖文都有吧?”
“是,還是以圖為主。”
事到如今,葉靜怡也沒了招,低頭朝馬君武道:“先生,我輸了。”
老馬大笑:“輸了好!來,給先生們泡茶。”
茶香再次飄起,都統府院子這一偶並未引起太多關注,葉靜怡泡好茶,起身跟著小蔣溜達了一會,百無聊賴的回來,坐到老馬身邊。
“這就完了?”老馬笑問。
“都不理我,圍著他轉悠。”葉靜怡氣鼓鼓道。
老馬笑了:“你應該先介紹,說你是卓公的侄女,響當當的中央黨部駐張恆特派員之一。”
葉靜怡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先生是要我拉大旗作虎皮啊?我可做不出來!”
老馬搖頭:“子赟有句話說得對,你到底是那一邊的?”
一句話讓葉靜怡沉默了,良久道:“先生,我也糊塗了,我回重慶,叔父特意和我說,我來張恆,要防止有些人利用我,更要防止二哥利用我。先生,我是不是來錯了?”
“你叔父對子赟有何說法?”
葉靜怡猶豫了下道:“他說二哥野心極大,有窺視最高權力之意,要我別和他太近,以免難以抽身。”
老馬點點頭:“卓公這麼說,也不是沒有道理,現在蒙疆軍隊自成一系,又有蒙疆臨時委員會這個讓人閑話的東西,誰都會想下一步,子赟怕是要奪權了。”
“先生也這麼認為?”
“靜怡啊,若子赟真的奪取最高權力,你覺得是好事還是壞事?”
葉靜怡愣了下,緩緩道:“就蒙疆所看到的,應該是好事”。
“你倒是實話,你看得到,別人也看得到,因此有些人擔心了。”老馬說著,看著遠處的小蔣。
有些話不好說,葉靜怡知道老馬說的是對的。
“可他們忘了一件事,太明顯的事情,往往不會發生,你明白麼?”
“先生的意思是……”
老馬看著不遠處的趙子赟,喃喃道:“我說不知道他心裡所想就是這個原因,我倒是希望他奪權,可惜,我斷定他不會走這條路。”
“為何?”
老馬笑了笑:“若要武力奪權,必定要做謀劃和准備的,尤其是和各地實力派的合作,當年他突然收拾日本人,其實也不是沒有任何跡像可循,連我都知道他不會和日本人合作下去,只是很多人不相信他敢這麼做,更不知道他如何做罷了,而現在,卻沒有任何跡像。”
葉靜怡點點頭,她在中央黨部,也曾聽到一些當年的說法,確實是無人相信,她想了想問道:“也許先生也沒發覺呢?”
“突襲察鐵附屬地,不過是局部的事情,這都能有痕跡,謀取天下這麼大的事情,怎麼會發覺不了?靜怡,這中國可不簡單,別說國府,就各地軍閥也不是好相與的,咱們的蔣委員長這麼多年都弄不了,子赟單靠自己,能行?你要知道,就算支持他的人再多,曠日持久的大混戰也會不得人心的,除非他早作准備,你在重慶,可曾聽到過他和各地有往來的消息?”
“沒有,不過戴笠說這是二哥狡猾,查不到。”
老馬失聲笑了:“沒有自然查不到,你們那些人是不願意相信罷了,我和你說一事,當年西安,若是子赟和張漢卿聯手,結局如何?”
葉靜怡倒吸口氣。
“那麼好的機會他都沒動手,只能說他心裡從來就沒想過,重慶的人想歪了,也許這才是要命的事。”
葉靜怡猛然抬頭:“先生的意思是要是二哥有一天真的爭天下,不是他想這麼做,而是重慶逼的!”
老馬點點頭。
“我懂了,先生,我會盡力的。”
老馬嘆了口氣,看著小蔣道:“你不懂,你不知道卓公和他真正擔心什麼。”
葉靜怡疑惑了下,隨即低下頭,輕聲道:“權力,他們怕失去權力。”
老馬看了她一眼:“你很聰明,能看到這一點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