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王老板辦公室出來,黃小蘭就開著車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游蕩著,以前,在北京,無聊時她還會開著車去看看小時候走過玩過的地方,但現在,在廣州這個陌生的城市裡,她卻不知道去哪裡,去看什麼地方好。剛才還和王老板聊得興高采烈的黃小蘭,現在的心情又開始跌落下來。
這時,車上的收音機裡傳來廣州塔——小蠻腰上的摩天輪的介紹,主持人說它是世界上最高的摩天輪。
摩天輪,摩天輪,黃小蘭想起了陳力的承諾,他曾答應李青青說等李青青考上大學後,就帶她和李青青去坐小蠻腰上的摩天輪的。
現在,陳力已經去了,他再也沒法帶她們去坐摩天輪了,小蠻腰這麼高,上到那裡不知道會不會離陳力住的地方近一些呢?黃小蘭不由得更傷感了。
去哪裡看看吧,黃小蘭想。
去看看陳力說的那如美麗的少女束著腰站在珠江邊上的小蠻腰。
黃小蘭打開汽車導航,小心地朝著小蠻腰開去。
……
因為時間已經到傍晚了,來坐摩天輪的人很少,黃小蘭一個人坐在摩天輪的觀光球艙裡,看著夕陽西下的廣州城,天空的顏色漸趨深暗下來,路燈、車燈和那萬家燈火還沒亮,廣州城顯得那麼單調,那麼冷清。
一個人的黃小蘭越感孤獨了。
如果此時陳力和李青青在身邊就好了。
可惜他們一個在天堂裡,一個又在遙遠的北京,他們離她是那麼遠那麼遠。
廣州城雖大,但黃小蘭卻是孤獨的,她在這裡沒有親人,沒有朋友——丁玲已經不理她了。
摩天輪在向前旋轉,黃小蘭的大腦卻在往後回憶。
小時候的黃小蘭是最幸福的,那時日子雖苦,但她有父母愛,哥哥疼。
她的悲劇是從嫁給李宗偉開始的,如果不是她父母不喜歡她那個在北京找不到工作的男朋友,並逼她和她的男朋友分手,而嫁給李宗偉的話,她在以後的日子裡就不會有這麼苦了。
其實她和李宗偉的關系搞成這個樣子,她也是有責任的,如果那天她沒出去見她的初戀情人,如果那天她如實地向李宗偉說出她的遭遇,如果那天以後她不和李宗偉這樣強,他們就不會有十六年的冷戰,她和李宗偉就會幸福地生活。因為李宗偉的人還是很好的,一個願意默默和你一鬥就鬥了十六年而不舍得離開的人,應該也是一個負責任的男人。
如果不是和李宗偉的關系這麼差,她可能不會主動去勾引高翔,進而不會想著長久霸占高翔。
高翔以前也是一個很善良的人,他曾經主動幫她找來小不點應付程院長,他曾經和她是那樣的瘋狂,她曾經和他在車上、大海上還有路邊、野外歡愛,他還曾經讓一個小男孩去親她的下體,一切都是那麼瘋狂和不可思議。
高翔讓她得到性愛的最高享受,但她卻讓高翔失去了他最愛的妻子文靜。
她是有愧於高翔的,這次代理權之爭,她就沒見過他了,她聽說他已經離開廣州了,他將公司也交給別人去打理了。
她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高翔,她不知道她欠高翔的還能不能還得上。
……
想完高翔,黃小蘭又想起了陳力。
陳力,一個像她父親的男人,和他在一起的生活是最幸福的,那種被寵被愛的感覺,讓她畢生難忘。
可是,那份幸福卻來得這麼遲,走得這麼快,在她還沒有享受夠的時候,就匆匆地走了。這讓她感覺到剛被人捧到天上,馬上又被人打了下來,天堂和地獄竟然是那麼近。
沒有了陳力的日子,她真的想過去死,他為什麼這麼快就離她而去啊!她還偷偷地去取下節育環,想看看能不能和他生個小寶寶,給他一個驚喜呢。他曾經說過他也要像楊先生那樣老來得子的。
但,他還沒來得及播下種子,就走了,走得是那麼突然!走得讓她無所適從。
黃小蘭逼迫著自己不去想陳力。
……
之後,她又想起了丁玲和陳海東,她這對最好的朋友。她和丁玲相識二十多年了,她們一起上大學,一起在一家醫院實習,一起被男孩子追求。她們一個被稱為女皇,另一個被稱為女妖,女皇和女妖竟然成為最好的朋友,她們好到可以和對方分享自己的男人,她們好到可以一起和男人歡愛。
在她受到程院長的污辱時,丁玲會為她奮不顧身地出頭。
在她來廣州創業的時候,丁玲為她不辭勞苦地奔波著拉關系。
在她選擇了陳力時,她又默不作聲,讓她能順利地和陳力結成了夫婦。
丁玲對她,真的是比真姐妹還好。
她和丁玲也幾個月沒見面了,說過生死與共的她們竟然會發展到這個地步。這都是她自己的錯,是她忘了對丁玲的承諾,是她不顧丁玲的感受,一而再,再而三地讓她難堪,讓她失望。
想到丁玲,黃小蘭愧疚著。
……
還有陳海東,這位像哥哥一樣的男人,他曾經暗戀著她,他曾經和她歡好過,他也為她的選擇感到羞愧。
她不知道她應該如何評價她和陳海東的關系,在選擇陳力的時候,她沒有顧及他的感受,她讓他受盡了傷害。
但他還是對她念念不忘,在陳力去世後,雖然她是悲痛欲絕,但她還能感覺到陳海東那看她的眼光是那麼欲罷不能,那麼愛莫能助。直至,那個晚上,她喝得爛醉如泥,他控制不住自己,和她再次歡好了。這使她感到害怕,她怕她如果沉默,他一定會不能自拔的,那他的前途,他和丁玲的婚姻,將會被她破壞殆盡。所以,她不得不搬離他家,只身一人在外面漂泊。
……
一個人的時光,是多麼孤獨,看著摩天輪上的游客都是三三兩兩、成雙結對的,黃小蘭的眼淚開始掉下來了。
她感到自己可能是傷害了太多人了,上天才會這樣懲罰她的。
她真的想從摩天輪上縱身跳下去,看看在天堂的陳力會不會接住她。
她的人生,她的目標,她的朋友,她的愛人,現在全都沒有了,她生活下去還有什麼意義?
……
黃小蘭從摩天輪上被趕了下來後,依然想不通,也想不到,下一步她應該走向哪裡!哪裡才是她最後的歸宿?
黃小蘭徘徊在小蠻腰的觀光層裡,久久不知道回去。
直到觀光塔也要關門了,在工作人員的關心下,她才慢慢離去。
……
回到家的黃小蘭病倒了,她躺在床上,全身沒有一點力氣,像是散了架子一樣。她迷糊著連想站起來喝水的力氣也沒有,她呢喃著喊著陳力的名字和李青青的名字,但沒有人來理會她。最後,她想到了丁玲,她顫抖著爬了起來拿手機,有氣無力地拔通了丁玲的電話。
“喂,是小蘭嗎?”
“喂……喂……”
電話接通了,但黃小蘭卻說不出話來,她仿佛是在夢裡。
“喂,小蘭,你怎麼啦?”丁玲在電話的那一頭不停地問著她。
“玲姐,救我……”黃小蘭好不容易才擠出了這幾個字,電話就掉了下來。
那邊的丁玲馬上就著急起來,她連忙顧不上喊上陳海東,衝了出家門。
當丁玲以十萬火急的速度趕到黃小蘭家,只見黃小蘭已經休克在床上了。
……
好不容易才等來救護車,將黃小蘭送到丁玲所在的那家醫院。
……
“這裡是哪裡呀?”黃小蘭終於醒了,她一睜開眼就自言自語地說著。
“小蘭,你終於醒了,這是醫院的病房。”坐在她旁邊守候著她的丁玲見黃小蘭終於醒了,連忙高興地握起了她的手說。
“玲姐……”
黃小蘭一見丁玲,眼淚就流了下來。
“沒事啦,別怕,有玲姐在呢。我倒杯水給你喝吧?”
丁玲見黃小蘭流起了眼淚,忙坐上床頭,摟著黃小蘭安慰起來。
“玲姐,對不起,我錯了!”黃小蘭抽泣著說。
“別想太多了,等你病好了,我們找個時間出去好好喝一杯,我們好久沒一起喝過酒了。”
“嗯。”
“你肚子餓嗎?我讓丁莉煮了些粥的,我倒給你吃吧。”
“嗯。”
黃小蘭看到丁玲在身邊,神智慢慢恢復了正常。當她吃著丁玲一口一口喂過來的粥時,她又再感慨起來。
每一次,在她受到委屈的時候,她總會想到丁玲,只有她對她是一直不離不棄的。
當吃完一大碗粥後,黃小蘭再次動情地拉著丁玲的手,感動地說:
“玲姐,謝謝你……”她的眼淚再次控制不住地流了下來。
“傻瓜,你既然都喊我姐姐了,還和我客氣什麼呢!躺下來再睡一下吧,睡醒了病就好了。”
……
黃小蘭的一生歷經過很多波折和苦難,但能遇上丁玲這位好姐妹,她還是很幸運的。
在丁玲身邊躺下來的黃小蘭,很快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