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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想做鹹魚第7天

鹹魚他想開了 遲晚 5443 2024-03-17 22:46

  

  立刻有人被請入殿內。

  “微臣見過——”

  安平侯正要行禮,弘興帝一擺手,“免了免了,不必多禮。”

  安平侯站直身體,又看見殿內的另外兩人,當即眉頭一皺。

  江倦?

  他怎麼在這兒?

  安平侯今日入宮,是為請弘興帝為他賜婚。

  身為天之驕子,安平侯一直不滿自己與江倦的婚約。這個從鄉下來的少年,膽小、畏縮,說話不敢與人直視,眼神滿是陰郁。

  他極度厭惡這個未婚夫,也不想承認這份婚約,至於江倦,更是不配踏入侯府。

  可他舅舅不這麼認為。

  安平侯父母早逝,長公主,也就是他的舅母把他接到了公主府。他是由舅舅與舅母撫養長大的,而這門婚事,也是他舅舅定下來的。

  彼時安平侯想解除婚約,但他還沒有承襲爵位,依照大興律令,承襲爵位會降級,長公主為此多次進宮面聖,安平侯不想在這個時候自找麻煩,便沒有再提。

  而現在,侯位已經塵埃落定,他的舅舅與舅母又出京散心,安平侯便想趁機取消婚約,又入宮請求賜婚。

  待他們歸來之時,木已成舟,聖上的金口玉言更是無可更改,舅舅再氣惱也無濟於事。

  不過……

  安平侯沒料到會碰到江倦。

  昨日他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希望江倦聽進去了,不要再對自己胡攪蠻纏。

  這樣想著,安平侯警告般的看了江倦一眼,然而少年卻不如以往那樣,見了他就巴巴地望著,安平侯只能看見他的側臉。

  他站在離王身旁,膚色白皙,睫毛低垂,烏發落下的一綹,貼在臉龐上,莫名顯得柔軟又乖順。

  安平侯一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江倦不太一樣了。

  他好像……

  “照時,你進宮來,是有什麼事嗎?”

  弘興帝開口,打斷了安平侯對江倦的探究,他回過神來,對弘興帝道:“陛下,臣有一事相求。”

  前幾日,安平侯去尚書府探望江念,他臨走時江念突然抓住了他的手,含著淚問:“侯爺,您還要我嗎?”

  安平侯渾身一震,說不出話來,江念苦澀道:“……你心裡已經沒有我了嗎?”

  怎麼會沒有他?

  安平侯滿心滿眼都是江念,也只有江念,甚至連他做夢夢見的人,也全是江念。

  同是尚書府的公子,江倦一無是處,江念卻與他不同。江念是金枝玉葉,氣質溫雅端方,哪怕他相貌只是清秀有余,但美人在骨不在皮,江念仍被譽為京城第一美人。

  他心地善良,才華滿腹,安平侯早就被他吸引,只可惜江念從無回應,安平侯原打算默默地守護著他,沒想到這一日江念會主動抓住他的手。

  狂喜過後,安平侯一把摟住了江念,“我心裡究竟有沒有你,難道你不清楚嗎?”

  江念把臉埋在他的懷裡,安平侯感受著懷裡人的溫度,激蕩的心情逐漸平復下來,他也暗暗做下了一個決定。

  ——與江倦退婚,迎娶江念。

  “微臣想請陛下為臣與尚書府二公子江念賜婚。”

  安平侯說完,余光下意識掃向江倦。

  在他看來,江倦不識大體,更不會審時度勢。哪怕他已經與離王成親,恐怕都沒有多少身為王妃的自覺,按照以往江倦對自己的痴纏程度,安平侯覺得他說不定會當眾崩潰。

  不止是他,若有似無的目光又都落到了江倦身上,就連汪總管,也沒控制住自己,眼神飄了過去。

  江倦:“……”

  為什麼都在看他?

  摯愛安平侯的是過去的江倦,與現在的江倦有什麼關系呢。

  這樣想著,江倦笑了一下,試圖傳達祝福,順便證明自己的清白。

  你們一個是主角攻,一個是主角受,天設地造,天生一對,請立刻鎖死。

  安平侯對上江倦的目光,愣了一下。

  少年望著他,眼神清透不已,他柔軟的唇向上輕彎,眼睛也彎成了一個月牙的弧度。

  他本就生得殊麗,這麼一笑,更是不可方物,只是少年唇色太淡了,身量也顯得過於孱弱,好似琉璃美人,脆弱又易碎。

  安平侯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

  他的氣質怎麼變化這麼大?

  而且以前江倦一碰到他,不是低著頭就是緊張地擰著衣袖,他嫌他氣質陰郁、舉止粗俗,從未發覺他的臉原來這樣美。

  不過……

  美又怎麼樣?

  只是一具漂亮的皮囊罷了,他心思那樣惡毒,怎麼也比不過心地善良的小念。

  短暫的失神過後,安平侯只覺得意外了。

  少年笑得毫無介懷,也渾不在意,好似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在向聖上請求賜婚,而他又剛好碰上了。

  他不介意?

  安平侯心下疑惑。

  江倦當然不介意。

  注意到安平侯在看自己,江倦禮貌地對他點點頭,然後收回目光,往薛放離那邊貼近了一點。

  薛放離側眸望他,江倦歪歪頭,疑惑地衝他眨眼睛,比起安平侯,他表現得與薛放離更為熟稔,也更願意靠近一些。薛放離看了他許久,笑著抬起眼。

  

  安平侯猝不及防地與薛放離對視。

  薛放離似笑非笑地盯著他,神色之間滿是徹骨的寒意,安平侯心下一駭,渾身都在叫囂著危險,只覺得好像被猛獸盯上,一陣毛骨悚然,他慌亂地移開視線。

  與此同時,弘興帝也開了口:“駙馬可知曉此事?”

  安平侯穩了穩心神,勉強回答:“……不知道。”

  弘興帝便笑了,“你這孩子,是想用朕來壓你舅舅?”

  安平侯低著頭沒說話,他本要思考該怎麼回答,可卻又不受控制地走了神。

  他想不通江倦的態度。

  就在前幾日,江倦還因為被退婚把江念推到了湖裡,而在昨日,江倦也執意保留他們婚約的信物,不舍得那枚玉佩被打碎,今日他怎麼就毫不在意了?

  安平侯沒說話,弘興帝思來想去,還是搖了搖頭,“朕覺得不妥。成婚一事,豈非兒戲,朕點頭了,回頭駙馬不滿意,朕便是好心辦壞事。”

  安平侯堪堪回過神,他張了張嘴,“陛下……”

  弘興帝擺擺手,“朕不好插手你們的家務事,待駙馬回來,你們自己商量吧。”

  安平侯懊悔不已,他本是躊躇滿志而來,沒想到竟在緊要關頭走了神,功虧一簣。

  不過他並未放棄,想了一下,安平侯又道:“陛下……”

  這個時候,殿外有人朝汪總管使了個眼色,汪總管意會地點點頭,又對弘興帝耳語幾句,弘興帝打斷了安平侯,“有什麼話待會兒再說吧,先陪朕一道用膳。”

  頓了一下,弘興帝又道:“老五,最近沈道長給朕配了鹿茸血酒,你身體不好,也嘗一嘗吧。”

  薛放離頷首,汪總管立刻吩咐下去,侍女們魚貫而入,很快就布置好一桌席面,弘興帝率先落了座,笑道:“你們也隨意,不必拘束。”

  汪總管端來血紅的鹿茸血酒,伺候著弘興帝喝下,弘興帝突然說:“老五,說起來駙馬還做過你的太傅,你還記得嗎?”

  弘興帝語氣平和,可飲下的血酒染紅了他的牙齒,好似在茹毛飲血。

  薛放離:“沒什麼印像。”

  弘興帝倒也沒說什麼,只遺憾道:“駙馬這個人啊,那會兒還是狀元郎呢,打馬過京都,風流出少年,現在……”

  他長長地嘆了口氣,轉而問安平侯:“你舅舅現在還與往常一樣,整日游手好閑,釣魚喝酒?”

  安平侯無奈地笑了笑,不好說什麼。

  弘興帝冷哼一聲,汪總管用勺子慢慢地攪動血酒,濃稠的血色在杯中翻湧,他又伺候著弘興帝飲下一口,弘興帝的嘴唇也慢慢染上了猩紅的顏色。

  “王爺,奴、奴婢伺候您飲用。”

  侍女端來鹿茸血酒,跪在薛放離身旁,她努力讓自己端穩酒杯,可對薛放離的恐懼讓她根本無法控制地發抖,血酒也跟著在杯中反復晃蕩。

  弘興帝聞言,隨口道:“老五,你嘗嘗,這酒腥味重,但效果不錯,你若喝得慣,朕讓沈道長給你抄個方子,日後你在府上也可以喝。”

  他絮絮叨叨地說著,嘴唇開合間,牙齒、舌頭,甚至是整個口腔,滿是斑斑血跡,濃重的血腥味在殿內蔓延開來,薛放離面無表情地看了許久,垂下眼皮。

  侍女捧著酒杯在發抖。

  血水搖晃間,薛放離的耳邊響起女人泣不成調的聲音。

  “你可是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孩子。你怎麼不向著我?你為什麼不向著我?”

  “你這個野種,你該死,你該死——!”

  “我要你食我肉,喝我血,死後墮入無間地獄,永生永世不得超脫!”

  好吵,太吵了。

  太陽穴又開始跳動,尖銳的痛感襲來,薛放離眼前一片猩紅,他聞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又想起滿嘴是血的弘興帝,氣息逐漸變得冰冷。

  真是惡心。

  他頭痛欲裂,也無比煩躁,無盡的戾氣被激發出來,直到薛放離聽見一道聲音。

  “王爺,你怎麼了?”

  聲音很輕,語含擔憂。

  與此同時,他的衣袖被扯動幾下,薛放離鼻息間的血腥味也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他聞了一路,少年身上獨有的藥草清香。

  無比干淨,又純粹的氣息。

  這一刻,他從地獄回到了人間。

  江倦見他沒反應,又對惴惴不安的侍女說:“你先放下吧。”

  侍女依言放下,可酒杯還沒落下,薛放離已經冷冷抬起了眼,侍女猝不及防地與他對視,當即一個哆嗦,失手打翻了這碗鹿茸血酒。

  “哐當——!”

  血酒潑在薛放離玄色的外衫上,侍女懵了一下,當場就嚇哭了,她慌忙跪下求饒:“王爺,奴婢、奴婢……”

  薛放離倦怠至極,沒有理會他,只是雙目輕闔。

  江倦隱約覺得薛放離狀態不對,很小聲地問他:“王爺,你怎麼啦?”

  弘興帝也皺眉問:“老五,你沒事吧?”

  薛放離沒搭腔,江倦猶豫了一下,牽過他的手來查看,還好,沒有受傷,江倦正要松開,那只手卻倏地抓緊了他的手。

  江倦一怔,茫然地望過去,薛放離神色平靜,也沒有看他,可握著江倦的手卻在顫抖,似乎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江倦只好任由他握著了。

  但薛放離越來越用力,江倦也覺得越來越疼了。

  弘興帝又問了一遍,“老五,沒事吧?”

  薛放離始終沒有要開口的意思,江倦只好抬起頭,忍著疼替他回答:“王爺沒事。”

  他的眼神濕漉漉的,睫毛也軟軟地黏在一起,像是要哭卻又沒有哭,安平侯佯裝無意望來,當即僵在原地。

  他說不清自己什麼心情,只聽見心跳如擂鼓。

  可這根本不應該。

  他怎會被膚淺的皮相吸引?

  弘興帝又道:“老五,你原先住的陵光殿,應當還有干淨的衣物,先去換一身衣裳吧。”

  這一次江倦不能替他答話了,只好晃了晃手,薛放離淡淡道:“嗯。”

  隨之放開了手。

  薛放離起身,立刻有人為他引路,江倦不確定要不要跟上,弘興帝向汪總管遞了個眼色,汪總管忙堆起滿臉笑,“王妃這是頭一次進宮,不如奴才帶您四處逛逛?”

  完全陌生的環境,江倦下意識向薛放離求助,他的睫毛還濕潤潤的,薛放離看得腳步一頓,片刻後,面無表情地頷首,江倦這才答應下來,“好。”

  安平侯見狀,好似明白了什麼。

  難怪江倦把他視為陌生人,難怪江倦始終無動於衷。

  他怕離王。

  連是走是留,都無法自己做主。

  方才那樣,也是被欺負了吧?

  思此及,江倦經過安平侯時,安平侯對他低語道:“待會兒我有話與你說。”

  江倦驚詫地望了他一眼,匆匆走出去,假裝什麼也沒聽見。

  靠近主角會變得不幸的。

  躺平裝死,他最擅長了。

  江倦就差把拒絕寫在臉上,安平侯卻更是確定了自己的猜測。

  沒多久,殿內只剩下安平侯與弘興帝,弘興帝知道安平侯的性子,認定了什麼就無比執著,他無奈道:“怎麼?還是想求朕為你賜婚?”

  安平侯正要說什麼,又不合時宜地想起江倦被打濕的睫毛與他潮濕的面龐,像是含著露水的玉瓣,瑩潤一片。

  鬼使神差地,安平侯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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