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議定了親事,李夏從徐家回來的路上,彎了趟郭勝那間小院。
李夏並不往裡進,站在院子裡和郭勝道:“八姐姐和丁家的親事議定了。”
“聽說了,恭喜姑娘。”郭勝欠身,其實他對他家姑娘怎麼看上了這門親事,十分不解,不過姑娘的事,他不解也尋常。
“你去一趟丁家,就說五哥的話,從現在起,丁澤安由你和舅舅教導。”
郭勝一個怔神,由他和徐煥教導,教導什麼?
“知道丁澤安是怎麼長大的?”李夏看到了郭勝那一個怔神,她今天心情好。
郭勝又呆了下,隨即若有所悟。
“他和你,還有舅舅,異曲同工。舅舅性子豁達愉快,他能學到一分兩分,就是大福了。”李夏看著郭勝。
郭勝拱手欠身,“姑娘的意思,在下明白了,姑娘放心。”
“嗯。”李夏露出絲笑意,轉身正要走,郭勝突然又問了句,“姑娘,教到什麼程度?”
“你看著辦,他能學到什麼程度,你就教到什麼程度。”李夏腳步沒停,一邊往外走,一邊應了句。
郭勝呆了片刻,下意識的低低吹了聲口哨。
能學到什麼程度,就教到什麼程度,這是讓他收個徒弟嗎?
兩場大捷,風調雨順,今年簡直就是皇上登基以來,最繁盛最喜慶的一個年頭,剛進腊月,整個京城就熱鬧的不堪。
郭勝和徐煥帶著丁澤安,雖然有富貴和金貴帶著人前衝後擋,三個人擠進南城瓦子最大的那間像棚時,也擠出了一身薄汗。
“怎麼熱鬧成這樣?哪兒來的這麼多人?”徐煥在像棚雅座站定,拂著衣服,看著眼前烏泱泱的人頭,頗有幾分心悸。
“今兒脂粉小姐和櫻草小姐要一場分高下,能不熱鬧麼,這個地方,早兩個月就訂下了,要不然,出多少銀子都沒用,除非請出爺的名頭……當然小的絕對不敢,爺吩咐過。”富貴接話答道。
“我不是說這裡,是今年這京城,到處都是人,怎麼能這麼多人?”徐煥坐下,示意丁澤安也坐下,端起茶抿了口。
郭勝一進雅座,就站到欄杆前,環顧四周,見丁澤安坐下了,招手叫他,“你也過來看看。”
丁澤安忙起身,站到郭勝旁邊,郭先生往哪兒看,他就往哪兒看,可他一頭霧水,不知道郭先生這回又要讓他看什麼。
“小的略略打聽了下,”富貴站在郭勝旁邊,抬下巴示意著正對著彩台,和他們斜對的一大片雅座。
丁澤安急忙凝神細聽。
“捧脂粉小姐的,是都水監常監事最小的兒子,行三,常定遠常三少爺,捧櫻草小姐的,是一個叫趙永富趙大少爺的,這趙永富的老子,叫趙貴榮,是皇莊一個三等管事。都是財大氣粗的主兒。”
富貴嘴角往下扯了扯,自從跟著郭爺到了這京城,他越來越會說話,越來越委婉了,明明是兩個愚蠢比銀子多得多的傻貨!
郭勝斜著丁澤安,丁澤安迎著他的目光,他只覺出了這後頭只怕有事兒,別的……
“這兩個人不對付?前頭結仇了?”徐煥也站過來,隨口問道。
“不就是爺們捧個女伎捧個角兒什麼的,瞧舅爺說的。”金貴笑接了句。
“這是打擂台。”徐煥手裡的折扇不客氣的敲在金貴頭上,“你們爺帶出來的人,都是猴精猴精的,怎麼到你這兒……”徐煥嘖嘖。
“我能打,力氣大。”金貴抬了抬胳膊。
丁澤安噗一聲笑了,還真是,郭先生那一群不怎麼像下人的下人裡頭,就這個金貴,最實誠心眼少。
“他的好處跟磐石差不多,憨是憨,要論坑人,富貴也不如他。”郭勝抬手在金貴胸前拍了幾下,“我就吃過他的大虧。”
“爺過獎。”金貴頓時一臉紅光,沒往下躬身,反倒挺了挺胸膛,看樣子,坑到過一回他家郭爺這事,是他極大的驕傲。
郭勝斜著他,金貴趕緊躬下身子,陪著一臉嘿嘿的笑。
“來了來了。”徐煥眼睛盯著台子上,回手拍了下郭勝。
郭勝忙轉身看向台上,丁澤安下意識的先掃向那一片還空著的雅座,郭勝眼角余光瞄著丁澤安,嘴角挑出絲絲笑意。
姑娘說的半點不差,這個丁澤安,確實,是做他們這一行絕好的材料。
台子旁邊的小門簾子高高掀起,一串兒十一二個十來歲的曼妙女子踮著腳尖,側身提氣,沿著台子一溜小跑了兩圈,在台前站定,齊齊行福禮。
丁澤安是頭一次到瓦子,以及像棚這樣的地方,看的大瞪著雙眼,稀奇無比。
徐煥瞄著他那一臉的驚呆,輕輕捅了捅郭勝,“這麼個半大小子,你把他帶到這種地方,學壞了怎麼辦?”
郭勝斜了徐煥一眼,帶著無數對徐煥的鄙夷,哼了一聲。
台子一角的絲竹聲變了個調兒,那群女子走了幾下並不怎麼太優美的舞步,正中一個女子越眾出前一步,一把揪下背後的薄薄的細紗披風,舉著旋了一圈,往還空著的雅座一邊密集的人群中扔過去。
丁澤安看傻了,這是什麼意思?
徐煥又捅了下郭勝,指了指丁澤安,“先讓他出去一會兒,這又不好看,等會兒再讓他進來。”
郭勝再次鄙夷無比的斜著徐煥,“你頭一回看這個,多大?”
“哎!”徐煥點著郭勝,“這能一樣麼?你還不如說你自己呢。”
“我真不如你,二十大幾才頭一回看到這個,挺好看的,佛家不是說,心中有佛,看什麼都是佛?”郭勝這話越歪越遠。
“你別打岔……”徐煥話沒說完,台上一個女子,已經一個轉身,雙手撐開短衣,手一松,衣服滑下,上身只余了一件大紅繡花肚兜。
丁澤安喉嚨裡響亮無比的呃了一聲,瞪著那個只穿了件肚兜、在滿堂的矚目拍手叫喊催促中,笑的花枝招展,不停的扭著腰肢的女子,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