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的剎車慣性讓把蘭波朝前甩了出去,身體為了規避危險本能地卷成魚球,半透明的球從駕駛座和副駕駛之間的空隙擠了過去,掉在白楚年懷裡。
白楚年單手控制住車的方向,逐漸放慢車速,右手把魚球摟住免得他在車上滾動。
車速平穩後,蘭波舒展開身體,手臂摟在白楚年脖頸上。
白楚年滿腦子都是那個半透明的果凍質感的粉色小孔,說話磕磕巴巴:“你……這個不要隨便給別人看。前面那個也是,兩個都不許。”
蘭波扶著他的肩膀迷惑地端詳他:“這個是,與大海連通,交流,神聖的地方,所以,很愛護。你……很嫌棄?”
白楚年深吸一口氣呼出來:“我跟你說不清楚。”
“randi可愛。”蘭波露出一個無害的笑。
白楚年將車停在了距離港口海鮮加工廠二百米的一座廢棄廠房邊,他讓蘭波先下車,自己坐在駕駛座上閉了會眼睛。
他攥著口袋裡調換過來的真ac藥劑,很想立刻給蘭波扎上一針。
但這個念頭不過在腦海裡掙扎了一瞬便掐滅了,白楚年從抽屜裡摸出一管抑制劑,咬開注射器針帽,曲起小臂打進了靜脈。
一陣從血液中騰起的刺痛讓他格外清醒,他靠在頭枕上稍微休息了一會兒,等血管中的躁動過去才下車。
臨近發.情期,身體變得異常敏感,連心理也會異常脆弱,白楚年很不喜歡這種無法完全掌控自己身體的感覺,但又沒有辦法。
他推開車門,蘭波無聊地坐在車前蓋上等他,魚尾像人類盤腿那樣卷在一起。天色已完全暗了下來,周圍沒有路燈,蘭波弓身坐著,手裡玩弄著從自己兜裡拿的打火機。打火機的造型是個閉上嘴的骷髏頭,拇指將它閉合的下頜掰開,綠色防風冷焰從骷髏眼睛裡鑽出來,將蘭波側顏映得發亮。
白楚年扶著車門凝視著他,忽然走過去,把打火機從他手裡拿回來,然後抬起一條腿跪到車前蓋上,低頭吻他。
alpha的呼吸帶有他信息素的氣味,猛獸腺體信息素中自帶暴躁因子和攻擊性,就算安撫信息素也是富有侵略性的強制安撫,即使他盡量表現得像一只黏人的小貓,刻印在基因裡的本性是無法改變的。
“你不要……別這樣。”白楚年捧著蘭波的臉強迫他和自己接吻,“我可不想進監獄。”
在蘭波的視角看來,隨著alpha動作垂下的黑色發絲掃在自己臉頰邊,他的眉眼輪廓在黑暗中更加深邃,黑亮的睫毛又濃又長。他的確長大了,變得比小時候還要好看得多。
蘭波遲鈍地覺察出一種悵然若失的感情。
他伸出手,緊緊抓住了白楚年扶著自己的手臂,尖銳手爪深深刻進alpha的皮膚中。
“你老是對我下手很重。”白楚年松開與他接吻的嘴,嘴唇微張,舔去虎牙尖上帶著白刺玫淡香的涎水,他沒有動,沒有呵斥甚至沒有躲避蘭波的傷害,左臂被指甲豁開三條露出骨肉的傷口,隨後愈合如初。
“如果只到這種程度的話,你可以隨你心情懲罰我。”白楚年把他從車前蓋上拽下來,單手抱著,緩步向前走,“不過別太狠了,我會感染。”
蘭波摟著他的脖頸發呆,培育期實驗體的理解能力還不足以支持他精確地分析自己的情緒。
向海鮮工廠靠近的路上,白楚年低聲與技術部通訊:“確定目標進入港口海鮮工廠,任務已完成,是否撤離。”
技術部將白楚年從眼鏡上傳回的畫面發給高層,韓行謙也參與其中。
播放部分錄像後,高層征求韓行謙的意見,因為這次任務是由他發起的申請,他擁有後續行動的發言權。
韓行謙坐在會議靠椅中,他從實驗室過來,身上的白色制服還沒脫,指間轉著鋼筆,沉思了一會兒說:“我的意見是直接進入工廠,檢查海鮮冷庫,確定他們打算注射ac促進劑的實驗體類型,這樣我們才能估計他們的下一步目的。”
白楚年:“目測工廠內紅喉鳥成員眾多,有可能暴.露。”
韓行謙:“沒關系,既然已經把藥劑掉了包,後續不需要特別隱蔽,他們反而會認為遭到阻礙才是正常的。”
聯盟高層接受了韓行謙的建議,向白楚年發送二期任務“檢查工廠冷庫”。
“收到。”白楚年關閉通訊,帶蘭波爬上高架,從通風口進入了海鮮工廠。
這一家海鮮工廠長期經營出口生意,質量口碑都不錯,白楚年站在高架上眺望碼頭的貨船,員工們已經在裝貨,來往經過冷庫,現在去查看貨物幾乎必然被抓個現行。
紅喉鳥對這次行動非常重視,除了工廠本身的員工之外,還在工廠內部各處安排了不少武裝雇佣兵巡邏看守。
海鮮工廠共有三層,一層和二層中間打通成為一個開敞式大空間,中間隔斷分出不同功能區域,從打撈接收區,清洗區,加工腌制區,罐頭打包區,一直到裝貨區流水線作業,每一層距離地面三米處邊緣都安裝了方便質檢巡視的鐵梯和鐵架,人可以在上面行走。
蘭波趴在通風口扇葉縫隙中安靜打量整個工廠,大致判斷了一下雇佣兵的數量,輕聲說:“只有,七十多個,雇佣兵。”
“但我們只有兩個啊。”白楚年咬了咬嘴唇,看了一眼蘭波的魚尾,“嗯,1.5個。”
“而且連把手槍都沒有。”前置任務沒有申請武器,現在回去拿也不趕趟了。
白楚年大致掃視了一遍工廠的地形,在心中默繪了幾條路線,“按我說的做。”
蘭波跟隨白楚年高架上爬了下來,挪到邊緣,直接掉入等待進入工廠的海鮮卡車中,鑽進盛滿海魚的大型塑料海鮮缸裡。
白楚年靈活攀爬到高架頂端,雙手攀在離地十來米的通風窗外,通過通訊器指揮蘭波行動。
蘭波落在海鮮筐裡,迅速用活魚把自己埋起來。
白楚年:“情況怎麼樣。”
蘭波:“魚不太新鮮了。”
白楚年:“我問你的情況……”
蘭波:“飽。”
白楚年:“……”
蘭波藏在海魚裡進入清洗區,水流反復衝洗魚群,隨後把清洗過的海鮮送入加工腌制區。
海鮮隨著傾倒的翻鬥落在傳送帶上,蘭波趴在裡面,聽到白楚年說:“還有十秒進入切割加工區,准備。”
蘭波心中默數,在臨近時間時翹起尾尖,一縷強電流進入切割機器主板造成短路,切割器驟停報警,蘭波趁機從縫隙中鑽進刀片另一端,爬下傳送帶,恢復了機器的電路。
幾個工廠員工聽到機器報警,於是趕來查看,確定機器再次正常運轉才放心離開。
蘭波成功通過加工腌制區,在傳送帶下快速爬行,進入罐頭打包區。
白楚年一直在觀察打包區員工的行動軌跡,基本上確認了規律,於是指揮蘭波:“去第四排左手第二個集裝箱,打包這一箱的員工換班了,來接班的員工應該不知道罐頭裝到了多少,你把多的罐頭拿出來,然後進去用罐頭把自己擋住。”
蘭波照做,鑽進罐頭集裝箱中,隨後箱口封閉,蘭波隨集裝箱一起被推上了碼頭貨輪。
進入貨輪的冷庫中後,蘭波用指甲劃開集裝箱爬出來,在每一個可疑的冷藏櫃邊探尋氣味。
他停在一個堆滿冰塊的水筐邊,這裡面盛放的都是鮮章魚。
蘭波趴在水筐邊翻了翻,但除了章魚就是章魚,討人厭的吸盤嘬到蘭波的手臂上,蘭波不耐煩地將粗壯的章魚足從身上拔下去。
白楚年避開巡邏的雇佣兵,從外窗輕聲翻越到工廠內部,他從窗口看到控制室裡擺著幾份發票,於是打算摸進來看看。
“有發現嗎?”白楚年拿出眼鏡戴上,將發票文件內容拍下來傳給技術部,邊分心關照蘭波那一邊的情況。
蘭波回答:“有氣味。但只有,章魚。”
“我知道了。”白楚年心裡有數,把發票按原來的樣子擺好,“出來與我會合,我們撤。”
“嗯。”
白楚年悄聲翻回進來的通風窗,他走路不會發出聲音,而且避障能力和攀爬能力極強,從高處跳下也不會受傷,擁有一切貓科腺體的天賦。
他輕聲跳下高架,靠近碼頭接應蘭波,突然,對危險的敏銳感知令他停下了腳步,迅速回過身。
一位拿消音手槍的雇佣兵站在不遠處,槍口指著他的腦袋,冷笑威脅:“兄弟,把手舉起來,我們談談。”
白楚年眯起眼睛,看到了他胸前別的名牌:裡比西。
這個名字有那麼點特別,白楚年記得在三棱錐小屋裡,從恩可那一隊雇佣兵身上搜出的名單裡就有他。
好像是位僵屍山雀alpha。
“哎,這也能被逮,我太失敗了。”白楚年沒有槍,只好按那位雇佣兵頭子說的,把手舉起來,慢慢走過去。
裡比西舉著消音手槍走過來,槍口抵住白楚年的後腦,左手在他身上摸索搜身。
“你個alpha在我身上摸來摸去,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少廢……”
白楚年微微偏頭,猛地轉身趴下,躲開一發險些打爆後腦的子彈,手掌撐地,力量強勁的長腿凌空橫掃,一腳踹翻他手中的槍。
消音手槍在空中打著轉飛起,裡比西縱身一躍伸手欲接,白楚年翻身飛踹,將他掃出三四米遠,輕松接下手槍。
白楚年接槍上膛瞄准開火的動作一氣呵成,以至於腦子裡快速閃過的細節沒有跟上他的動作。
名單上記錄了紅喉鳥成員的技能名字,他隱約記得裡比西那一行寫的是“僵屍山雀alpha,j1能力損壞。”
損壞?
他還沒來得及多想,手中開槍的動作已經早一步完成,槍口瞄准裡比西的眉心,一聲爆裂的槍響。
白楚年知道這不是安裝消音器的槍聲。
是炸膛。
僵屍山雀腺體j1能力:“損壞”,使觸摸過的器械快速消耗至使用壽命極限。
白楚年看見裡比西臉上露出殘忍的冷笑,疼痛隨之從左手蔓延之全身。
他踉蹌兩步才站穩因劇痛而搖晃的身體,血和碎末濺落在腳下。
白楚年垂著左臂,手腕以下的部分被炸碎了,燒焦的碎肉掛在碎裂的手骨上晃。
聽到槍聲,工廠裡衝出大量雇佣兵,將白楚年團團圍住,槍口指向他的腦袋。
“……好疼。”白楚年扶著殘破的左臂,緩緩直起身子,胸口急促起伏抽動,顫顫地笑了起來。
普通人被炸碎一只手早就痛得昏厥過去了,看著面前陰惻微笑的白楚年,裡比西不打算冒險活捉,下命令立刻開槍擊斃。
他做出開槍手勢那一刻,雇佣兵的槍口對准白楚年,扣動扳機。
數發子彈飛射而來,一旦命中,白楚年的顱骨將會爆裂成碎片。
碼頭忽然無故起浪,一縷蜿蜒電光衝出水面,轉瞬間已飛至眼前,一顆半透明藍色帶電球擋在白楚年面前,子彈撞擊在透明球上擦出耀眼的火花,卻無法擊碎它。
蘭波的伴生能力魯珀特之淚,進入自我保護的球體狀態時,任何外力都無法擊破球體外壁。
子彈被盡數彈開,帶電光球舒展身體,蘭波落在白楚年身邊,尾尖卷住鐵架支撐身體,冷淡注視周圍的雇佣兵,魚尾瘋狂充血,變為憤怒的血紅色。
“人魚!”裡比西愣住,“你們是哪來的!”
白楚年動了動脖頸,漆黑雙眸逐漸透出灰藍底色,瞳孔縮小,一雙獅子的凌厲眼睛凝視前方。
“告訴你有用嗎,反正你又惹不起,”他笑起來,尖牙可愛地露出上唇,將左臂抬到面前,眾目睽睽之下,骨骼快速生長,血肉筋脈緊貼白骨爬動,皮膚增長愈合。
白楚年在眾人震驚恐怖的眼神中攥了攥恢復如初的左手,拍了一下那位僵屍山雀的肩膀。
“你最倒霉的事情,就是讓我知道了你的名字。”白楚年親昵地搭著他的肩膀,“裡比西。”
話音落時,僵屍山雀alpha突然消失了。
白楚年手心裡多了一枚玻璃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