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華門外,雖是國喪期間,無人敢亂來。
但兩個不到十歲的孩子扭打在一起……
或者說,單方面被毆打,就算不得甚麼大罪過了。
賈薔出來時,就看到西華門外不遠處,賈環正被一個比似乎他還要矮一些但胖許多的半大男孩騎在身上,打的吱哇鬼叫。
一旁處,寶玉正滿面難看的嘆息。
而在他對面,則是一個和寶玉年歲相仿的年輕人,竟是在和寶玉說笑著,看起來,倒像是認識的朋友。
周圍一圈,賈環的舅舅趙國基急的甚麼似的,可礙於動手者的身份,不敢上前。
李貴雖也想勸,可身份太低,也沒開口的余地。
倒是鼻青臉腫鼻血直流的賈環,眼神很好,遠遠看到賈薔過來,“嗷”的一聲尖叫,拼命將壓在他身上的矮胖墩推翻,大哭的朝賈薔跑來。
“救命啊!”
“薔哥兒,薔爺爺,快救命啊!”
賈環滿臉慘像,衣襟都被鼻血和嘴角流血弄濕了,一邊往賈薔這邊跑來,一邊聽到身後動靜回頭看去,待看到身後是面容興奮猙獰追打上來的半大孩子,魂兒都要飛了,愈發聲音凄厲的逃向賈薔。
後面旁人則罷,寶玉卻急的招呼起來:“薔哥兒,且莫動手!”
然而為時已晚,賈薔看到賈環後面追來的孩子,舉起沾著血的拳頭,朝賈環小腦瓜上砸去,一步上前,一腳踹其腹部。
那半大胖墩“哎喲”了聲,倒飛出去。
這一下,卻似乎捅了馬蜂窩。
原先正和寶玉說話的年輕人,見半大胖小子挨打,登時變了面色,帶著身後四五個長隨立刻趕了過來。
賈薔見之皺了皺眉頭,不過也沒放在心上。
盡管商卓等親衛還在東華門,不過就眼前這幾個,還不是他的對手。
“好大的膽!你知道你打的是誰?小孩子動手,你也有臉插手?”
與寶玉差不多大年輕人衝過來簡直想要動手,若非已經清楚了賈薔的身份,他必是要帶人圍毆的。
寶玉也急急趕來,跺腳抱怨道:“哎呀,誤會了,薔哥兒,你怎麼能隨便動手?”
賈薔目光清冷的看著寶玉,直到他面色不自然的低下頭,方輕聲淡漠道:“寶玉,不管你多不喜歡賈環,你都是他的親哥哥。我不強求你們手足之間精誠親愛,但是,永遠不要再聯合外人,對付家族裡的任何人,永遠不要。”
說罷,他又看著大哭不已的賈環,道:“不要哭了,死不了。今天我動手,只是因為這個孩子當著我的面還敢放肆,並不是幫你。他和你年歲相仿,這個仇,只能你自己去報。我最後再問你一次,還要不要去族學?如果不去,往後你被打的時候,不會少的。”
賈環聞言,抽噎道:“去,下年一定去。”
賈薔點了點頭,目光森冷的看著還滿臉憤慨的年輕人,問道:“你是哪一家的?”
這少年咬牙道:“我是北靜王弟,水澤!你打的,是我三弟水淦!大哥最是疼愛他,太妃也最愛這個小的,你……”
賈薔皺眉喝斷道:“北靜王府,就能把人打成這樣?”
不等水澤答話,寶玉就跺腳道:“是環哥兒先罵的人家……原是兩個人頑的好好的,也不知怎麼就罵了起來,又鬧著要較量比武。”
賈薔聞言,轉頭看向身後的賈環,賈環一臉鼻涕眼淚血快結痂了,他抽了抽鼻子,道:“這球攮的說北王府比賈家強多了,賈家又髒又臭,還罵你就會拍馬屁溜溝子,比他大哥北靜王差一百倍,只配給他大哥添腳指頭。”
此言一出,寶玉和水澤都不自在起來……
不過那小胖子水淦卻起了身,到底是半大孩子,賈薔出手有數,打退了卻未傷人,他聽聞賈環之言,氣的面色漲紅激動道:“是你這球攮的下流種子先哄我喊你大爺的,還說賈家現在比我北王府強十倍,說連你的侄娃兒都比我大哥強,翹翹腳丫子,我大哥就得跪下喊爺爺!”
寶玉又氣憤又羞愧,衝賈薔叫道:“可聽見了?到底是誰的不是?”
又抱怨道:“原是不叫他一起來的,老爺非讓他來。”
賈薔皺眉道:“小孩子家罵髒話,誰還能當真?果真打起來了,打輸了就打輸了,練好能為自己打回來就是,我也不會生氣。可都打成這樣了,你還在一旁看戲,非得打死了才算完?
今日事就此作罷,小孩子的事我不計較了,北王府哪個若是不服,只管來尋我……看甚麼,你要是想過兩招,本侯現在就成全你。”
水澤冷哼一聲,他一個讀書人,怎麼可能打打殺殺?
雖氣個半死,也只能算了。
賈薔也不理會,對寶玉、賈環道:“跟我走罷。”
二人垂頭喪氣的跟上,李貴、趙國基等長隨也紛紛跟上。
至東華門,彙合了商卓等人,一並前往了東城兵馬司衙門。
……
武英殿,軍機處。
羅榮皺起眉頭看著刑部尚書刑部尚書祝蒼、大理寺卿宋晝、都察院左都御史趙東山三人道:“上上下下都審問罷了,果真沒有問題?”
祝蒼今年年過七旬,是一位刑部老人,搖頭道:“羅相,從太上皇丹房到內務府顏料庫,老夫都親自帶了刑部最精干的人手細查了遍,刑部查完大理寺查,都察院也查了遍,實在看不出有甚麼破綻。至於涉案的一百二十八人,全部分開反復審問了一宿,得到的案卷幾無差別。他們不可能串供的,即使串供,這麼多人,也必有破綻出來。但就目前來看,此案簡單明了,實在尋不出甚麼問題。就連龍虎山張元隆,也都問了幾遍。”
羅榮還想再問甚麼,荊朝雲卻擺手攔住,而後對祝蒼等人微笑道:“原也只是走個過場,給外面那些滿心陰謀心思的小人一個交代罷。三位大人去忙罷,三日之後結案,公布天下就是。”
祝蒼、宋晝、趙東山三日退下後,何振不解的看向荊朝雲,道:“元輔,你我都應知道,太上皇駕崩,絕沒那樣簡單,為何……”
羅榮也皺眉道:“沒有一絲破綻,原就有問題。一百二十八人裡,果真就沒一個糊塗的想差的?”
荊朝雲嘆息一聲道:“羅相,何相,老夫也知道,太上皇這等自幼年起,便在陰謀詭計中成長起來的聖天子,是不會因為弄錯兩味藥就駕崩的。可老夫相信,這一次,也絕不是如你們想的那人所為。道理很簡單,他們並未准備妥當。且太上皇,也一直在穩穩的放權於他,想讓皇權在以後三五年內平穩交接。實在沒必要,干下這等潑天大事。況且,任誰,也要思慮到,始作俑者,其無後乎的後果!”
聽聞荊朝雲之言,羅榮、何振都變了面色,若是此事非最大的受益者所為,那豈非更可怕?
荊朝雲擺手道:“此事,皇上也不會放過,必會細細詳查,否則豈能心安?但短期內,未必能查出甚麼。幕後之人並未留下多少蛛絲馬跡,又事涉宮廷,還有內務府。內務府裡,又事涉多家王府。總之,是一團亂麻。眼下,國喪要緊,其他的,咱們也無能為力。”
羅榮有些不甘心道:“荊相,莫不是將那番話當了真?”
雖未明言,荊朝雲也知道羅榮說的是甚麼。
隆安帝說荊朝雲乃名臣,朝廷絕不會動,否則就是自毀城牆雲雲。
荊朝雲信麼?畢竟是當著宗室諸王和文武大臣的面說的。
他並不全信,也自不會全不信。
但這已經夠了……
看著羅榮、何振不甘的眼神,荊朝雲淡淡道:“文孝,敏寬,你們可知,昨兒夜裡,有人串聯上書,甚至鼓動國子監數百監生,准備上書朝廷,為太上皇鳴不平,結果,今日鸞台卻沒收到這樣的奏折,是因何故?”
也不給羅榮、何振相問的空閑,荊朝雲就又說道:“因為鼓噪此事的官員,此時正在牢裡,等待他們的,絕不會有甚麼好下場!天子大義,早在六年前已經定下來了。如今太上皇駕崩,眼前這點風波,又怎麼可能動搖得了國本?文孝、敏寬,心不要亂,心亂必出大事。”
羅榮、何振聞言,悚然而驚,回過神來,終於明白他們先前的想法多麼荒謬。
有天子大義在,有坐穩六年天子位的根基底蘊在,隆安帝在太上皇駕崩的第一天,就展現出了他的強勢。
整個皇城御林軍二萬大軍,也效忠於他。
就憑小小一個流言,又怎麼可能真的擊垮他……
不過,二人又覺得,荊朝雲話裡,似乎別有一層意思。
但似乎,還有下一次,更大更狠的?
……
東城兵馬司衙門。
賈薔回來時,衙門內已經沒多少人在了。
大多數的丁勇、幫閑都出去執勤,務必保證京城中沒有動亂。
讓人去請了一個郎中來給賈環拾掇拾掇臉上的傷後,賈薔就讓商卓尋來李婧。
二人進了兵馬司衙門後院的一間臥房內,賈薔將他對於此次兵馬司招兵買馬大舉擴張,以及對整個都中來一次大清掃的一些想法說了出來。
又怎麼可能,真的只是拿著掃帚清掃……
國喪期間,除了兵馬司衙門外,誰敢作亂,兵馬司衙門就可以徹底鎮壓剿滅,連兵部都不用上報。
不趁著這個數十年難遇一回的機會,將地下勢力從東城拓展到其他四城,簡直天理難容!
李婧這個當初在太平街,維持一個苟延殘喘金沙幫的少幫主,眼下即將能夠掌握的勢力,足以讓她在江湖中稱王!
等大概談完正事,賈薔格外想當一回江湖女王背後的男人,李婧便只能依了他,讓他在其身後,馳騁江湖……
……
ps:今日臨時出了點事,實在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