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口火車站,蘇聯駐北平領事館領事希羅波夫火急火燎的下了車,他接到察哈爾省府的公文時愣了半響,這以前從未有過,打開一看又愣了半響,上面說的事他也不知道!
不管真假,他都坐不住,萬一察哈爾一個抓捕到蘇聯間諜的聲明發布,他就吃不了兜著走,說不定老斯臉一沉,就要了他的小命。
“希羅波夫領事?”一個年輕人站在他面前問道。
得到肯定答復,那年輕人帶著他從一個特別通道出了車站,上汽車直奔察哈爾省府。
在一間房間裡,希羅波夫見到了公文上所說的三個蘇聯人,他不認得對方,對方卻是認得他的,簡單交流,希羅波夫大致清楚了情況,自然,那三人的具體任務他也不可能知道。
眼前的事情已經沒有什麼善了一說了,希羅波夫知道這次己方丟了臉,有人必定要為此承擔責任,包括他見到的三個人,他擔心的是自己會不會被牽扯進去。
在交談過程中,希羅?波夫發現一個細節,那就是本要和他們接頭的紀松齡在三人被抓後來過這裡,請他們無論如何要咬死一同來的中國人是隨從翻譯,目的不知,應該和營救有關。
這麼嚴密的看管下,希羅波夫不相信紀松齡是通過內線進來的,這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趙子赟授意的,對此希羅波夫有些不解,既然趙子赟敢這麼做,為何還要為難他們蘇聯方面?
帶著種種疑問,希羅波夫和趙子赟見了面,才一交涉,他就發現趙子赟異常冷淡,完全是公事公辦的語氣。
辦完交接手續,希羅波夫郁悶的回到察哈爾替他准備好的旅館,這麼帶人回去,十有八九逃不脫被審查的結局,這種不明不白被拖下水的局面他很難接受,不管怎樣,趙子赟為何要救幾人必須搞清楚,否則單這一項他就交待不清楚。
讓隨同而來的工作人員再次約見趙子赟,他心事重重的等在旅館裡。
沒多久,工作人員回來說趙子赟答應明日和他會面,松了口氣,希羅波夫開始思考如何從趙子赟那裡得到有用的消息。
趙子赟的變化來自王頌,在出了這檔子事後,王頌很是擔心他處理不當造成不良後果,結果卻出乎王頌預料,趙子赟很輕松的化解了此事帶來的麻煩,當趙子赟說起他是如何臭罵了張元良一頓的話後,王頌沉思了好久。
希羅波夫到來,王頌一直在側面窗外冷觀,一個想法就在那個時候浮現在他腦中,隨即他就讓趙子赟去了後院,爺倆也不知嘀咕些什麼,總之花了很長時間,等蘇聯的工作人員再次來約見趙子赟時,他愉快的讓趙振和對方約時間,弄得趙振詫異不已。
第二天的會談不是二人的獨角戲,希羅波夫進門就有些發愣,除了趙子赟外,屋中還有三四個人。
“希羅波夫領事,來我介紹下,這是察哈爾省府秘書長陳淑珍、三十一軍副軍長陳振林…..”趙子赟突然的熱情讓希羅波夫有些吃不消,不過最後被介紹的人讓他大吃一驚!
“這位是紀松齡紀先生,身份嘛我就不說了。”
若不是他對趙子赟也有所了解,他都要懷疑一屋子坐的都是同志了。
同樣稀裡糊塗的還有紀松齡,他被接到省府時根本不知道是這事,還以為是藥品一事有什麼變故,等趙子赟告訴他要一同和希羅波夫會談後,他就一直傻坐在那裡。
“我請紀先生來就是讓領事先生明白一件事,把你的人弄出來是他的請求。”
求證之後,希羅波夫明白趙子赟出手的原因。
“不知領事先生約見我有何想法?”
“這個……”人太多,希羅波夫不知怎麼說。
見狀趙子赟微微一笑:“我若沒猜錯,領事先生是想問我為什麼這麼做吧?”
希羅波夫點點頭。
收起笑容,趙子赟用很清晰的話說道:“我就是不想給你們借口在外蒙挑事!”
希羅波夫愣了,紀松齡也愣了。
良久,希羅波夫道:“趙主席,這個說法是不是有些過分?”
紀松齡也不相信這話,他是接頭一方,知道來的人是什麼人,根本不存在制造事端一說。
“不相信嗎?這麼明目張膽進入察哈爾,不就等著被抓嗎?”
希羅波夫和紀松齡無法回答。
“就算一開始沒這個想法,難保事情出了以後,你們那位獨裁者不會借題發揮!”
“好啊,”趙子赟笑道,“希羅波夫領事,你覺得你們的獨裁者知道你以此交涉後,會不會懷疑你的用心?”
天啊,希羅波夫心道完了,今日的話要是傳出去,自己脫不了干系。
“趙主席,我感謝你的幫忙,但有些話我不能接受!”紀松齡忍不住了。
趙子赟微微一笑,他總算找到話題的切入點了:“紀先生,別以為你們眼中的那位斯同志是什麼好人,他殺起人來可是眉頭都不皺的。”
“你說話要有證據!”紀松齡非常生氣。
“證據?據我所知,上年底那個列寧格勒的什麼最高領導好像被刺殺了吧?他們的領袖隨後就處決了一百多人,說是什麼同謀,其實這事本來就是那位斯同志自己做的,弄了一百多冤死鬼替他掩蓋他清除異己的行為。”
“你胡說,沒有的事!”紀松齡氣急敗壞,但等他看著希羅波夫,希望他能反駁時,卻發現希羅波夫臉上已經沒有一絲血色,鬥大的汗珠清楚的掛在他的額頭!
良久,希羅波夫如同老了十幾歲,嘀咕著:“你不可能知道的!”
屋中完全沉寂,看希羅波夫的表情,所有人都知道,事情一定是真的了。
“不!基洛夫不是斯大林同志殺的!你胡說!”希羅波夫厲聲道。
“信不信就在於你了,我自然有我的消息來源。”
希羅波夫再次低下頭,他心中無法解釋趙子赟是怎麼知道此事的,更何況國內確實有流言支持趙子赟的這種說法。
輕松的口哨聲在後院響起,王頌聽見急忙丟下手中的書,顫顫巍巍來到門口,很快,趙子赟輕松的臉出現在他眼前。
“子赟,丟出去了?”
“丟出去了,老師,您沒看見希羅波夫的樣子,他差點沒被嚇死!”
王頌也是露出笑容:“你別得意,還要看他怎麼想的。”
“不管怎麼想,都夠他們折騰的了。”
這不僅僅是折騰,這簡直是地震!希羅波夫失魂落魄回到旅館,剛坐下回神沒到半小時,就如同火燒屁股般跳了起來,催促隨同人員立刻去火車站交涉,他要即刻返回北平!
趙子赟得知此事,還暗笑希羅波夫這麼著急干嘛,他卻不知希羅波夫現在已經什麼都顧不上了,他回到旅館坐在那裡的半個小時,能想到的就是趙子赟的消息來源,這也是他唯一能肯定的事。
一個多月後,當他將一摞文件放在斯大林的桌子上時,那位鐵腕人物還非常不滿的看了他好一會,天大的事也用不著一個領事如此落荒而來。
不過翻看才看了幾分鐘,斯大林頓時色變:“你能肯定?”
“斯大林同志,我可以肯定!趙子赟的消息一定來自日本人內部,他在東北關東軍中一定有高級間諜!”
再次看著手中材料,斯大林臉色陰沉,希羅波夫的判斷是站得住腳的,這樣也就可以解釋當初他為何會如此准確的跟在日本人身後打入沈陽城!
但這個結論卻是非常要命的,一旦成立,那遠東紅軍就靠不住了,甚至是連接遠東和莫斯科一線的很多鏈條都出了問題!
“他有可能是猜測,是騙我們的嗎?”
希羅波夫不答。
斯大林也知道自己這個問題毫無意義,等希羅波夫走後,他沉思良久,拿起電話:“讓亞果達同志來一趟。”
埋下天大的坑的趙子赟也不是只有得意,稀裡糊塗被擋了墊背的陳淑珍和陳振林一直盯著他問那日和希羅波夫說那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左想右想他們都覺得毫無意義,可為何希羅波夫會如此慌亂,甚至是逃一般的離開張家口,逼得趙子赟只能說了一些東西,他目的是加大蘇聯即將到來的清洗,削弱這個國家的實力,以降低蘇聯對外蒙的控制,伺機拿回一些東西。
二陳自然不知道蘇聯清洗的恐怖,何況他們也不相信就憑趙子赟這麼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可以達到目的?
其實趙子赟也不知道,完全是老師王頌一手操縱的,他也不是很相信這麼說就能達到老師說的目的,斯大林又不是傻子。
王頌對此卻非常肯定,他無法向趙子赟說清楚蘇聯大清洗時期懷疑一切的情形,讓一個外國人說出一些蘇聯自己都沒有公開的秘密,只可能加大斯大林的懷疑,不管這話沾了多少邊,只要沾邊,斯大林就不會掉以輕心。
“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說的是什麼,有用嗎?”趙子赟也問過老師這樣的話。
“就是你說不清楚,他們最終一定會擴大範圍,你等著看吧,我估計遠東紅軍所有高層一個都不會留。”
趙子赟笑笑,老師講故事了。
陳淑珍和陳振林還好,多少有些不盡如人意的答案,紀松齡就痛苦了,他完全不知道趙子赟說完話,希羅波夫會表現得如此異常,弄出來的人也被他一同帶回了北平,怎麼處理也沒了下文,北方局就此讓他回去解釋,可不管他如何重復當日的事情,就是沒人相信!
也是啊,紀松齡自己都不相信,可事實卻是如此,他好想衝進察哈爾省府,拽著趙子赟問清楚。
事情到了最後,反而紀松齡受到牽連,若是沒有他與趙子赟的那個約定,他估計自己怕是再難回張家口,藥品暫時救了他。
不過北方局高層雖然不清楚事情的真實情況,但他們也判斷出蘇聯出了問題,而且是大問題,只是此時長征已經關系到生死存亡,他們也顧不上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