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京南廣場,一輛汽車駛過一棟三層樓的建築,鄧普指著它告訴張曉梅,這就是他上班的電話分局,屬於滿洲電電的下屬機構。
張曉梅的心思不在這個建築,而是身邊的鄧普,在車站見到來接她的假丈夫時,她感覺鄧普並未表現出一個丈夫在接到自己久違的妻子時,應該有的欣喜和熱情,反而上下打量了她好一會。
這是秘密工作的大忌,雖然鄧普隨後向她解釋了他的駕駛員也是自己人,但張曉梅學到的東西告訴她,不能掉以輕心,也許周邊有人正看著他們的一舉一動。有這個經過,她心裡犯嘀咕,鄧普能否協助她完成任務?
“局裡有個歡迎晚宴,衣服我已經替你准備好了。”
回到南廣場附近目丁四町室的住宅區,進門後,鄧普便指著床上的衣服和張曉梅說道。
四處打量房間,這是個有裡外三個房間的套房,臥室只有一間,張曉梅看著鄧普問道:“沒有廚房麼?”
“我平時不做飯,這房子的廚房在樓下,你要用也是可以的。”
張曉梅點點頭,看著床上的衣服,她背過身子,准﹀♂,備換衣服。
鄧普見狀,急忙扭過頭去,等身後的沙沙聲結束,他才問道:“合身嗎?”
“還行,你看看吧。”
轉過身子,身著旗袍的張曉梅讓鄧普眼睛一亮,“不錯,不錯!”
“就穿這個出門?”
“不。”鄧普轉身從衣架上取下毛皮大衣,“現在天還冷,出門時外面套上這個,還有帽子。”
晚宴沒什麼新奇的,也就是場面上的事,主管電話局的小野見到張曉梅,很是誇贊了她一番美麗,其余人也附和,說怪不得鄧普以前不敢帶來,也不願意在新京找,原來家裡有嬌娘。
在新京,鄧普是不太擔心日本人亂來的,他現在頭痛的是晚上怎麼辦?回到家中,他向張曉梅解釋,說剛升職,局裡還來不及安排單獨的住處,房間就這麼一個,不行他睡地上。
“不用,那樣會被人發現的,睡床吧。”
鄧普有些緊張,張曉梅毫無表情道:“你不用有心裡負擔,就是做真夫妻也沒關系,我不是黃花閨女,我有過男人。”
聞言一盆涼水澆到頭上,鄧普不是在意她有過男人這句話,而是她的態度,好像很無所謂一樣,難道這女子根本不在乎這些?
“那你男人……”
“不用管他,你當他死了便是。”
話到此,鄧普已經沒有說下去的心思,默默從櫃子裡拿出一床被子,放到床上,然後告訴張曉梅洗漱用品等一些雜事,便離開臥室,來到隔壁小書房拿起本書看了起來。
說看書,其實他一個字也看不進去,心裡盤算著董虎的命令和張曉梅這人,她有什麼樣的經歷?
門口傳來腳步聲,鄧普放下書,看著進來的張曉梅:“你要是累了,就先睡吧。”
“在外人眼中,你我夫妻相見,自然是……,屋子裡還是早些滅了燈才好。”
聞言鄧普點點頭:“說的是,我疏忽了。”
上床躺下,伸手關了燈,屋裡沉寂起來,二人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聞,張曉梅其實心裡還是緊張的,來的路上,她就想好了,為二人的安全和任務,鄧普若是有要求,她就咬牙答應,因此,未等鄧普和她商量這假夫妻如何做,她便直接表明了態度,可真躺在一起,心裡頓時亂了起來。
在特別安全局的培訓中,她知道潛伏人員不需要謹守道德底線,尤其是和日本人共事的,殺人可以以膽小推脫,但在外面花天酒地,就不能表現出不願意的態度,鄧普在新京潛伏已經有五六年了,以前的任務就是獲取日本人的信任,連情報搜集這種事都不做,一個獨身男子,妻子在老家,亂來也可以理解。
“沒睡著吧?說說你這邊的情況。”
低沉的聲音讓鄧普嚇了一跳,他現在真不知道張曉梅是如何想的,尤其對這假夫妻如何扮演下去心裡沒底,正思緒萬千。
“我……,我這邊沒什麼好說的,從來到新京,就是一步步往上爬。”
“你在電話局還有我們的人嗎?”
“有,有兩個,除了你今天看到的那個外,還有一個是接線員。”
“男的女的?”
“女的。”
感覺黑暗中張曉梅身子側了過來,一股有些誘人的氣息衝向他的耳朵:“你怎麼沒申請和她做夫妻?”
鄧普愣了下道:“沒法申請,我來電話局的時候就說過家裡有妻子的。”
“這不是問題吧?”
鄧普沉默了,確實不是問題,完全可以說家裡遇到了什麼變故,他猶豫良久道:“我心裡還是希望和喜歡的人在一起。”
張曉梅沒說話,好一會道:“那這一次的安排豈不讓你希望落空了?”
“當年既然接了任務,自己個人的事情,也就只能放放了,對了,局裡讓我配合你,我要怎麼做?”
“這個不急,等外圍安排好了,我再和你說。”
二人不再說話,這一夜,也說不清誰先睡著,鄧普是沒睡好,早上起來有些萎靡不振,還睡過了,隨便喝了碗粥,便去上班,局裡人見到他都捂嘴笑,小野更是說他折騰過頭了。
沒想到沒睡好還有這效果,鄧普將錯就錯,將尷尬的表情顯露無疑,小野見狀,便讓他回家,說休息幾天。
回到家中,張曉梅在收拾房間,見他回來,有些奇怪:“這麼早就回來了?”
“他們說我….,說我…..,就讓我回來了。”鄧普實在無法解釋。
張曉梅不傻,知道他話裡的意思,沒由來臉紅了,這到讓鄧普很是詫異,不是很放得開的麼?
屋子裡頓時尷尬起來,鄧普坐不住了:“我出去走走。”
“走什麼?要出去也是一起出去。”
穿上外套,二人出了房間,下樓,張曉梅猶豫了下,還是挽住了鄧普的胳膊,和他靠在一起。
鄧普的身子僵了僵,有些機械的跟著張曉梅的步子往外走,二人漫無目的的在街上晃蕩,實在沒話,鄧普便向她介紹起周邊的建築。
“你的車子能出城麼?”晃悠一會,張曉梅問道。
“能,不過要有點理由才行。”
張曉梅靠著他,思索了片刻:“就說陪我出去走走,行不行?”
“應該行,你才到新京,四處轉轉也說得過去,不過一定要車麼?”
“好。”
二人又不說話了,走了一段路,張曉梅問道:“你不問我運什麼?”
“你是我的上級,該讓我知道的時候,你會說的。”
挽著他的張曉梅歪著腦袋露出笑容:“你對我是你的上級,是不是很不滿?”
“不會。”
“假話,在局裡,要判斷一個人是否說假話,有個很簡單的法子。”
“什麼法子?”
張曉梅脫下手套,握住他的手腕,“你的脈搏會跳得很快,你在回答我一次,是不是很不滿?”
被一只柔軟而溫暖的手握住手腕,鄧普心一下子跳了起來,張曉梅笑道:“看看,還沒答就跳這麼快,說明你心裡有鬼。”
也不知為何,鄧普脫口道:“你這麼握著我,心裡沒鬼也有鬼了。”
一句話讓張曉梅心跳臉紅,鄧普看得有些呆:“想不到你害羞起來這麼好看!”
手腕處的小手立刻縮了回去,張曉梅低下頭不再說話。
借著妻子來新京,鄧普和小野說了,自己開車滿山偏野帶張曉梅亂竄,這期間,他才知道張曉梅不是一個人來新京,一個小組大概有十多個人,潛伏在山中和周邊一些村子裡,讓他意外的是,這些人帶的電台居然有六部之多,而其中一部,張曉梅利用他的車子,帶回了家中。
建立聯系點,也要不了這麼多,預防萬一也有些過了,鄧普對張曉梅的任務開始好奇起來。
“你說的那個接線員,我要見見。”在鄧普休息的最後一天,張曉梅向他下達了命令。
“行,我讓她來家裡。”
“她以前經常來麼?”
鄧普有些好笑,他感覺到張曉梅這句話有些……
“你可別瞎想啊,她哥哥以前是我的同事,我和她沒關系。”
“有沒有關系不用和我說,如果她是因為你才加入我們的,就要考慮會不會出問題。”
“這個你放心,她不是因為我,而是她哥哥。”
“哦?”
“這件事我和董局長彙報過,他哥哥是抗聯……”
張曉梅大驚失色:“那她豈不在日本人的注意下?”
“沒有,日本人並不知道她哥哥和她的關系,我沒說清楚,她是他哥哥被日本人抓了殺害後,我們的人發展她的,然後才通過我進入電話局,對外人說是我遠房親戚。”
張曉梅這才明白,“也不說清楚,嚇著我了。”
“你過於敏感了,你也不想想,要是有問題,局長會安排她跟我?”
當晚,李淑芳來到鄧普家,知道了李淑芳的情況,張曉梅才明白董虎安排的認為和她有關,收集七三一這些秘密部隊的消息,需要抗聯協助,而李淑芳,就是未來中轉情報的人。
“從現在起,你協助我向外面發布命令,不能讓日本人抓到任何蛛絲馬跡。”
李淑芳點點頭:“姐姐放心,從電話局直接向外打電話,日本人是發現不了的,除非我接電話,那樣會被發現。”
“不,任何時候,我都不會讓你接陌生人電話,這一點你一定要記住,如果有人打進來,那就是假的,你要立刻報告日本人。”
“懂了,那外面如何和我們聯系呢?”
“滿鐵醫院門口的公告欄,如果我沒時間,我會打電話找你,讓你替我買點心,你回家的時候,就去看一眼,明白了?”
李淑芳點點頭。
“你還有一個任務,要配合鄧普,想法掌握從日本來關東軍司令部人的電話。”
見李淑芳和鄧普都有些暈,張曉梅繼續道:“不是司令部裡的電話,而是他們來這裡住的地方的電話,比如旅館。”
“要做什麼?”鄧普納悶。
“栽贓。”
鄧普和李淑芳都傻了半響,栽贓日本人?
張曉梅開始著手指揮小組人員和東北抗聯建立秘密渠道,收集七三一的信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而迷霧計劃,卻進展很快,鄧普和她朝夕相處,也漸漸看到一些端倪。
在趙子赟出兵外蒙前,張曉梅完成了計劃的第一步,釣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