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孫掌櫃後,趙子梧召集李肅、陳振林等人商議,這些人打仗自然有些想法,管地方也是兩眼一抹黑。
“師長,有必要嗎?也許不要多久我們就走了,這種事還是給以後的省主席去操心吧。”張志新覺得這會開得非常沒必要。
楚峰也覺得沒必要,他猜不透趙子梧所想,要是天鎮他還好理解,畢竟靠著陽高,可多倫遠得不是一星半點。
相反陳振林卻有些震驚了,在國民軍中他也見過類似的事,那一般都是高層決定長期占據一個地方才會做出的決定,趙子梧此舉只有一種可能,他要拿下察哈爾。
“如果師長真有此想法,我建議從陽高調人過來。”
這個法子趙子梧想過,他只是想不到合適人選,薛儒剛剛上手,一旦離開,他怕陽高不穩。
“其實多倫人口稀少,多為商戶,其余的也以牧民居多,沒有陽高那麼復雜,師長只要調可靠之人來就行,不一定要縣府裡的。”
也%是啊,趙子梧覺得陳振林說的有道理,商戶只要有孫名望協助,問題不大,牧民也好辦,特木德那裡總能找到一兩個當副手,架子搭起來慢慢弄,總是行的。
既然決定將多倫掌握在手裡,趙子梧開始審視這座城市,陽高正處於春耕前的緊張時期,他不想節外生枝,暫時沒有給薛儒發電報,向他要人,這裡面也有王頌的意見,拿多倫要名正言順,先上報商震,再通過他上報閻錫山,程序要走,等拿到正式批文,在籌備多倫的縣府。至於這個空檔期,簡單,趙師長兼管就行,誰都沒話說。
多倫產業單一,就是商貿和牧業,早先開墾的荒地早已在戰亂中廢棄,單一的產業也造成民眾的單一,整個縣城只有很少的住家戶,同樣,城外也只有牧民,沒有地主這一說,唯一需要趙子梧注意的是宗教的力量,清朝兩位皇帝御賜的“彙宗”、“善因”兩大藏傳佛教寺院是內蒙古草原核心,在蒙族人民和王公貴族中有很高的威望,熟知宗教力量的王頌對此不敢小覷,他再三叮囑趙子梧一定不能忽視。除此之外就是讓人頭痛的土匪,在地廣人稀的草原上抓土匪比登天還難,這些土匪有事時聚在一起,沒事時散落在草原各地。
以前在陽高看薛儒和弟弟折騰,沒覺得有多難,真做起來,趙子梧頭大如鬥,他幾乎找不到下手的地。情急之下只得抓著老師想辦法,王頌也頭痛,沒人他也無從下手。
屋中香煙裊裊,趙子梧第一次坐在老師面前發愣。
“子悟,多倫是個問題,可我現在最擔心的是你隨時都可能接到命令,閻錫山不會讓你在這裡閑著的。”
眼下已經是三月底,各方厲兵秣馬,戰事一觸即發,進駐多倫後趙子梧還沒想過後續作戰的問題,從他所處的位置來看,上邊讓他攻入熱河的可能性極大,進攻方向不外乎赤峰或承德,如今兩個地方奉軍都有重兵把守,他可不想成為各方勢力鬥爭的犧牲品。
“這個我也沒想好,不過我的打算還是根據實際情況再做決定,這之前我打算做好多倫的防務,以後要是能占領察哈爾,多倫也是北面重要的門戶,我已經讓楚峰前出偵查,李肅和幾個參謀查探周圍地形,確定最後的方案。”
“這樣我就放心了,很有可能一段時間內你都要待在這裡靜觀時局的變化,記住了,閻錫山沒有跨之前,千萬別顯露出你想染指察哈爾的心思。”
來到多倫後,趙子梧已經放下很多,不再糾結商震入張家口摘了果子之事,“老師,就這麼等著?”
“等著,我想要不了多久,南京方面就會和你接洽,你要有耐心,讓我想中原大戰時,南京拉攏你,給個察哈爾省主席不是什麼難事,到時候就順理成章了。”
王頌的話語讓趙子梧心情大好,他笑道:“也許我還要裝作猶豫不決的態勢來,換取最大的利益。”
“這是可以的,不過,子悟,別玩過了,蔣總司令精明著呢。”
多倫城屬於攻守都不容易之地,現代戰爭中,除了駐守大城市,依靠城池防守意義已經不大,將主力完全固守在城裡純粹是找死,涿州和天鎮完全不同的防守方式已經讓趙子梧有了清晰的認識。如不考慮張家口、寶昌西線防御,面向熱河的防御方向主要是東面和南面,經過與李肅商量後,他在寄古寺附近的丘陵地帶放下的獨立師的炮兵陣地,然後將臨時撥付的炮兵營放在西堡門外,一團前出至沙坑設置第一道防線,二團在紅花山設置第二道防線,三團則駐守縣城並兼顧炮兵陣地的防務,特木德騎兵旅駐守王家營子,這麼布置也帶有以一二團為主力,騎兵旅為機動力量,先做好防御,再伺機從東面打進熱河。
做好這一切,按照王頌的吩咐,他請孫名望聯系,前往彙宗寺拜訪那音巧爾計活佛,對於這位彙宗寺本寺活佛趙子梧信心不足,他的前世可是堅定的支持過外蒙古遠征軍,在那次動亂中,他和彙宗寺另一位重要的人物甘珠爾瓦活佛先後斃命,再次轉世後的那音巧爾計活佛不過十八歲,自己能溝通嗎?
那音巧爾計活佛倉位於彙宗寺南角,對於獨立師最高長官來訪,喇嘛早已得知,經歷過奉軍洗劫後,這些喇嘛已經不敢藐視帶兵的人,見到趙子梧一行,便將他引了進去,畢恭畢敬,但不熱情。
這些細節趙子梧並不在意,坐在墊子上的那音巧爾計活佛等僧侶上茶後,便目視趙子梧,大意是是找我何事。
一時沒有話,趙子梧心想總不能一上來就談論如何治理多倫的事吧,他想了想,便隨口問起彙宗寺為何有這麼多活佛倉。
這個是每個活佛都知曉的,那音巧爾計活佛很是耐心的做了解答,隨即趙子梧笑問都是活佛,那誰最大,聞言那音巧爾計活佛笑了,這對於不懂藏傳佛教的漢人來說確實是個難題,他們總是搞不清楚為何有這麼多活佛。一番知識普及,趙子梧算是迷迷糊糊聽懂了些,不過他卻從這裡找到了話題的切入點。
“按活佛所說,章嘉活佛乃是蒙藏佛教四大領袖之一。”
“確實如此。”
“據我所知,章嘉活佛曾因贊助共和被政府封為‘灌頂普善廣慈宏濟光明昭因闡化綜持黃教大國師’,不知活佛對此事有何看法?”幸好臨來前臨時了解了些,趙子梧對章嘉活佛這件事印像很深,主要還是和袁世凱掛鉤的原因。
那音巧爾計活佛不知他的用意,“章嘉大師精通佛法,心懷大慈大悲之心,成為大國師也是眾望所歸。”
“活佛說漏了一點,章嘉活佛用行動表明了他作為中華民族一員的決心。”
那音巧爾計活佛算是明白了趙子梧話語中的含義,前世的歷史讓他頓覺尷尬,“趙師長的意思我明白,我想請問趙師長,如何解釋你們漢族人的所作所為?”
“活佛的意思我也明白,不管哪個民族的人,都有好人壞人,活佛是否同意?”
“同意,我佛因此才要度化那些惡人。”
“既然如此,我想說說我的看法。”
“趙師長請說。”
理了理思緒,趙子梧道:“不管活佛怎麼想,我們都有一段共同的歷史,這是抹不掉的,也許有時候相互廝殺,相互仇恨,可我總覺得,這就像兄弟打架,是自家的事,如果放棄仇恨,在這片土地上,我們應該有一個美好的未來。”
“那趙師長想怎麼做?”
“放棄分裂,放下分歧,我希望能和活佛一起,讓多倫再次崛起。”
單純的話語並不能完全消除那音巧爾計活佛心中的戒心,他不知道這是不是一個圈套。
“那趙師長盡管去做,我怕是幫不上什麼忙。”
失望的感覺湧上心頭,還真難溝通啊,不過要是一次就能搞定,那也太容易了。
“既然活佛這麼說,我也不多騷擾,今日我想向活佛通報兩個事情,一是我將下令多倫進行軍管,任何燒、殺、搶的事情都視為重罪,不管是漢人還是蒙古人都一樣,我希望活佛能利用你的影響,讓蒙古人能夠遵循。”
“這個可以,另一件事是什麼?”
“清剿匪患,還百姓一個晴朗朗的天,不知活佛可否昭示草原各處,若是被逼為匪的,盡快到我這來登記,既往不咎,我只給十天期限,超過這個期限,一律殺無赦。”
那音巧爾計活佛笑了,“趙師長是不是有些托大,草原上的匪幫可不是那麼容易剿滅的。”
“那活佛可拭目以待,別忘了,我可是有蒙古騎兵旅的。”
趙子梧走後,那音巧爾計活佛靜坐了很久,他尚在學習階段,社會閱歷也不豐富,該如何做實在是拿不定主意,單從趙子梧說的兩件事,都是有利於地方的,可就是因為趙子梧這麼做幾乎沒什麼好處,反而讓他不敢相信了。
軍管告示對於縣城的商人來說看不看都一樣,他們是做生意的,也不可能和蒙古人有太大衝突,若真是像告示上說的,反而有好處。蒙古人倒是有些摸不著頭腦,平時有事他們自己之間都有可能用武力來解決,按照告示上說,這也不行了,感覺受到欺壓,有些不滿。那音巧爾計活佛倒是兌現了承諾,這符合佛家的教義,他沒有理由不支持,察哈爾幾乎每戶蒙民家都有人當僧侶,在章嘉活佛、甘珠爾瓦活佛不在時,那音巧爾計活佛已是草原最大的存在,他的話沒人敢不聽。
在和商會商議後,趙子梧按照王頌的意思,發布了第一道和地方有關的政令,這便是稅收,本來他看不上已經落寞的多倫這點稅收,可老師說了,凡事都有規矩,不是多少的問題。
孫名望已經知道這政令的內容,他還是參與商議的主要人之一,多年經商,他知道這道政令意味著什麼,如果趙子梧一直待在多倫,他相信多倫的復興指日可待。
“孫兄,這告示看不懂啊?”
看不懂?沒關系,他已經按照趙子梧的吩咐印制了一批詳細說明,發給商會個掌櫃的,眾人看過有些傻眼了。
“只收一種稅?其他都不收了?”
“不是只有一種,是眼下對於我們這些商人,只有一種。”孫名望笑著解釋道。
“為何我們買東西還要上稅?這買也上,賣也上,不是上了兩次?”
“這裡面有個原因,按理說都是賣的上稅,趙師長和我仔細談過,和我們交易的蒙古人多,趙師長怕引起不必要的糾紛,就由我們來代繳,記住了,以後交易的時候要告訴蒙古人,稅是我們替他們繳的,等一段時候後,他們都清楚了,就由他們繳稅。”
這麼一說,其他人明白了,神情開始激動起來。
“諸位!”孫名望雙手揚了揚,“我提醒諸位,該繳的一定要繳,要是被查到了,就不好看了!”
“孫掌櫃,看你說的,趙師長這麼照顧,咱們怎會漏繳一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