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沉寂,良久孫夫人問道:“你和子赟的事,嬌兒知道嗎?”
宋思雨遲疑了下,點點頭。
輪到孫夫人詫異了,“嬌兒知道?那你離開張恆是她的要求嗎?”
“不是,嬌兒讓我留下,我當時動心了,可回到重慶後,我想了很久,我不能。”
更加理不清了,孫夫人有些慍怒:“那子赟什麼態度?”
“我……我說不清楚,他好像也希望我留下。”
“怎麼是好像?你們都在一起了,他怎麼能沒個擔當?”
宋思雨頓時臉紅起來,“孫夫人,沒有的事。”
孫夫人一時間都有些暈了,回想了下剛才的問話,她問道:“那你說嬌兒知道是什麼意思?”
“嬌兒……知道我喜歡他。”
孫夫人回味了好一會,才明白過來:“你是說嬌兒知道你喜歡子赟,但你和子赟之間,什麼都沒發生過?”
“是的,夫人。”宋思雨臉更紅了。
孫夫人一時間哭笑不得,“我真是有些搞不懂了,你僅僅是因為心裡喜歡上了子赟◆↑,,才離開他們的?真像你這樣,那天底下需要離開的女子恐怕就太多了。”
“夫人,我和她們不一樣,我和嬌兒是好姐妹。”
弄清楚事情原委,孫夫人看宋思雨順眼多了,“我明白了,你的心事家裡不敢說,自己人不能說,嬌兒那裡不好說,只能憋在心裡,唉,你這孩子。”
被孫夫人說中最難受之處,宋思雨忍不住哭了起來。
“來,坐下。”從懷裡掏出一方干淨手帕,孫夫人遞了過去。“和我說說你的事吧,說出來會好受些。”
也是憋了太多年,無處可傾訴,宋思雨忍不住想要說出來。
隨著她的敘述,孫夫人才知道她和趙子赟的故事是從三一年開始的,一個年輕的女孩,在故鄉遭受滅頂之災之際,一個英雄出現了,撥動了她的心弦。
而後,一切突然破滅,英雄成了土匪,少女心中的失望可想而知,由此,也讓一個無法挽回的錯誤出現。
“你恐怕在心裡,一直都把子赟大哥的死認為是自己造成的吧?”
“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子赟說的對,有沒有你們的照片,張學良和閻錫山都會發難的,這是權利之爭。”
“夫人也這樣說,我心裡好受多了。”
孫夫人笑了笑,也許正因為如此,你心中才始終放不下趙子赟,等他露出真正面孔,成為全國人心中英雄時,你對他的愛意就徹底萌發了。
“你的事周公知道嗎?”
宋思雨茫然片刻:“我不知道,周副主席也沒問過我。”
恐怕還是有所察覺吧,也許周公也不知道如何處理,傾訴了心事,宋思雨明顯好很多,有些事情雖然解決不了,但說出來以後人會感到輕松。
作為國母,孫夫人平時也很少能有這樣隨心所欲的說話,她有些意猶未盡的問道:“當初延安派你去張恆,有沒有其它想法?”
宋思雨笑了:“夫人是因葉靜怡有感而發吧?當初我去張恆,只是因為我和他有一面之緣的緣故,便於開展工作罷了。”
孫夫人有些詫異:“你知道她?”
宋思雨點點頭:“過年的時候,她突然來辦事處找我,說是要認識我,弄得周副主席知道後,都很奇怪,她這一來不要緊,我現在都解釋不清楚。”
孫夫人忍不住想笑,她能夠想像到八路軍辦事處突然來了這個不速之客,意圖不明,眾人緊張和防備的表情:“這事還真有些稀奇,她和你說了什麼?”
“什麼也沒說,就是上上下下看了我幾圈,然後點點頭就走了。”
“哈哈哈……”孫夫人終於笑出聲來,“你當時一定很尷尬吧?”
“誰說不是呢?”宋思雨也笑了起來,那一日的尷尬至今記憶尤深。
笑過後,孫夫人有些深意的問道:“思雨,你當真不知道她的意圖?”
已經消退的紅色刷的重現在宋思雨臉上,她底下頭:“我……我不知道。”
見她害羞,孫夫人也不再說,換了話題:“你對重慶派她去怎麼看?”
“有些小瞧他和嬌兒了,這都能奏效,察哈爾早就完了。”
孫夫人點點頭:“不過你可能不知道,子赟和嬌兒都認了她這個妹妹,聽說她很是如魚得水。”
宋思雨愣了下,再次搖頭:“就算這樣,夫人,您覺得一兩個人……,哪怕是絕色女子,能夠改變他嗎?雖然他不是無情之人,但絕對不會感情用事的。”
孫夫人笑笑:“你到是挺了解他的,不錯,我也這麼認為,不過,你不了解靜怡這個丫頭,我有她一些資料,她很有頭腦的。”
“問題不在於她能做什麼,而是重慶能做什麼,夫人,就我看來,若是算上延安,三足鼎立之勢已經形成,延安和張恆為國家統一和抗日大業,做出一些讓步是可能的,而重慶,至今未看到有任何改變,葉靜怡不管有多大本事,我是不相信她能夠影響重慶的。”
“想不到你也很有見識,有些出乎我意料,看來子赟喜歡你還是有道理的。”
“夫人…….”宋思雨羞澀起來:“有些事是嬌兒要求他做的,他……”
孫夫人搖了搖手:“思雨,子赟若是一點都不喜歡你,任憑嬌兒如何要求,有些事和有些話他是不會做不會說的,你不否認他對你還是很縱容的吧?”
宋思雨不答。
“思雨,我聽了你說的,我確信你心中已經裝不下任何人了,也許今生你們無緣,但你逃避並不是辦法,何不放開一些?能在子赟和嬌兒這樣的朋友身邊,和他們一起老去,也是一種幸福,我建議你回張恆。”
宋思雨愣了下,看著孫夫人有些動情,感覺她也是說自己的心情,只是不敢問,但孫夫人的建議確實讓她心動,可是…….,猶豫了會,她還是搖搖頭。
“看來你和他們之間不僅僅是感情的事,是不是和你的身份有關?”孫夫人嘆了口氣。
“是的,夫人,我……我其實心裡害怕。”
“害怕他們走的道路和你的信仰衝突?”
宋思雨點點頭:“是的,夫人,在張恆這些年,我發現自己變得軟弱了,有些迷失的感覺。”
“信仰……,”孫夫人喃喃重復著,“思雨啊,我很佩服你們這些共產黨員,為了信仰可以付出一切,只是……,人一生不能只有信仰,現在國土淪陷,山河破碎,我們是可以放下個人的一切,可戰爭結束,國家和平以後,難道我們依然不能有自己的生活嗎?”
宋思雨怔怔看著她,不明白她想表達什麼。
“你還年輕,不像我,很多事情不能去想了,有些事情,就是有堅定的信仰,也是解決不了的。”
說著,她看著宋思雨:“比如說愛情,它很奇妙,有信仰和沒信仰的人都會被它吸引,有時候,你越是壓制它,它反抗得就越強烈,如果你所害怕的事情是不允許出現的,那麼,一種潛在的劃分就會形成,你們的人只能和你們的人結為夫妻,我們的人也是如此,這將會產生新的分裂。”
宋思雨頓時毛骨悚然,不錯,社會是人組成,而家庭是社會最基本的單元,現在很多人是不考慮家庭的,但以後呢?
“張恆和延安現在是合作,但要真正走到一起,融合才是根本,你剛才說到讓步,不錯,重慶沒有改變,可延安呢?雙方的底線能否相互接受?”
“夫人,您覺得他會不會……”
孫夫人笑了:“你是害怕子赟獨霸天下吧?這樣就真的和你所信仰的發生了重大衝突,思雨,我想問你一句話。”
“是不是只有你們的領導人成為這個國家的最高領導者,你才能接受?”
“這……”宋思雨突然發現,她根本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其實你們很多人都會有這個想法,如果這是底線,那麼今後的道路並不樂觀,因為這已經將政黨利益放在了國家利益之上,現在再來說子赟獨霸天下的可能,我不相信子赟心裡有消滅重慶和延安的想法,但是,他成為這個國家的領袖是有可能的,你是否認為這樣也是獨霸天下呢?”
宋思雨思索了片刻:“不是。”
“不過話又說回來,我們在重慶的這些人是支持他的,延安是否支持,就不得而知了,你不需要擔心的是,延安和張恆不到最後一刻,不會交戰。”
“夫人這麼肯定?”
孫夫人搖搖頭:“你呀,是關心則亂,子赟若是有這個想法,早在十年前就可以進攻陝北,更不會和你們合作,還支援你們。”
“他也許是利用我們呢?”
孫夫人笑了:“政治就是利用和妥協,只要雙方的目標一致,這種利用和妥協是可以接受的,你在張恆也有幾年,你認為子赟的目標和你們有本質上的差異嗎?”
宋思雨想了想,搖頭。
“也正是目標一致,我們在重慶的這些人才和他有合作的可能,因此,我認為你的擔心是不必要的,你應該回張恆,去想法解決會產生衝突的事情。”
“夫人,我怎麼做得到?”
“你小看自己了,你覺得自己人微言輕,不能做決定,可你別忘了,除了決定,一條暢通和可信任的渠道很重要,葉靜怡現在做的就是這件事,只是我不知道重慶對她傳遞來的消息有多重視,你可以請教周公,看看我說的對不對。”
“夫人……”
“於公於私,我都覺得你該回去,思雨啊,別等老了心中悔恨。”
“夫人,我怎麼覺得夫人勸我回去有些…..”宋思雨臉又紅了起來。
孫夫人笑道:“聽了你的故事,就知道你和別的女子不一樣,你是不會和嬌兒爭的,既然如此,何不也滿足一下你心底的願望?”
一句話,徹底讓宋思雨動搖,她想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