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國洋提前一周從外地回來,剛下火車就風塵僕僕地往家裡趕,進門的時候,家裡空空蕩蕩的,除了馮彥芝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別說女婿,連個鬼影都沒瞧見。
他站在玄關處換鞋,把包掛在牆上的鉤上,一邊脫西裝外套一邊調侃她:“看你這表情,今晚是又被人放鴿子了?”
馮彥芝沒搭理他,捏著遙控器的手,老神在在地靠著沙發背,自顧自調頻道,“現在的年輕人,忙得都是不著家。”
於國洋脫了外套,掛在沙發上背上,慢慢捋起袖子,坐到她旁邊,拿了張報紙靠在沙發上翹著腳翻,漫不經心問了句:“這回又是什麼原因?”
馮彥芝沒好氣:“說是單位臨時有事兒,讓回去一趟。”
於國洋攤著報紙,橫瞥她一眼,“女兒呢,怎麼沒回來?”
馮彥芝:“臨時加班。”
於國洋搖頭嘆口氣:“那不得了,軍令大過山,這種你沒辦法,誰讓你女兒非要找個軍人,再說她自己不也忙得整天不著家啊,前陣子又說去雲南出差,反正倆都忙,沒什麼好說的。”說完,還不確定似的瞥她一眼,“還真是個軍人?”
馮彥芝聲音仍是懶洋洋地:“當然,軍官證就看過了,假不了。”
於國洋哼哧發出笑聲,低頭翻閱報紙,隨口問了句:“什麼軍銜吶?”
“兩條杠呢。”
“喲,還不低。”於國洋呵了聲。
“可不嘛,他這算是政.治人物了吧.”馮彥芝說到這就來勁兒了,放下手中的遙控器,“我以前哪敢想,咱閨女能跟這些人搭上關系,我就覺得以後找個普普通通本本分分的人類似小沈那種就挺好的,誰知道,她給咱弄這出。我老實跟你說,我長這麼大,沒見過情商這麼高的孩子,那天在單位,連老李都說,這小子會說話,懂禮貌,相處起來很舒服,沒有現在年輕人身上的那股子浮躁勁兒,於好跟他比,真的差太多了。””
於國洋從手邊的矮幾上找出老花鏡帶上,捏著報紙又湊近了些,瞥她一眼道:“你以前除了關心成績,還關心過她別的麼,連她喜歡吃什麼菜都不知道吧,更別說她喜歡什麼樣兒的男生了。”
馮彥芝翻了個白眼,“這事兒你也輪不上說我,你難道就知道她喜歡什麼樣的男生?論溝通,你比我更少,我好歹關心她的成績,你連她的成績都不關心。”
於國洋扯了扯嘴角,“我一向認為,太過於關心一個孩子的成績,會給孩子造成無形的壓力。”
“懶得跟你扯,反正在於好的教育上我問心無愧,我唯一對不起她的一件事,就是她高一那年,我光顧著跟你媽鬥智鬥勇,逞一時之氣,忽略她的心理健康問題,韓教授說她有社交恐懼症,其實從小我就能感覺出來,這丫頭太自我封閉了,以前也帶她看過醫生啊,人家都說沒問題,只是比較害羞內斂,如果不是那陣咱倆離婚的事情鬧得她情緒不穩定,也不至於後面受那麼罪。我承認,在這方面,我是個很不合格的媽媽,但是於國洋,你捫心自問,如果你但凡能平衡我跟你媽的關系,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這段時間,跟這個小子接觸,你知道我想的最多的是什麼麼?”
於國洋一頓,報紙還捏在手上,狐疑地看過去。
馮彥芝沒看他,眼神不著痕跡地落到窗外,那蔥蔥密密的綠葉,映在人眼裡,格外清透,她自嘲地一笑:“他身上的意氣風發跟你年輕時很像,可他比你細心,非常善於觀察細節,我隨口一句話,他能察覺到我跟老楊的不和,並且在楊教授面前,不失禮貌給足了我面子。這些你能做的到嗎?還記得上回,我回家跟你說因為一個課題的申報,我跟老楊在單位吵架的事兒麼?你當時是怎麼說的?你說,你理她干嘛做你自己的。我回頭一跟你抱怨,你就說這有什麼,不搭理她不就行了唄,或者你附和著幫我罵兩句老楊,可回頭到了單位,你又慫了。你知道老楊在單位怎麼跟系主任編排你麼?說你沒本事,窩囊!這條適用我跟你媽,你每回都說我跟老太太計較什麼,可有些事女人就該計較,這些話,我只說一次,以後也不會再說了,老李問我,你為什麼那麼忍老太太。我說我沒辦法呀,我把人腿弄折了,下半輩子跟輪椅為伴了,這是我欠她的。”
於國洋臉色黑了,“行了,這事兒不用提了。”
馮彥芝自顧自地說,“在我跟你媽上,你其實從來沒向過我,你打心眼裡都是向著你媽,你不用反駁,跟你相處了這麼多年,我非常清楚你那點男人骨氣,你窩囊慣了,跟人吵沒兩句臉紅脖子粗自己先高血壓犯了。我甚至有點明白,於好為什麼會喜歡陸懷征這種男人。因為,她從小缺失的安全感,和受的這些窩囊氣,她需要一個能保護她的人,你難道不明白?還是裝糊塗?”
於國洋猛地把報紙往案桌上一拍:“夠了!”
“你干脆你倆一起嫁過去得了!”
馮彥芝無奈地搖頭笑笑,心如死灰:“被我說中就生氣?其實無所謂,於國洋,我這幾天考慮了很久,想得也很清楚了,你看起來誰都不得罪,其實背地裡把誰都得罪了。你知道嗎,做人沒點棱角,別人只會拿你當球踢,這樣的生活我也過夠了,你媽那邊我也受夠了,於好也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幸福,咱倆也差不多可以到此為止了,我以後就算一個人過,也不想再留在這個家裡受這些窩囊氣,老太太的腳我會定期給撫養費的。哦對了,還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陸懷征是霍廷的侄子,按照於老太太的性子,是絕對不會同意霍家的人來娶咱家的閨女的,免得到時候又是一場腥風血雨,我也懶得再跟你們鬧了,干脆點,咱倆離婚,女兒歸我,跟你們於家沒有關系,她跟陸懷征結婚對你們絲毫沒有影響。”
“陸懷征不是姓陸?怎麼又跟霍廷扯上關系了?”於國洋氣得有些說不出話來。
“陸馨是他姑姑,三十幾歲改嫁給霍廷的。”
於國洋一聲冷笑,“你這是看人家三十幾嫁了個好人家,也想改嫁了吧?也不看看自己都幾歲了,還跟著人瞎折騰。”
“隨便吧,你愛怎麼想怎麼想。”
——
栗鴻文坐在會議室等了很久,來問詢的是幾位研究院的調查員,陸懷征推門進去時,幾人正在議論,聽見門動響,齊刷刷回過頭,栗鴻文率先招呼,“過來坐。”
陸懷征敬了個的禮,拉了張椅子坐到對面。
栗鴻文坐在會議桌的中心,其余三人調查員坐成一排,待他坐定,坐在三人中間的那個女調查員忽然遞給他一張照片,“這個人認識?”
陸懷征低頭看了眼,確認:“認識。”
女調查員:“叫什麼。”
“狄燕妮。”
“跟你的關系?”
陸懷征靠在座椅上,雙手交疊放在桌上,聽到這,下意識看了眼栗鴻文,後者點頭示意,他才低聲說:“我曾經的心理醫生。”
女調查員:“你們私下有沒有過其他的交流。”
陸懷征回答的挺干脆:“沒有,因為是病患跟醫生的關系,私下幾乎沒有交流,這是隊裡的規矩。”
“你們隊裡平時也有心理醫生,跟她們也不交流嗎?”
這個問題栗鴻文搶答了:“不是的,隊裡平時的心理醫生屬於問診型的,是幫助隊員做常規的心理測評,一旦發現有心理問題的隊員我們會及時移交正規的心理醫院,進行治療,而醫生跟病患的關系,是非常保密的。”
女調查員表示了解,在紙上畫下勾,繼續低著頭問:“那在治療的過程中呢,她沒有跟你說過一些奇怪的事情。”
“怎麼算奇怪?”
“類似心理實驗這種。”
三位調查員面面相覷,其中那位叫小邵的,欲言又止地看著栗鴻文,五官擰做一團,糾結吶,為難吶,“領導,您就別為難我了,我就奉命過來問陸隊一點消息,具體發生什麼事兒,上頭都是讓保密的,您這是要讓我犯錯誤呀。”
栗鴻文冷笑,“喲,還有你小邵不敢犯的錯誤呀?當年搬首長椅子,害首長摔了個大跟頭的那小姑娘我怕是不認識了。”
“年紀小,首長不追究,那都是我命大。以後可不敢了,所以您也別為難我了。”
栗鴻文這個老狐狸哪能沒有辦法,想打聽的事兒轉頭就打聽來了。
小邵又問了一些藥劑的用量以及當初治療過程中的異常現像,陸懷征都一一告知,等人走後,栗鴻文那邊也來消息了,接完電話後,整個人都不好了。
陸懷征彼時正靠在栗鴻文辦公室的窗邊抽煙,窗口擺著個檀木煙灰缸,他眺著遠方,撣了撣煙灰,剛把冒著青煙的煙卷含進嘴裡,就聽見身後“砰!”的摔電話聲。
他身姿挺拔,聞聲回頭,眉峰微微擰著,煙蒂停在唇邊,頓了下,看著栗鴻文鐵青的臉問:“怎麼了?”
屋內有股淡淡的檀香味。
半晌,栗鴻文問他:“你每年都體檢的吧?”
“嗯。”陸懷征點頭。
“最近一次什麼時候?”
“除去艾滋那次,好像是去年年底吧?”
“沒什麼不舒服?”
“沒有啊。”陸懷征笑了,把煙喊進嘴裡,吸了口氣,把煙搭到窗外,淡聲問:“怎麼了?”
“狄燕妮在給你治療的時候好像使用了違禁藥物,還有過量使用嗎.啡的的記錄,她給自己做了個實驗,證明你所得的那什麼ptsd,我沒聽明白,反正就是她拿你當小白鼠做了個實驗!而且,這件事,於好也知道了。”
“你剛剛給誰打電話?”
“老韓。”栗鴻文咬牙,“這老東西說,他怕這邊軍方施壓會驚動狄燕妮那邊,所以一直沒告訴我們。這件事是於好第一個發現的,她跟趙黛琳無意間發現了你的病例,跟老韓研究了很久,確定她在治療過程中確實使用了違禁藥物,只能說明你命大,身體沒出現問題。”
栗鴻文又嘆口氣,“這小丫頭真是跟她師傅一個德行,做什麼都悶不吭聲。前陣子跟狄燕妮鬧那麼大,別說,我還真以為跟網上那些傳言似的。”
“什麼傳言?”
“大概是說她想紅吧,說她是政/府的走狗,整天假裝散播正能量。”
陸懷征沒空翻那些網友的言論,就隨便看了兩條就關了,本來學術這個問題就是存在爭議性的,就像那天有個人揚言要給於好好看,他當天晚上跟霍廷去s大門口守著,結果這丫是聞風先跑了。
第二天他又出任務,沒時間管,只能讓霍廷盯著,等他從圖斯蘭回來再說,然而霍廷辦事效率高,直接給他發了一條信息說,搞定。
後來回來翻了翻留言,沒再有那人搗亂,他便也沒在管。
至於別人說什麼,他也懶得去看,經歷過無數次救援後,其實他非常懂一個道理,最容易被煽動的,不是火,不是蒲公英的花絮,更不是風,不是這世界上以實物形式存在的任何東西,而是人心。
他有時候在國外救援,遇上同胞,有理解的,有不理解的,指著鼻子罵他們的有,對他們哭天搶地感恩戴德的也有。
更何況又是在網絡上,僅僅通過只言片語去判斷一個人的時候,人們將這種煽動的情緒發揮地淋漓盡致。他記得很早前的時候,無聊的時候,看了一個節目。
有個小姑娘因為參加英烈紀念日的時候,忘記摘墨鏡,剛好被航拍的機器帶到了鏡頭。
節目一播出,小姑娘被網友罵得狗血噴頭,甚至上升到人品問題,最後跳樓自殺。
跳樓前,她在微博留下一行字。
“今天的我,是明天的你們。”
所以他對這些事,始終秉持一個看客的心態,學術上的問題,學術討論,他不參與,於好跟狄燕妮的任何工作上的問題,他不方便介入,而私下女人間的問題,他更不方便介入。
他始終默默陪在於好身邊,在她需要的時候,讓她靠在自己的肩上。
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於好這麼執著跟狄燕妮叫板的原因竟然是因為他。
——
於好看完了所有關於狄燕妮的報道,本次的爆料人是s大的一名學生志願者,因為很崇拜狄燕妮的科學理論,所以在得知她要重新驗證斯坦福監獄理論的時候,第一時間到她的心理研究所報了名。
結果在試驗進行的第一周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狄燕妮在培訓的過程中,不斷嘗試從心理層面上給他們進行誘導,甚至提出了金錢獎勵,在第一天的試驗結束後,狄燕妮讓助理進來傳達了她不太滿意,沒有實驗精神。
結果在第二天的看守實驗中,看守加大了懲罰力度,甚至跟囚犯發生了劇烈的肢體衝突,這讓其余幾名囚犯徹底恐懼,他們甚至在猶豫要退出實驗,卻被狄燕妮嚴詞厲色地駁回。
而更可怕的事情,在第三天發生了。
有位看守,在狄燕妮的引導中,提出了要與囚犯性/交,而被選中的囚犯還是一名男生,這讓其他人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惶恐,他們開始瘋狂地拍打地下室的實驗門。
這完全讓所有人偏了導向。
而更讓人大跌眼睛的是,狄燕妮面對質疑,她輕描淡寫的回答了一句:“看守說性/交就性/交嗎?你們不敢反抗嗎?看守才兩個人,你們有十幾個人,不能聯合起來反抗嗎?這個實驗真正的目的,是我想要看到,這些人,對權威的反抗,很可惜,他們並沒有。你們為什麼惱羞成怒,因為這不就是現實中的你們,對權威地無條件服從,領導讓你倒咖啡就倒咖啡,領導說扣工資就扣工資,你們就是一台沒有思想的生活機器,你們對生活沒有熱情,我沒錯。”
如同津巴多的第一次那樣,這次的狄燕妮也被迫終止。
於好把所有的報道看完,趴在桌上正猶豫著要不要發條微博的時候,電話進來了,看到名字,她興奮地接起來。
“結束沒?”
於好趴在桌上,懶懶地說:“還沒。你在哪?”
研究院外,坐在車裡的陸懷征舉著電話沒什麼情緒地說:“還在隊裡。”
於好舒了口氣,“你慢慢來,我還需要點時間,我把開題報告寫完我就出來,好了給你電話。”
陸懷征:“好。”
於好沒掛,“對了,陸懷征,我問你個問題。”
“什麼?”電話裡男人的聲音低沉好聽。
“為什麼你待人都這麼寬容呢?”
“寬容麼?”
“寬容,感覺你不太生氣。”
陸懷征察覺:“聽得出來,你有點生氣。”
“也不是生氣,就是覺得很無助,就是感覺自己做了太多無用功。”
“我給你講個故事。”
“什麼故事?”
陸懷征看著車窗外,霓虹閃爍的燈,映著他眼底的心事重重,閃著盈盈的光。
“兩年前,在南蘇丹營救人質,沒有聽領導的命令,自以為是、自作主張地炸了對方的攻防點,等我出來的時候才知道,隨望在裡面。”他聲音發哽,“年輕氣盛的時候覺得自己做什麼都對,從南蘇丹回來,接受了兩年的心理治療,那時候其實一度想退伍,想回家,最後是隨子聽說我要退伍的消息,她來找到我,希望我不要離開,她說她哥哥不會怪我的。我覺得做人,誰都會犯錯,但錯了你認,挨打要立正,她們就算怪我也應該,可是他們選擇原諒。你說我為什麼待人都這麼寬容,是因為我身邊的人,待我都寬容。”
“你哭了?”
他沒有否認,低低嗯了聲。
於好驚訝於他的不遮掩。
“沒什麼好驚訝的,我當然也會哭,只是不想在你面前表現出來。”
“哦。”
“別哦了,趕緊寫完出來,我在門口等你。網上那些帖子我已經找人刪了,別去看了。”
於好一愣,“你都知道了?”
男人聲音一改剛才的低沉,低頭風輕雲淡地說:“嗯,知道了。”
“那當年的狄燕妮對你做的……”
“也知道了。”
她真的太心疼這個男人了,於好怕他多想,立馬說:“你別擔心,我跟韓教授研究了很久,對你身體應該沒什麼大的影響,千萬別給自己壓力。”
他漫不經心地笑,往車窗外看了一眼:“我的身體我自己有素,我倒是擔心你的身體,昨天五千步走了麼?”
“我掛電話了啊。”於好作勢把手機拉遠,抑揚聲調,拖長耳音,“掛了啊——”
卻聽見一聲極快速且低沉,甚至是模模糊糊,透過話筒那邊傳過來的,還夾雜著滋滋啦啦電流聲的——
“我愛你。”
如捕風捉影一般的蕩在她耳邊,每個音符,都化作會飛的小羽毛,輕輕且小心翼翼地踩在她耳邊,她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不由自主地想要朝他撲過去,然後埋進他厚實寬大的胸膛裡。
聽他俯在她耳邊,低低沉沉地說一萬遍。
她後脊背僵直,慢慢把手機貼回耳邊,“你說什麼?”
那邊卻懶洋洋地笑:“好話不說二遍,沒聽見就算了。”
“……”
夜晚,盞盞的燈火如同煙火,蜿蜒在條條交錯的馬路上,昏黃的路燈,照著冷清的街道,那如同閃耀著的銀河早已在某個時刻寂靜下來,高樓裡的燈影,忽明忽滅,漸漸瞬息,整條街道,透著一股死寂。
路邊泊著一輛不算太起眼的車,唯獨那軍牌有些起眼。
那天晚上,陸懷征在研究院門口等到凌晨兩點,於好才寫完開題報告伸著懶腰從裡頭出來。兩人在車裡忘情地接吻,吻得難舍難分,擦槍走火地程度不亞於任何一次真槍實干。
最後陸懷征把車停到了海邊。
雲層漸漸褪去,月光清晰,落在車頂上,灑下一片清輝。
那搖晃不定的車子,如同此刻對面那片來回晃蕩的蔚藍色的大海,每一個巨浪,都拍至了他們最契合的高度。
——
輿論至那晚之後,確實少了很多,於好發現之前那些黑自己的賬號都不見了,微博上關於她跟狄燕妮的爭論都被刪除了,只保留了極個別不帶有政治傾/向的正面言論。
她抱著手機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陸懷征:“軍人家屬還有這種待遇?”
陸懷征拿手指撣她腦門,“想什麼呢,軍人家屬沒這種待遇,我讓霍廷刪的。”
她嘆了口氣:“權/勢,還是權/勢社會。”
陸懷征笑她:“這算什麼權/勢社會,真正的權勢社會,你還沒見過呢,你難道還沒從狄燕妮的事件中,反思點什麼出來嗎?”
“我就是覺得有些人太容易被煽動了,別人說什麼,就是什麼,沒有自己的判斷力,還有就是有一些無聊的人,唯恐天下不亂。”
陸懷征揉揉她的頭,“狄燕妮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煽動力,本身她就是一個權威代表,心理學專家,這個頭銜往上一套,隨便說點什麼,別人就會幫她煽風點火。我不懂你們學術界啊,但對我來說,研究太多這種人性的東西沒什麼意義。做好自己就行了,常懷敬畏之心。其余說多了也是白搭。”
於好重重點頭。
這番談話的不久後,狄燕妮就以故意傷害他人罪被逮捕,拘留第三天,她提出要見陸懷征。
陸懷征到接見室的時候。
狄燕妮已經坐在那兒了,低著頭,蓬頭垢面,五官削瘦,顴骨深凹,與往日在演講台上那意氣風發的女人,大相徑庭,她看著陸懷征,蒼白地扯了扯嘴角:“來了。”
陸懷征從部隊過來,穿著一絲不苟地軍裝,連帽子都戴得齊齊整整的,軍領規整地翻在脖子歪,喉間那塊微微突起,狄燕妮說話的時候,他人模人樣地靠在椅子上,低低嗯了聲。
“進來之前,我已經聯系我的助理,發布了聲明,我始終不認為我做的是錯的,我不會為我的科學態度道歉,我唯獨做錯的一件事,是對你,我欠你一個道歉。”
“我接受。”陸懷征大大方方的。
陸懷征太過爽快,導致她准備一系列的話竟不知怎麼說出口,狄燕妮自嘲地笑了笑,臉別向一處,昏暗的接見室,絲毫看不見她眼底的悔意:“這個世界本就是病態的,大家都不願意面對這個人性的弱點,每一個人,拿到太陽底下去看的話,誰是干淨的?沒人是干淨的。”她哼笑:“說什麼一均之聲,百家之言,其實是一家之言,大家都討厭黑暗面,可他們沒發現,再這麼下去,黑暗面會漸漸攏住她們的內心,我大學的時候,曾經做了個測試,拉了幾十個學生,每個人隨機分發一個假帳號,然後大家暢所欲言,每天充斥地是戾氣、暴力、血腥,你難道不覺得這些才是人最真實一面嗎?我做這些實驗,我讓他們面對自己最真實的一面,難道是錯的?”
“我不懂你們科學。我曾經的導師,他研究的是隱形飛機,他得了胰腺癌,如今倒在病床上,每天心心念念的都是資料交接的事情,我昨天去看他,他還抖著手坐在電腦前畫圖,改進數據。這才是我認為的科學精神。”
陸懷征走後很久,狄燕妮都沒從這句話中回過神來,她如游魂般回到牢中。
第三天,狄燕妮自殺的消息從監獄中傳來,震驚了整個心理學界。
她的遺書在當天被助理公開在微博。
“大學時有個導師,對我很好,認為我在心理學界一定會有造詣,我便以為自己插上了翅膀真的能飛。我導師是個非常好的老師,他對我期望很高,這些年也不乏總是數落我,因為我做的事他很不認同。他認為我在浪費自己的青春,消耗自己的名氣。我想為自己正名幾句,我從沒想過要出名,如今做的一切,是我自認為對學術界有幫助的,我沒想到會有那麼多人喜歡我支持我,這不是一份懺悔信,是一份遺書。
我第一次萌發了要重設斯坦福建於實驗的想法是在一次講座上,我認為當年津巴多教授的實驗存在很多漏洞,而且,他並沒有達到我想要的預期效果,所以我想要自己做一次,這是其一。
另外,我不否認,在實驗中我確實有對於實驗員進行心理引導,因為我希望看到的是他們在逆境中,是否敢反抗,是否敢聯合一氣對抗外敵。很顯然,實驗結果是失敗的。也許是其中某個環節出了問題,也許確實是實驗方向出了問題,無從得知了。
本次實驗的所有實驗員已給了經濟補償,並且會有後續心理醫生跟進他們的心理狀況。
最後,想表達的,也沒有多少了。
我最對不起的人,是我曾經的導師,他對我寄予厚望。
忽然想到,顧貞觀曾為救友寫的——
我亦飄零久,十年來,深恩負盡,死生師友。
老師對不起。
狄燕妮絕筆。
寫於八月二十五日凌晨。”
時間是她入獄前兩天,這是一份早就寫好的遺書。
院裡這幾天談起這件事,有人嘆息:“其實她除了行事風格偏激一點,在心理學上的造詣確實不錯呀。”
趙黛琳:“別打馬後炮了,她入獄的時候,嚷得最歡地不就是你嗎?”
“那不是因為於好嗎?”那人看了於好一眼,“她那些腦殘粉把我們於好禍害的多慘,天天轉評贊罵我們於好,抓她的時候確實挺大快人心的。不過我最近發現一個問題,好像沒什麼人罵你了哎,你以前那些黑粉的賬號都被黑了哎。”
於好想想應該是霍廷花錢擺平的。
卻不料,後來有天一幫人出去吃飯的時候,她那天去完了,陸懷征還在隊裡,沒過來,包廂裡只有向園,徐燕時,還有家冕,家冕旁邊還坐著個戴著眼鏡的小妹妹,十五六的年紀。
她人還沒走進去,就聽見裡頭傳來家冕驚訝的聲音。
“看不出來啊,你丫還挺厲害的。”
小姑娘哼唧一聲,驕傲像只孔雀,“我小學就拿過不少獎了。”
“那你怎麼出來干這個啊?”
小姑娘臉一紅,“我那天是迫不得已,你別嗶嗶。”
家冕笑笑,又聽那姑娘道:“靠,這又有個罵嫂子的。”
家冕一甩手裡的瓜子:“廢什麼話!黑了他!”
徐燕時自顧自吃東西,全程沒看一眼向園,向園更是,頭就差埋進碗裡。
於好站在門外,眼含熱淚。
她不曾想過,自己有一天,能被他的朋友接納。可如今想來,卻覺得悵然,那刻,她覺得幸福,也復雜,也簡單。
——
九月,陸懷征半年復查時間到了,徹底解除了艾滋警報。
馮彥芝自那天之後就從家裡搬了出去,於國洋沒辦法,連於好都勸不住,最後陸懷征半夜從部隊回來,給她倆先搬到了自己原先的公寓,馮彥芝怕給他倆添麻煩,說就住一晚,明天她出去找房子。
弄得於好哭笑不得,陸懷征靠著門,抹了抹後脖頸建議說:“這個地方是不太好住,治安沒其他地方好,我平日裡都在部隊,有事兒也照顧不到你們,要不搬霍廷那邊吧。”
於好小雞啄米般點頭,“姑姑做飯可好吃了。”
馮彥芝一口拒絕:“你奶奶要知道,肯定打死你。”
“我管她干嘛呀,她要打就打唄,我有老公我不怕。”說完,於好忍不住又問了句,“您真要跟我爸離婚啊?到底哪裡過不去啊?”
馮彥芝轉身收拾床鋪,“大人的事兒,小孩少管。”
於好下意識回頭看陸懷征,後者抱著胳膊靠在門框上,身上的迷彩還沒換,一派松散,衝她搖搖頭,示意她先別問。
於好哦了聲,幫忙收拾床鋪去了。
一室靜謐,只有“普拉普拉”地床單抖動聲,冷不丁又聽馮彥芝說了句,“不過反正我也不慣她那臭脾氣,以前還威脅我說不讓上族譜,我可不稀罕,要不是為了於好,我才不受那老太太的氣呢。”
陸懷征半開玩笑地靠著門說:“沒事兒,您跟於好一起上陸家的族譜。”
馮彥芝被他逗樂,卻也忍不住紅了眼眶,有點難為情,揮著手把兩人轟走,“你倆該干嘛干嘛去,圍著我干嘛,我自己收拾收拾該睡覺了。”
“媽,那你給我留門啊,我下去送送他。”
馮彥芝頭也不抬:“留什麼門,回你爸家睡去。”
“我不回家,我今晚就跟您睡。”
馮彥芝被折騰的無法,“那你別踢被子,從小就愛踢被子,我可受不了你。”
陸懷征笑笑剛要說,她是挺愛踢被子的,忽然發覺有些不妥,及時收住,清了清嗓子,跟馮彥芝道別,看著於好不鹹不淡地說了句:“得,你也別送了,陪你媽吧。”
話雖這麼說,兩人還是纏纏綿綿地出門了,於好粘人地不行,抱著他脖子死活不肯撒開。
兩人進了電梯,陸懷征歪著脖子去按樓層:“來,手撒開。”
於好氣不過,瞪他:“你最近對我很冷淡哎,這麼快進入倦怠期了?”
陸懷征吊著眉梢,冷眼睨著她,在裡頭跟馮彥芝說話時那如沐春風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英俊地眉擰成一團。
於好手指尖在他胸膛戳了戳,“你怎麼還兩副面孔呢?”
“九月二十三號,晚上八點干什麼去了?”
於好歪著腦袋,仔細回憶,干什麼去了,干什麼去了呀,她想不起來,又拿出日程表看了看,這才想起來,俏皮地摟著陸懷征的脖子跟他敬了個禮:“報告首長,那天晚上開同學會去了!”
陸懷征眯了眯眼,“嗯,然後就坐一個男同學的車回家了。”
“我喝多了,沒法開車。”
他仰頭看著電梯上跳動的數字,漫不經心地:“哦,還喝酒了。”
“盛情難卻。”聲音越說越小。
陸懷征低頭看她一眼,冷笑:“自己沒做錯事,別心虛。”
“不過你怎麼又知道?”於好忽然想到。
他一副清清白白地:“別想多,我可沒派人跟蹤你,也沒在你身上安裝什麼定位器,是咱媽說的。”說完,他表情略嫌棄地挑挑眉,“誰讓你那男同學握著咱媽的手,在那套近乎來著,阿姨您好,我叫傅冬輝,我目前在一家四大律所工作,您有什麼需要隨時可以找我幫忙。”
“我可不是一個人坐的,我跟胡思琪還有幾個女生一起的,傅冬輝買了台好車,他故意炫富,非得要送,我們說了打快的,他不肯,說要送我們回家,她們又不好拒絕,難道我一個人打快的啊,我也不敢啊,單獨打車危險。”於好摟著他的脖子說,“我跟胡思琪都坐的後排呢,副駕是他以前的同桌,兩人打的火熱呢,怎麼會對我這種已婚的有想法。”
“你也知道你已婚啊。”
“哎,你要翻舊賬是不是?那咱倆一起翻翻。”
“又要翻你胡姥姥是不是?”他斜眼。
於好被逗樂,撲哧一笑,撲過去吻他,陸懷征反身將她抵在電梯壁上,狠狠去咬她唇,“下不為例啊,再坐那些對你心懷不軌的男人的車,我要家法伺候了啊。”
於好甜滋滋,“你怎麼這麼勁兒勁兒。”
兩人親了好一陣才松開,陸懷征沒讓她送到門口,電梯門開了就讓她回去了。
於好依依不舍地抱著他胳膊,陸懷征扒拉都把拉不開,無奈地揉著她的頭發,“馬上就婚假了,再忍忍啊,知道你難受。”
“你才難受呢!”於好埋在他胸前,反唇相譏。
陸懷征笑得不行,“不鬧了,真走了。”
於好松開他,眼圈竟有些泛紅,看得陸懷征一陣心疼,又把人抱緊懷裡使勁兒揉了揉,低頭在她額上重重親了下,“你爸媽的事兒,你別參與了,等我回來再說。”
“好。”
陸懷征啟動車子的時候,掃了眼後視鏡,無意間看見花壇邊坐著一個微微佝僂的背影,那模樣,有些熟悉,他又從車上下去,朝著那蹲著的人影過去,試探性地叫了聲,“叔叔?”
於國洋垂頭喪氣,一抬頭看見自家女婿,他忙從台階上下來,用手抹了抹眼角,那雙蒼老的手有些局促不安,淡淡應了聲:“哎。”
陸懷征走過去,“您在這干嘛呢?”
於國洋:“沒什麼,我就隨便走走。”
“您來找媽的吧?”
於國洋這才問了句:“老馮睡了嗎?”
陸懷征低頭看了眼手表,“這會兒應該睡了。”
於國洋雙手搓了搓褲腿,點點頭,“那我先回去了。”
“爸,我送您吧。”
於國洋一愣,不可置信地回頭:“你叫我什麼?”
陸懷征笑笑,“爸呀,怎麼了?”
他有些激動,眼睛似乎含有淚話,看著面前這個年輕男人,滿心說不出的感動,卻也只是重重地應了聲:“哎!”
等上了車,於國洋忍不住問他:“隊裡辛苦吧?我看了你們在圖斯蘭救人的視頻,你從五樓噌噌噌下來那個模樣簡直帥呆了。”
陸懷征打著方向盤,笑得挺坦誠的:“說不辛苦肯定是假的,但做什麼都辛苦,每個人付出跟回報都不一樣。”
於國洋點點頭,“確實,做哪行不辛苦,於好也天天加班。”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到於家樓下,於國洋下車的時候,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句,“在調研的時候,老馮說閨女找了個男朋友,我當時就在想是哪個混小子,可看見你之後,我覺得能嫁給你,或許是她的榮幸。”
“能娶到她,也是我的福氣。”陸懷征說。
於國洋笑著點點頭,“不管以後我跟老馮是和是離,祝你們一生平安吧。”
“您也保重身體。”
——
幾天後,陸懷征的婚假正式批下來了。
彼時,於好跟馮彥芝已經搬進了霍家大宅,陸馨挺著個孕肚出來迎接,馮彥芝一瞧這肚子,忙放下行李,不敢相信:“轉眼這麼大了?”
陸馨笑著摸摸肚皮:“醫生說是雙胞胎。”
馮彥芝打心眼裡高興,“恭喜啊。”
“謝謝。”
住在霍宅的日子,成了馮彥芝這輩子最幸福的幾天,她做飯比陸馨好吃,連霍廷都贊不絕口。她一天到晚閑不住,沒事兒就倒騰倒騰營養,給陸馨煲這燙那燙的,陸馨苦笑著對於好說:“我能預料到你以後懷孕的日子了。”
於好一想到她跟陸懷征的寶寶,覺得有點不可思議,紅著臉說:“還早。”
“早什麼呀,你都快三十了,你別熬到我這個年紀,身材不好恢復,對寶寶也不好的。”
被陸馨這麼一灌輸,於好倒也真有些急切起來了,可見某人還絲毫沒有反應,每天晚上的耕耘都堅持不懈地帶套,有一次把於好逼急了,一扯,“別戴了。”
陸懷征伏在她身上一愣,“怎麼了?”
“我想要孩子。”
陸懷征嘆了口氣,“婚禮辦了再說,現在還早。”
“那婚禮辦了,就要孩子。”
陸懷征忽然笑了,手點著她額頭:“你是不是陸馨那雞湯喝多了?喝出母愛來了?”
“你想想,我給你生個孩子,然後以後牽著她/他的手,逛超市,看電視,然後跟你長的一模一樣,多有意思?”
“別,要是女兒就算了,生個兒子,我怕太皮。女兒長得像我就不好看了,還是像你吧。”
“那你同意啦。”
“同意個屁。”陸懷征發現自己差點被她繞進去了。
——
這天,陸懷征出去跟孫凱幾個吃飯,回來時,身後跟著個人,馮彥芝正坐在沙發上教陸馨織小孩兒的毛線襪,一抬頭看見身後那矮矮胖胖的男人,臉色微變,放下毛針轉身就走了。
於國洋在沙發上坐了一晚,陸懷征陪了一晚,兩人看了一晚的球賽。
凌晨回到房間,於好心疼不行,拍拍他冒著青渣的下巴頦兒,“我爸又拉著你談心了?”
陸懷征:“嗯,聊你媽的事兒。”
於好在他唇上親了親,“可憐。”
陸懷征在她唇邊偷了個香,拍拍她屁股就讓她出去了。
之後幾天,於國洋雷打不動,每天晚上七點,霍家門口准時報道,馮彥芝只當他是個透明人,給忽視了個徹底,霍廷跟陸馨倒是每回都特別熱情地給招呼,霍廷還開玩笑地說:“要不,您也搬進來住吧,反正這邊空房間還有很多。”
於國洋揮揮手,他哪拉得下這臉,反正就這麼耗著吧,看誰耗得過誰。
——
趙黛琳跟於好的婚禮在同一天。
婚禮的前夕,孫凱說隊裡幾個兄弟要幫他和陸懷征搞什麼告別單身、正式步入婚姻的聚會,趙黛琳就跟於好約了去看電影,車開到半途接到向園的電話,“失戀了,求抱抱。”
趙黛琳把藍牙塞進耳朵裡,說:“來吧,中環影城,我倆看電影呢。”
兩人車剛停進地下車庫,向園就發定位來了,說自己已經到了。
“靠,你坐火箭啊。”趙黛琳邊罵邊鎖車門。
“我就在這附近。”
趙黛琳半開玩笑地說:“不會是在酒店吧,這附近就一個有名酒店。”
向園毫不避諱地說:“是啊,剛打完分手炮。”
趙黛琳又罵了句:“靠,你這丫頭夠野啊。”
向園收了電話,“不扯了,我去買票了。”
結果,等向園買完票,於好跟趙黛琳坐在候影廳聽向園控訴徐燕時的種種惡行時,陸懷征跟孫凱來了,兩人穿著便服,黑衣黑褲,高高大大的出現在電影院的時候,向園看著那兩人朝這邊過來,低低罵了句:“靠,你們沒說是情侶date啊!”
於好忙說:“你別誤會,我們不知道他們要來。”
剛剛陸懷征問她在哪的時候,她還以為只是隨口問問,沒想到人就過來了。
兩男人走到跟前,一人一邊,大喇喇地拉開自家媳婦身邊的椅子坐下,又同時拿起自家媳婦兒面前的飲料喝了口氣,動作一致非常整齊。
看得三姑娘一楞一愣的。
於好拍拍陸懷征,“你不是說隊裡吃飯?”
陸懷征散漫地靠在椅子上,轉頭看著於好,他百無聊賴地掀著胸前的t恤給自己煽風,“吃完了。”
於好:“不是吧,吃飯就吃這麼會兒?你們沒話題聊麼?”
陸懷征卻低頭打量於好的裙子,“沒什麼要聊的。”隨即又諷刺了句:“誰跟你們似的,參加個同學會喝到十一點。”
於好乖乖喝飲料,不說話了。
“你們看什麼?”孫凱問。
“《有一個地方只有我們知道》。”
陸懷征站起來,准備去補票,“有什麼?”
“你最近記憶力不太好?”於好狐疑地看著他,“有一個地方只有我們知道。”
“這什麼鬼名字。”
“……”
陸懷征買完票回來,屁股剛坐下不久,他兜裡的手機跟孫凱的手機幾乎是同時響起來,兩人都第一時間接起來。
等掛了電話,一回頭,眼神就變了,“臨時有任務要走了,你們看完早點回家。”陸懷征把身上的外套脫下來,蓋在於好白花花的大腿上,“晚上回去別凍著。”
說完就走了,兩人沒乘電梯,而是直接順著扶梯風一樣往樓下跑,最後一級地時候,陸懷征直接手撐著扶梯身手矯健地翻了過去,看得一旁的行人捂著嘴尖叫。
“跑酷嗎?”
“帥死了。”
向園沉默地吸著吸管,小心翼翼地觀察著身旁兩位准新娘的神色。
“明天的婚禮,我還要參加嗎?”
於好跟趙黛琳一人抱著一杯飲料,看著那兩道如風一般的背影,鼓著臉異口同聲地說:“我反正是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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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