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觀外的氣氛劍拔弩張,丹鼎派諸多弟子與白雲觀弟子對峙,起因是倒在夏蟬衣懷裡奄奄一息的東竹。小丫頭右臂衣衫破碎,露出白嫩嫩的臂膀,胸口血跡斑斑,腳下那口心愛的佩劍折斷成兩段,已是半昏迷狀態。
雙方氣氛緊張,白雲觀仍有一位潑辣的女道姑頤指氣使,戟指喝罵:“怎麼地?莫師兄與這蠢丫頭是光明正大的論道比試,落得如此下場怪得了誰?只怪她自己不知天高地厚,你們丹鼎派莫非輸不起?”
“我看就是輸不起,一個楚望舒做了縮頭烏龜,現在論道輸了,又一副吃人做派,你們丹鼎派的臉全被爾等丟光了。”
“瞪什麼瞪,莫非還想私鬥不成?姑奶奶就站在這兒,你們倒是敢啊,動我一下試試。看戒律堂不罰你們。”
丹鼎派弟子勃然大怒,一個內門弟子走出來,冷冷道:“楚望舒不敢,不代表我們不敢,莫尋仙,我來跟你論道一場。”
莫尋仙淡淡道:“我來此只為與楚望舒一戰,那丫頭不自量力,吃點苦頭也好。諸位何必動怒,顯得你們小家子氣。”
那內門弟子濃眉一挑:“你到底應不應戰。”
莫尋仙嗤笑道:“不戰,你待如何?有本事也去白雲觀罵街去。”
丹鼎派弟子一陣喝罵。大抵逃不出卑鄙無恥之類的簡單詞彙,這群大多未經人事的少年少女,不管臉皮還是心態都不及白雲觀的風月老手。
夏蟬衣小胸脯起伏,眼角紅的厲害,不知道是氣的還是委屈的。緊緊抱著東竹,咬牙切齒道:“他若再不出來,我這輩子也不理他啦。”
東竹氣若游絲,半昏迷之間,好似聽到了她的話,搖搖頭。
莫尋仙皺了皺眉,掃一眼義憤填膺的丹鼎派弟子,打算見好就收,過猶不及,真要惹怒了這群弟子,憤怒會衝垮理智,真可能會罔顧門規,大動干戈。屆時吃虧的肯定是己方,莫尋仙正思考怎樣丟下幾句有氣勢的場面話,然後帶著白雲觀娘子軍們撤退時,小觀門開了,木門輕微的吱呀聲瞬間壓下了喧嘩,所有人都側頭看向小觀。
這是在場弟子們第一次見到楚望舒,除了夏禪衣東竹等寥寥幾人,很多人對楚望舒都只聞起名,未見其人,故而蘇星鬥身後的女人們對楚望舒極不服氣,此時見到楚望舒,微微愕然,心裡嘀咕:這少年皮相生的真是俊俏,果然不遜色蘇師叔。
大概是被他容光所攝,白雲觀女弟子怔怔望著他,集體失聲。
小觀裡走出來一位青衫少年,做輕簡打扮,胸口半敞,結實的胸肌若隱若現,身材頎長,有著竹節般蒼勁的挺拔感,漆黑的長發如潑墨,隨意披在肩上。他的臉龐俊美的挑不出瑕疵,陽光照進他的瞳仁,乏著淺淺的眸光,涼薄的唇掛著似譏笑又似嘲諷的弧度。這是個極有魅力的男子,並不單純外表出眾,乍一看去,都會被他的外貌吸引,可很快就又會被他的氣質和深邃莫測的瞳孔吸引。正如蘇星鬥如此受女弟子擁戴,並非浮於表面的外貌,還有他的才情,天賦,冷漠孤傲的性格。看女子與看男人其實一樣,第一眼肯定是外表,然後是氣質內蘊。女子有貌無才是花瓶,男子是繡花枕頭,有才無貌則撐死了被人誇贊一句秀外慧中。大抵逃不過這樣的窠臼。
莫尋仙目光灼灼,盯著踏出觀門的少年,冷笑道:“我還以為你要做一輩子的縮頭烏龜呢。”
楚望舒徑直走向夏蟬衣,目光落在她懷裡重傷昏迷的東竹身上,皺了皺眉:“怎麼回事!”
夏蟬衣水汪汪的眼兒好似會說話,再說“你這死鬼你去哪了怎麼才來”如類的話。賭氣似的偏過去,不理他。
楚望舒笑了笑,從百寶囊中取出一粒療傷丹藥,送入東竹嘴裡,手心貼著後背,真氣綿綿輸入,助她梳理經絡,化開藥力。
夏蟬衣忍不住又偏回頭上,狠狠瞪了眼這個男人。
“想說了嗎?”他眼裡是淡淡的笑意,分不清是善意還是取笑。
夏蟬衣哼了一聲,將方才的事情娓娓道來。
大概在一炷香前,東竹眼見這群女冠肆不忌憚的破壞菜圃,怒氣上湧,遂衝過去攔住她們,小綿羊今日一怒再努,聲音軟濡卻隱含著嚴厲,“誰讓你們摘西瓜了,都給我放回去。不告而取是為竊,白雲觀莫非是個沒有規矩的野觀破庵不成。”
這話說的重了,考慮到白雲觀的人欺人太甚,眾人都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東竹是個堅強的丫頭,正因性子柔弱,才格外堅韌,這種姑娘外柔內剛,韌性十足,與水玲瓏的性子相似,吃了虧絕對做不來低聲下氣委曲求全。她直接拔尖刺了過去。
眾人的驚呼聲中,莫尋仙側身衝至,拿劍柄挑開了東竹的長劍,冷笑道:“看來丹鼎派也不見得多麼謹守戒律,你若與我論道一場,這件事一筆勾銷,若與楚望舒那龜孫子一個德行,我也無話可說,只不過明日整個道門都得拿丹鼎派做談資笑話了。”
眾目睽睽之下,東竹氣血都湧到了臉皮上,咬著牙說:“好!”
結局可想而知,東竹一個練氣境都未曾踏足的雜役弟子,勉強在莫尋仙手底下撐了三招,多半還是放水緣故,或者說故意戲弄,從她折斷的佩劍上就可以看出這點。
楚望舒皺著英氣的眉宇,責備道:“既然這樣,為什麼不攔著她。”
夏蟬衣愕然,旋即氣的恨不得咬他一口,帶著哭腔道:“你還怪起我來了?要不是你這兩天躲在屋子裡裝孫子,東竹會這麼衝動嗎?她總覺得你是鐵骨錚錚的男子漢,屁的男子漢哦。”
楚望舒訝然道:“這麼說都是我的錯咯?”
夏蟬衣見到裝模作樣的姿態,又一次把頭偏過去,氣的留下了兩行清淚。
東竹嚶一聲低吟,自昏迷中醒轉,柔柔的眼波凝視楚望舒,眼看就要掉眼淚。楚望舒連忙擺手:“已經有一個掉眼淚了,你別跟著添亂。”
夏蟬衣惡狠狠道:“誰掉眼淚了。”
楚望舒想伸手摸她腦袋,被賭氣的妮子一巴掌拍開,固然她是站在楚望舒背後立場最堅定的女人之一,但看著崇拜的偶像如此不爭氣,難免是有恨鐵不成鋼的無奈和氣苦。這心態就像熬鷹鬥狗的富家子弟,花重金相中一只色彩艷麗氣宇軒昂的錦羽大公雞,被寄予了厚望,拉上鬥場的處女戰還沒開始,就被一只雜毛雞嚇跑了......沮喪失望可想而知。
楚望舒訕訕收手,轉頭時目光已經冷冽如刀:“論道是吧,去峰頂金丹殿外等我。”
莫尋仙環顧一圈,朗聲道:“諸位,都聽到了吧,倘若這楚望舒失信於人,還請替我作證。”
消息傳開後,整個丹鼎派都轟動了,只是弟子之間論道而已,本不該掀起如此狂潮聲浪,主要是楚望舒名聲太大,而他這兩天做龜縮避戰引起了頗大的輿論,鬧的人盡皆知,故而才能引起這番轟動。
內外門以及雜役弟子蜂擁主殿金丹殿,山中修行清冷寂寞,日子過的寡淡無味,鮮少有這麼看熱鬧的機會。
楚望舒回院子洗了個澡,心裡想著還是沒能克制住暴脾氣,不過他的自省有點虛偽,此次應戰歸根結底是無垢道體有意外收獲,真人境也能過幾招,小真境界的修為楚望舒也有底氣搏一搏命,你白雲觀主撐死也就真人境,還是趴在女人肚皮上睡出來的,與屍山血海裡走出來的善戰修士相比,境界要打落一個層次。師傅也就這樣了,徒弟莫非還是大真人不成!
一番洗漱後,楚望舒神清氣爽走出道觀,東竹盤膝而坐,夏蟬衣俏生生立在一旁,此外還有一群楚望舒的擁戴者,如今見到了偶像本尊,女弟子們眼神愈發熾熱。
楚望舒招招手,衝東竹說道:“走,師叔給你報仇去。”
風風火火的帶著一干娘子軍向峰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