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肯回國的留學生(8)(他們看我天才就強制不讓我...)
紀長澤站在窗邊,看著那個小小的紙飛機被人拿走。
雖然不認識對方的臉,但一看就是個亞洲人。
他心情好了很多,抽出一張紙繼續開始寫寫畫畫。
艾麗莎回來的時候見到這位大爺總算是願意工作了,狠狠松了口氣:“先生,您這是在工作嗎?”
“是的,我有了一個新的設想。”
華人雇主看上去心情的確不錯,這一次沒像是之前那幾次一樣寫了個半截就扔了棄用。
而是一口氣寫完,隨後放在桌上,滿臉得意:“艾麗莎,我可真是個天才。”
艾麗莎正在努力強忍著激動。
她跟在紀長澤身邊這麼多天,總算是有點成果了,只要這個華人對k國有貢獻,那麼她就算是任務完成。
她問:“您要將這些交給您工作的地方嗎?也許他們會給您獎勵。”
“當然了,雖然我並不喜歡研究所裡的環境,但這個設想還是需要完善以及真正實驗一下的。”
紀長澤說完,嘆了口氣。
他看向樓下的風景,仿佛又被帶起了思鄉之情。
“艾麗莎,我又想念華國了,在我的家鄉,今天是冬至,應該吃餃子的。”
艾麗莎:“……”
她心底有不妙的預感。
果然,紀長澤轉頭看向她:“我想要吃豬肉韭菜餡的餃子,我要吃華國的豬肉,華國的韭菜,不是華國的我不吃。”
艾麗莎:“……”
日哦。
她試探著對紀長澤露出笑容:“先生,華國的豬肉……在k國可能很難買到。”
“好吧,好吧。”
一向難纏的華人雇主今天看上去脾氣還挺好,居然沒有因為艾麗莎沒答應而生氣,只是滿臉郁郁的靠在窗邊,望向外面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什麼。
見他沒生氣,艾麗莎居然比之前更加忐忑了。
被折騰久了,總覺得紀長澤不會就這麼輕易答應。
他不會是在憋什麼大招吧?
艾麗莎試探著討好:“先生,要不我給您做雞肉餡的?雞肉餡的餃子味道也很不錯的。”
紀長澤依舊是滿臉郁郁:“我從來沒吃過雞肉餡的餃子。”
艾麗莎趕忙道:“您今天可以嘗試一下,我會把所有骨頭全都剃掉,您只用吃肉就好。”
“不,我不喜歡吃我沒吃過的東西。”
年輕華人拒絕的十分干脆:“而且,豬肉大蔥,豬肉韭菜,豬肉白菜才是最美味的餃子,雞肉味的就算是再怎麼好,吃餃子也還是要吃豬肉味的才對。”
“啊,既然你會做雞肉味的餃子,你就多包一些,送給樓下野貓吃吧,可憐的野貓,我很能理解它們流浪的心情,畢竟我是這樣的感同身受。”
艾麗莎:“……”
所以她為什麼要多嘴問那麼一句。
她滿臉郁悶的出去包餃子了。
樓下,仿佛只是單純路過的華國組員努力眯著眼看向上面。
看清楚後,用華語和同伴交流道:“靠著窗戶坐著的就是紀長澤對吧?”
另一個視力比較好的也抬頭看了看,確定點頭。
“沒錯,就是紀長澤。”
“他果然被囚禁了。”
說話的組員手裡還拿著紀長澤畫的那條龍。
只要一想到他們華國的留學生不光被強行留下,k國還在各種宣揚紀長澤是主動留下,讓全華國都將對方視為仇敵,當做背叛者一樣的辱罵,他們就渾身充滿怒意。
“他一直在看天空。”
紀長澤的長相不錯,一看就是斯斯文文的讀書人,當他坐在窗邊,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時,用樓下華國組員的視角看,就是一個可憐的華人正像是一只被囚禁在籠子裡的鳥一樣,渴望著自由。
“如果紀長澤真的一直被控制言論,那他也太慘了吧。”
“先上報,這件事還得仔細查查,還有這張圖。”
比較穩重一點的組員低頭看向手裡的圖紙:“這裡面說不定會有什麼信息。”
退走前,兩人都忍不住抬頭最後看了一眼紀長澤。
坐在窗邊的華人面容白皙,一看就是沒怎麼曬太陽,可見平日裡不怎麼出門,滿臉郁郁,視線始終望向天空。
太慘了。
太可憐了。
哪個華國人看到這副場景不為他難過呢?
k國一向霸道,和華國接觸時也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姿態。
紀長澤既然被囚禁,可見在k國人心目中就算是有價值,也不能在這裡得到很多的尊重。
說不定,每天還要忍受k國人的言語侮辱。
而他不光在k國有著這樣的處境,在國內,也要被人人喊打,被親人,長輩不理解。
兩人堅定下神色,紛紛在心底決定回去後繼續查一下往期資料。
紀長澤,真的受了太多委屈了。
華國組員的離開紀長澤並不知道。
他還在盯著天空看。
藍藍的天空,白白的雲彩。
“艾麗莎!!”
“我要吃棉花糖!你快去給我買!要最甜的,不甜我不吃!”
正在廚房忙活的艾麗莎:“……好的先生,您稍等。”
被虐多了,她居然完全沒有因為紀長澤這想一出是一出而感到憤怒,甚至還帶著一種“他沒吃到豬肉餡的餃子,現在只是想吃個棉花糖而已,我必須得趕緊給他買到”的想法下樓。
下樓的時候還有點小慶幸。
紀長澤這麼作,結果今天居然這麼好說話,只要個棉花糖就能哄好。
結果辛苦一趟,出去搞棉花糖回來,在樓下就被同事攔住了。
“紀剛剛打電話給研究所,想要辭職回國,原因是今天冬至,他想要吃華國的豬肉韭菜餃子。”
艾麗莎:“……”
她就知道!!!
她深吸一口氣:“我明白了,豬肉跟韭菜什麼時候到?”
“乘坐航班來不及,只能用私人飛機,按照最快速度,今天晚上應該可以將這些食材從華國帶回來,華國人講究冬至吃餃子,所以你必須提前准備好,要讓他在晚上十二點前吃到。”
但是想也知道,即使豬肉跟韭菜並不貴,但啟動私人飛機飛行一個來回,所花費的數目也不是小數字。
更別說,就按照紀長澤那副吃到個喜歡的東西就要天天吃的性子,只購買這麼一次豬肉肯定是不夠的。
他們還得再從華國購買一批豬,養在k國,隨時備用。
同事說完,還特地批評了艾麗莎。
“下次他要什麼你別自己拒絕,本來紀就一直不太穩定,還差兩個月就要到他們華國的春節,華國人講究春節回家團聚,如果他想吃什麼東西得不到滿足,肯定會更加鬧騰著要回華國的。”
他接著說:“紀已經把他的設想簡單跟研究所說過了,研究所那邊傳來的消息是一定要穩住他。
這個設想一旦做成,可比現在正在做的研究價值大多了,這個時候別說紀只是想要豬肉,他就算是想要金豬肉,我們也要滿足他。”
艾麗莎深吸一口氣:“是的,我明白,下次他想要什麼東西我會通報上級的。”
她帶著沉重的腳步上了樓。
一上去,就看到紀長澤正翹著二郎腿在沙發上看書。
見到艾麗莎回來,立刻開始抱怨。
“艾麗莎,你不知道我們研究所有多麻煩,我只是想要辭職而已,居然說什麼我沒做完手裡的項目不能走。”
“請假也不讓,我都想要直接回華國算了,反正到時候我回了國,研究所就算是不高興也得給我批假。”
艾麗莎心底立刻提起警惕,心底一邊想著今晚要好好確認一下紀長澤是不是在禁止出境的名單上,一邊努力在臉上擠出笑容:
“先生,您不要不高興了,我剛剛下樓買棉花糖的時候發現還是可以托人買到華國豬肉和華國韭菜的,今晚我就給您做豬肉韭菜餃子好嗎?”
“哦!艾麗莎,你真是萬能的!”不知內情的年輕華人大力稱贊著自己的保姆。
“雖然你笨,不仔細,記性不好,在廚藝上面也沒什麼天分,而且做事十分磨嘰,每天忙得連軸轉都不知道你在忙什麼,但你總是能弄來我想吃的食物。
還好我之前沒因為你做事太慢而開除你,你真是個不錯的保姆。”
顯然,習慣了紀長澤說話方式的艾麗莎也認為這是在稱贊她,她眼底流露出些許自得:“先生,我早就說過,您雇用我不會吃虧的。”
她背後可是有整個特工局甚至整個k國在支撐。
這個華人的要求就算是再怎麼離譜,她照樣能做到。
紀長澤:“是的,是的,我現在也這麼認為了。”
天啊,這個華國人居然這麼誇她。
艾麗莎都要飄飄然了。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聽紀長澤問:“你知道華國的建奶牌子嗎?”
艾麗莎:“?”
見她不懂,紀長澤脾氣很好的解釋:“就是一種牛奶牌子,是華國很有名的牌子,他們會把牛奶放在玻璃瓶裡,每天早上訂了牛奶的人都能收到牛奶,我上高中開始就天天喝了。”
他懷念道:“我小時候還沒有這個業務,是我上高中後,學校會給年級前十訂牛奶,當時我聽同學說,他們也可以自己訂,每天早上都會有人把牛奶送到他們家,第二天再回收空瓶子。”
艾麗莎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紀長澤說:“艾麗莎你這麼厲害,華國雞肉和華國豬肉都能買到,一定也能買到建奶的牛奶吧。”
年輕華人暢享著:“我十分想要像是高中時那樣,每天早上都能收到鮮牛奶。”
艾麗莎:“……”
她艱難的擠出一抹笑容:“先生,k國牛奶可以嗎?我每天早上都可以為您買來最新鮮的牛奶。”
“不,我只想和建奶這個牌子的牛奶。”
他重申道:“就是那種每天都會發出的新鮮牛奶,每個玻璃瓶上都貼著日期的,這種牛奶最好喝了。”
艾麗莎:“……”
這特麼的是k國。
我們特麼的怎麼讓你每天喝到k國的新鮮牛奶。
難道要把奶牛買回來嗎??
紀長澤:“如果你想說可以買一頭奶牛回來自己擠奶的話就算了,我喝的不是奶,是情懷,情懷你懂嗎?”
艾麗莎:……該死的情懷。
但因為之前的教訓,她沒有一口回絕,而是深吸一口氣,在紀長澤期待的視線下擠出一抹笑:“我會想辦法的,先生您稍等好嗎?”
“哦艾麗莎!你太棒了!如果我能每天喝到來自華國的牛奶,我的大腦一定能更加清醒,我的工作也會更加順利,我的工作順利了,你的工作也會像是以前一樣順利的。”
艾麗莎:“……”
不……
她覺得自從來到紀長澤身邊,她的工作就再也沒順利過。
找了個借口下樓,她立刻開始打電話。
全程監聽的人也驚呆了。
“他什麼意思?不會是我們想的那個意思吧??”
艾麗莎悲痛道:“就是你們想的那個意思,他想要每天喝到華國派送的新鮮牛奶。”
其他人:“……”
那他們豈不是要每天派人去華國買牛奶,買了之後還要飛回來快速送到紀長澤手上。
“要不弄來這個牌子的玻璃瓶,裝上別的牛奶騙他說這是華國牛奶?”
艾麗莎十分心動,但還是否決了這個提議。
“不行,他的嘴特別挑,也許我們喝不出來,但他喝一口就能喝出來這奶對不對。”
她舉例子道:“上次我給他燉了一只沒有滿兩歲的母雞,他一口就吃出來了,不光生了氣,還拒絕付買雞錢。
他一生氣,就不會工作,絕對不能惹他生氣。”
其他人:“……”
哪怕監聽了這麼久,清楚知道紀長澤有多麼龜毛,但每天要喝其他國家的鮮牛奶什麼的……
“我們會將這件事說明的……”
紀長澤剛剛遞了一個完整的設想上去,此刻正是被所有人都小心照看,希望他能快速完成這個設想的時候。
別說他每天想喝新鮮牛奶。
就算是他每天想要新鮮奶牛都沒問題。
於是,特工局的一位特工接到了任務。
每天晚上坐飛機去華國,建奶這個牌子最早派送時間是早上六點,拿到牛奶後,為了避免變味,還要用冰塊來保鮮。
到達k國後一路火化帶閃電,以最快速度將牛奶交到艾麗莎手上。
期間必須保證每一分鐘都不能浪費,冰塊要好好的保鮮,就算是人變質都不能讓牛奶變質。
而且玻璃瓶上的日期絕對不能弄掉,因為紀長澤認為這是一種情懷。
就算是以最快的速度,紀長澤的鮮牛奶送到時也是晚上了。
好在年輕華人並沒有再挑剔這點,而是用著一種很大度的語氣對艾麗莎道:
“沒關系,我可以原諒這點小小的瑕疵,雖然有些遺憾,但我不是個眼裡容不得沙子的人,哦!當然,這也是看在你在我身邊做保姆有一段時間的份上。”
艾麗莎:“……”
我謝謝你啊!
紀長澤可不光是大度這一點好處,他還十分大方的表示:
“你放心吧艾麗莎,我不是那種只讓人干活不給錢的,我記得建奶的一瓶牛奶是八毛錢,我按照兩塊錢的價格給你。”
艾麗莎:“……”
華人雇主見她沒什麼反應,不滿道:“難道你不應該感謝我嗎?要知道,我可是看在你的五個孩子的份上才多給你的錢的,每天足足多了一塊二,這可比這瓶牛奶本身都要貴了。”
一塊二……
光是來回的機票錢就足夠買下一箱子牛奶了。
但面對著紀長澤對她反應的不滿,艾麗莎還得努力笑:“是的先生,感謝您的慷慨,我是驚喜的說不出話來了。”
“你知道就好,要知道,不是什麼人都能運氣這麼好,遇到我這樣好說話雇主的。”
華人雇主十分自信的說完後,打了個哈欠:“好了,我要睡覺了,艾麗莎,來給我唱安眠曲,你不要像是昨晚一樣偷懶坐在門口唱,要站著唱,如果你坐著,我會覺得聲音是從床底下傳出來的,那太嚇人了。”
艾麗莎:“……”
這一晚,紀長澤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聽著自己的間諜保姆在站在門口一臉麻木唱催眠曲。
而遙遠的華國,正有一批人在神情凝重的開會。
“已經確定了,最新消息,紀長澤送出來的那張圖,只把龍剪出來的話,放在他昨天發表的新論文上面,按照龍身體的曲線,每個在那個曲線點上的字母組合起來就是拼音。”
“同樣用的是方言,拼出來內容是找到方鶴,第一本書。”
有人將幾份資料放在桌上分散發給大家。
“方鶴是紀長澤的啟蒙老師,紀長澤上高中之前一直都是由他教導,第一本書是什麼意思還沒解出來,也許方鶴會知道。”
其他人打開手裡的資料,裡面是方鶴的各種信息。
“紀長澤出生的村子是小劉村,方鶴之前一直在小劉村教書,等到紀長澤叛國的消息傳回去後,方鶴大受打擊從學校辭職,之後回到了他的家鄉,成為了一名小學老師。”
有人說:“先找到方鶴,確定第一本書是什麼意思。”
門從外面敲響,眾人停下話題:“進來。”
一個軍人走了進來:“k國十三分組再次傳來消息。”
有人問:“怎麼樣?可以直接靠近紀長澤同志嗎?”
“他們探測到紀長澤同志居住的小樓周圍有許多k國特務,人數至少高於十個,紀長澤同志出門時也一樣,他工作的研究所戒備森嚴,外人不能進出。”
“在小樓那探測到了監聽儀器,根據判斷,那棟小樓裡的監聽儀器不下於五個,但因為不敢再靠近,他們無法得知更多信息。”
“不過我們拿到了禁止出境的名單,紀長澤同志的確被禁止出境。”
特務,監聽,禁止出境,求救。
這些事組合在一起,紀長澤被軟禁可以說是絕對真相了。
眾人表情都難看下來,有個脾氣暴躁的直接一拍桌子罵了起來:“他娘的!!k國欺負人上癮了是吧??跟個學生過不去?他憑什麼軟禁我們華國公民!!!”
“這也不是第一次了,之前不是就也有個年輕同志被k國強行留下嗎?當時廢了那麼大的勁才讓他平安回國。”
“k國自己沒人嗎?!良心被狗吃了?囚禁我們華國公民,還要在外面發布他自願留下的新聞,如果不是他自己想辦法傳信,怕是一輩子都要被人家罵是漢奸了!!”
有憤怒到恨不得端著槍去k國打仗的,也有冷靜思考的:
“你先冷靜一下,有件事很奇怪,雖然紀長澤同志在我們國內時一直十分出眾,但應該還沒到讓k國費這麼大的勁,不光軟禁他,還要控制他的言論,四處宣傳他背叛華國消息的份上吧?
他在k國,好像也沒做出過什麼十分出眾的事。”
“怕是就算是做了,也會被k國壓下來,而且紀長澤同志既然一心向國,怎麼可能願意幫助k國。”
“我們必須得把人救回來,還不知道他在外面怎麼吃苦呢。”
眾人討論不休。
最後,還是坐在首位的領導敲了敲桌子:
“這件事,是我們的失誤,紀長澤小同志可是我們華國送出去的留學生,他遭到威脅,被軟禁,被控制言論,我們卻一無所知,甚至還讓他背負了叛國者的罵名。”
“現在,首先就是要找到方鶴,弄明白這位被軟禁的小同志說的第一本書到底是什麼意思,以及他現在到底是個什麼狀況。”
其他人沒有異議。
他們肯定是要想辦法把紀長澤弄回來的。
要真是自願的,那他們也就不說什麼了。
可k國不干人事,誰知道紀長澤有沒有受刑,也不知道他受了什麼樣的威脅,才不得不配合k國,做出一副自己一心向往k國的樣子。
這件事被列為了機密,此刻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然萬一消息走漏出去,還在虎狼窩的紀長澤可怎麼辦。
被派去找方鶴的人特地穿了便裝,對著學校門衛說,他是方鶴同學的朋友,被托送點東西給方鶴。
門衛也沒懷疑,確定他們要找的人是方鶴後,就帶著兩個便衣到了教室門口。
他們到的時候方鶴正在上課,門衛喊了一聲:“方老師,有人找。”
在黑板上寫字的斯文中年男人聽到這話,疑惑的看了看這兩個陌生人,將粉筆放下,對著底下的小豆丁們說:
“你們先復習一下剛剛講過的內容。”
兩個便衣習慣性的先打量了一下對方。
方鶴長相很斯文,戴著眼鏡,臉色有些蒼白,眼角有著細紋,但不顯得老,而是讓他更多了一些親和力。
讓他們詫異的是,方鶴今年才不到四十歲,居然就已經滿發灰白了。
“方老師,那你們聊,我先回去了。”
門衛把人帶到後就下了樓。
方鶴仔細看了看面前這兩個陌生人,十分確定自己根本不認識他們。
“你們好,找我有什麼事嗎?”
他禮貌問詢後,兩名便衣看了看四周,確定安全後才拿出證件:“方鶴同志,有些事需要您的配合,請問可以跟我們談談嗎?”
方鶴看到證件,微微皺眉,張嘴想問什麼,但到底還是沒問,只簡單點了點頭:“好,兩位稍微一下,我請同事代一下課。”
他請了假,又找了老師代課後,就跟著兩名便衣上了車。
到了車上才問:“公安同志,有什麼事需要我配合的,你們盡管說。”
兩名便衣對視一眼:“還是到了地方再說吧,麻煩您了。”
聽到他們回答,方鶴點點頭,沒再說什麼。
他心底沒有面上表現出來的那麼平靜。
畢竟他人際關系簡單,一直在當老師,最近也沒遇到什麼奇怪的事,政府來找他,只有一個原因了。
紀長澤。
他曾經最引以為傲的學生,他視為半子的人。
最近國內新聞沒少提起他,還有許多他在k國發表的言論,簡直……狼心狗肺。
辦公室裡的同事不知道他認識紀長澤,每次看新報紙時,都要大罵這人是個漢奸,無恥至極,為了討好k國連祖國都不要了。
方鶴每次都跟著參與進去,他罵的比他們還要厲害,甚至一些老師會覺得他過於激動。
可方鶴每次還是照罵不誤。
他對這個學生的感情無疑是很深的,他教他認字,教他念書,送他上大學,他自己雖然是個不錯大學出來的,卻並沒有更深一點的天賦,唯一能做的,只有為國家培養人才。
結果他培養出了個叛國者。
對於方鶴來說,這個打擊太大了。
他中年白發。
一部分原因是早年辛苦,還有一部分,則是因為當初知道自己一手教出來的學生留在k國後大病一場,再加上心裡一直過不去那一關,心情郁郁。
當初紀長澤留在k國不願意回國的消息傳回來時,方鶴只是憤怒,等到紀長澤的同學將紀長澤辱罵他的那些話帶回來後,聽到了那些話中對祖國的蔑視與不屑,對k國的向往後,方鶴就是全然的頹廢了。
他一包一包的吸煙,將自己關在房間,關了足足三個月,三個月後再出來時,頭發就已經從原本的茂密黑發,變成了灰白。
怎麼會這樣呢?
這個曾經靠著一腔熱血來到小山村,努力將自己所學傾囊相授給孩子們的老師哪怕吸上三個月的煙也想不通。
是,我們華國是還沒有發展起來。
但是,這是我們的家啊。
大家在努力,國家也在努力啊。
我們正在一點點的變好不是嗎?
當初,大家付出了多少的努力,才變成了今天的一切。
華國是還不夠完美。
可她已經在竭盡全力給華國人最好的了啊。
華國在努力的培養人才,為了讓學生們能夠學習到更好的知識,付出了大量的資源換取這些年輕學生學習。
害怕他們在異國他鄉受到欺負,大使館重復了不知道多少次,遇到事一定要找大使館。
方鶴當年知道學生要出國時,是那麼的擔心他在國外會受到欺負。
大使館裡有他的同學,對方笑著跟他保證:放心吧,有我們在,誰想欺負我們華國公民,得先從我們身上踏過去。
然後,他的學生拒絕成為華國公民。
方鶴想啊想,可就是怎麼都想不通。
他最喜歡的學生,他當做親生子一樣的孩子,那個天賦極高,從小就享受各種福利待遇的人,怎麼會選擇背棄國家,還反踩一腳呢?
明明……
華國比以前更好了。
只要再等等,再努努力就好了啊。
如果紀長澤只是不願意回國,方鶴也沒有那麼絕望。
可他親手教出來的學生,一邊背棄祖國,一邊為了討好k國,那個曾經踐踏,羞辱過華國的國家,四處宣揚華國哪裡哪裡不好,k國哪裡哪裡好。
每當看到這樣的言論,方鶴就憤怒羞憤到不敢出門。
他羞於見人,這樣的人,居然他教出來的。
因為回憶到了往事,方鶴咳嗽了好幾聲,下意識想要掏出煙來抽,但又想起來這是在人家的車上,於是將手又放了下來。
到了地方時,他的待遇不錯,一個年輕公安還給他倒了一杯熱水,問他要不要感冒藥。
“不用了,老毛病了,一到了這種天氣就咳嗽。”
方鶴溫聲拒絕,喝了一口水,水是熱的,可他心底卻因為想起了那些往事,冷颼颼的發涼。
他直接問:“你們是不是因為紀長澤來找我?”
“我會回答任何問題,但是請你們別稱呼我為他的老師,我沒有這樣的學生。”
屋內的公安們對視了一眼。
“方同志,我們的確是因為紀長澤同志來的,但是關於這件事,我們要向您澄清一件事。”
方鶴抬眼看向他們,然後他聽到他們說:
“紀長澤同志他並非自願留在k國。”
已經跨入中年的老師愣住。
他握住杯子的手顫抖了起來。
“你們、你們說什麼?他不是自願的?他不是說,他再也不回國了嗎?他不是要留在k國為k國人做事嗎??”
方鶴的聲音顫抖,這一刻很難形容他是個什麼感覺,好像一下子耳朵裡響起了嗡嗡嗡的聲音,腦海中閃過一個個畫面,最終定格在了面前的公安臉上。
他猛地站起身,一把抓住公安的胳膊:“同志,同志,到底怎麼回事?我的學生沒有叛國是不是!他沒有叛國!他沒有叛國對吧!同志你告訴我,是不是?”
“是,是,您先冷靜,先坐下來,我們慢慢說。”
方鶴太激動了。
壓抑了許久的情緒爆發,他眼通紅,其中含滿了希冀。
自己視如己出的孩子叛國,這個消息給了他太多壓力和愧疚了。
公安們不得不先安撫了他,再告訴他最近發現的事。
“目前就是這樣,紀長澤同志周圍都是特工,他現在真實處境我們還不知道,但可以肯定一點,他始終處於被監視狀態,只能通過這種迂回的方式求救。
方同志,您知道第一本書是什麼意思嗎?”
“第一本書……”
方鶴此刻整個人猶如在做夢一般,飄飄然的,又充滿虛幻。
興奮,心疼,愧疚,茫然,這些情緒組合在一起,讓他無法好好思考。
最終,他強迫著自己冷靜下來:“第一本書……第一本書……”
終於,他想到什麼,突然抬頭:
“有本書,名字是《華國上下五千年》,那本書是我老師送給我的,長澤家裡窮沒錢買書,當時我見他喜歡我這本書,就送給了他。”
“那是他擁有的第一本書,也是我送給他的第一本書,我只能想到這個了。”
將這個信息傳出去後,公安又給方鶴倒了一杯水。
“方同志,還是要麻煩您再等等,我們要驗證紀長澤同志是不是想說這本書。”
方鶴趕忙點頭。
此刻就算是公安同志想送他回學校,他也不想回去了。
他實在是太想確認,自己的學生是不是真的沒有叛國了。
而得到消息的調查員也立刻找來了《華國上下五千年》。
根據紀長澤論文裡的數字,開始找出他想要表達什麼意思。
這種傳信方式不算是很新鮮,通過數字來找出“密碼書”上那一頁裡的字。
“第十五頁,四行,第七個字和第十二個字。”
“二十八頁,十六行,第三十二。”
出人意外的順利。
所有數字全都對上後,負責寫下信息的人看著紙上的內容變了臉色,趕忙交給領導。
“這、這好像是k國對我國的部署計劃……”
領導看清後也跟著臉色一變,大踏步的出去。
k國當然不可能告訴紀長澤他們的部署計劃。
但他參與的項目就是針對華國的。
想要確認時間和一些信息,對紀長澤來說不是什麼問題。
華國的許多人這一天都因為紀長澤傳遞回來的消息而忙碌起來,而方鶴也等到了答案。
“方同志您猜的沒錯,就是那本書。”
方鶴松了口氣,趕忙問:“那我、我幫上忙了嗎?長澤他是不是也做了對國家有益的事?他現在安全嗎?他、確定他沒有叛國對吧?”
公安同志很肯定的點了頭。
“他目前是安全的,我們一定會努力接他回國,目前這些消息還是保密狀態,所以您還是要簽保密協議,不能向任何人透露這件事所有信息。”
“以及,雖然不能告訴您詳情,但紀長澤同志的確是傳遞回了很有用的信息,感謝您的幫助……”
後面的話,方鶴已經都聽不到了。
他只呆愣愣的坐在原地,半響,才又哭又笑的掉下眼淚來。
“太好了,太好了……”
“能幫得上忙,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