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耀的感知中，東方望的神魂如火山爆發般，從腦域深處噴湧出來。
這絕不是什麼好現像，而是最後的回光返照。
李耀急道：“東方首相，別激動，我相信你，你慢慢說！”
東方望的雙眼都燒成了灰蒙蒙一片的玻璃珠，不確定他是否還有正常的視覺，干枯如樹枝的雙手卻在虛空中亂撈，將帝國疆域圖撕成片片細碎的漣漪。
帝國前首相歇斯底裡地吼叫道：“厲靈海，厲靈海，你可以算盡一切，卻不可能算到我和東方拓早就達成秘密協議，我手上有自己絕不可能刺殺東方拓的證據！
“禿鷲李耀，東方明月，倘若你們兩個都是厲靈海的人，那就萬事皆休，我亦願賭服輸！
“但是，如果你們兩個心底還有一絲一毫顧念著帝國和人類文明的大局，那就幫我將這份證據還有剛才說的所有話，都帶給雷成虎將軍，並告訴全天下所有人，一起來揭破厲靈海的真面目！”
李耀正欲再給東方望注射一支醫療藥劑，他卻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周身每一個毛孔都湧動著微弱的火焰，發出怪誕無比的狂笑：“哈哈，哈哈哈哈，不過，就算你的陰謀統統得逞，都沒用的厲靈海！你可以戰勝我，你可以欺騙和竊取整個帝國，但你鬥不過這片星海！你終將和我一樣，被帝國壓垮，被星海吞噬！
“沒人……沒有人能逃出這片星海，這片浩瀚無垠又貧瘠到極點的星海，這片億萬文明的囚籠！
“無論我們還是洪荒時代的神魔，統統都是星海中的一只只螻蟻，宇宙間的一顆顆微塵……”
東方望的雙手撕裂帝國疆域圖，穿越那些星星點點的光斑，仿佛要伸向頭頂，透過海水，伸向真正的宇宙。
縈繞在他周身的靈焰漸漸黯淡下來，他的動作終於凝固，恍若一尊拙劣的雕像，就這樣結束了難以評價的一生。
李耀放棄了再給他注射醫療藥劑的打算。
東方望的生命磁場早就瀕臨崩潰，全靠驚人的意志力和對厲靈海刻骨銘心的仇恨才堅持到這一刻，現在說出一切，放下包袱，最後一口真氣煙消雲散，大羅金仙來都救不了了。
李耀嘆了口氣，上前一步，輕輕合上東方望死不瞑目的雙眼，又將他擺平在地上，整理了一番衣冠，好似陷入沉睡的模樣。
東方望自然不是什麼好人，在現代社會，還能干出“吃人修煉”這種事情，只能說他已經踐踏了人性的一切底線，是衣冠楚楚的禽獸。
不過，過去二十年間，他的確為真人類帝國嘔心瀝血，獻祭了自己的神魂和生命，整合了所有資源，帶來帝國反擊戰的暫時勝利——這也是不爭的事實。
李耀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評價“鐵血宰相東方望”。
自然更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剛才說的這番話，面對“帝國皇後厲靈海”！
“怎麼樣？”
一直斜靠在旁邊默不作聲的東方明月——龍揚君上前，在李耀肩頭輕輕拍了一下，笑眯眯道，“我沒騙你吧，東方望的遺言，是不是很驚險，很刺激？”
“的確很刺激。”
李耀收拾好了東方望的屍體之後，又將神武皇帝的遺骸也收拾干淨，將兩人並排放好，又從乾坤戒中取出了幾瓶處理天材地寶的藥劑，細細處理起來。
很多天材地寶都是靈獸、妖獸和星空異獸的身體組織，自然要細細炮制之後才能長期保存和使用，人類的血肉之軀，和靈獸妖獸並沒有太大區別，同樣的藥劑，也可以用來保存人類的屍體。
這兩具遺骸，都是至關重要的證據，李耀自然不容他們白白湮滅於深海之中。
一邊處理屍體，李耀一邊分析道：“東方望的話也不可以盡信，只能說有極大的參考價值，的確，從‘誰在事後得到最大好處’的角度來分析，皇後殿下的確是‘血盟會事件’的第一嫌疑人；而且她在‘血盟會事件’爆發後的一連串雷霆反擊，也的確太順暢，太猛烈，太有精心策劃、謀而後動的痕跡；並且，東方望處理整件事的手法，確實很拙劣，很被動，像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但是，即便所有間接證據都指向了皇後殿下，還是繞不開最關鍵的問題——如果帝國真的一片大亂，對厲靈海究竟有什麼好處，她能干什麼，又能得到什麼？
“沒兵權，沒威望，在元老院中也沒有太強大的勢力，四大選帝侯家族也不可能輕易服從她，甚至革新派也不是追隨她個人，而是追隨她提出來的理念，這樣的厲靈海，面對一片混亂的帝國，又能如何收拾局面？”
“或許，她根本不需要收拾局面呢？”
龍揚君淡淡道，“假設現在的帝國皇後不是真正的厲靈海，而是被別的什麼東西鳩占鵲巢，比方說，變成了……聖盟人？
“如果厲靈海是聖盟人的話，那一切都說得通了，她就是處心積慮要搞亂帝國，以便聖盟大軍趁虛而入嘛！”
李耀的眉頭像是絞在一起的毛巾，深思熟慮很久，緩緩搖頭道：“的確，如果厲靈海是聖盟人，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釋，但我總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
“我知道聖盟現在有非常先進的‘模擬情感’技術，可以讓一個血肉傀儡模擬出正常的七情六欲，躲過一切‘靈圖測試’，但我和厲靈海都是化神級數的強者，我親眼看過她勃然大怒，靈能爆發時的樣子，總覺得……她不太可能是聖盟人。”
還有一點，李耀沒說。
李耀的義父就是聖盟人，卻因為厲靈海的出現，衝破三大本源法則，獲得了人類應有的情感和意志。
義父能從聖盟人變成正常人，厲靈海反而變成了聖盟人？這太荒謬了！
提起義父時，李耀能清晰感知到厲靈海心底的脆弱和思念，如此真實的情感，是絕對模擬不出來的。
“好像是，就算厲靈海是聖盟人，也解釋不了很多事，比方她為何會知道皇家圖書館深處，以及‘地下皇宮’的秘密。”
龍揚君頓了一頓，道，“對了，你還沒有告訴我厲靈海的力量之源——她憑什麼能在短短幾十年間，從一個普通的傀儡皇後，變成神秘莫測、呼風喚雨的陰謀家，還在暗中組建了相當精銳的深海艦隊，更串聯起諸多反對勢力，形成‘革新派’這樣一股新銳力量？
“革新是要錢要資源的，拋開心計、權謀和戰鬥力不論，她哪來這麼多資源？”
李耀沉吟片刻，事到如今，好像不說出真相也不行了。“
“如果我說——”
李耀再三思量，終於道，“厲靈海的確被人鳩占鵲巢，卻不是被聖盟人，而是被傳說中的……帝皇，你相信嗎？”
龍揚君微微一怔，失聲道：“厲靈海竟然得到了帝皇的傳承？她，她發現了‘黃金聖座——凌霄界’！”
李耀點頭：“果真如此，能夠解釋一切嗎？”
龍揚君想了想，大搖其頭：“我不太相信這是真的，傳說中的帝皇像征著光明和正義，走的是大開大合、橫掃千軍的路子，倘若厲靈海真被帝皇奪舍，或者得到了帝皇的傳承，一定不屑於用這種陰謀詭計。
“當然，你非要說傳說都是假的，帝皇本來就是個陰險小人，或者在萬年長眠中發生了什麼詭異變化，導致性格大變，我也沒辦法否定你的說法。”
想到這裡，李耀心裡猛然打了個咯噔。
對啊，厲靈海絕不可能進入帝皇古墓的核心，她，她根本不可能得到帝皇傳承的！
那她一身吞噬星空的霸氣，紫焰真龍的劍意，究竟從何而來呢？
“帝皇古墓深處，究竟有什麼古怪啊！”
李耀忽然又想到，厲靈海讓他多多關注帝皇古墓的相關資料，心中一動，不由問道，“龍揚君，你不是曾經接近過皇家圖書館麼，聽說那裡是整個帝國各種古籍和資料最齊全的地方，一定也有不少和帝皇古墓相關的典籍吧？有什麼……非常特別的資料沒有？”
“非常特別的資料？沒有，沒有！”
龍揚君飛快搖頭，皺起雙眉道，“說到這個我就來氣，皇家圖書館中的確擁有數以百萬計和帝皇古墓相關的資料，幾乎占去整座圖書館的十分之一區域，我還以為裡面會有什麼發現呢，誰知道煞費苦心翻找了半天，不是荒誕不經的傳說，就是光怪陸離的游記，全無半點有用的東西，真是浪費時間！”
“整座皇家圖書館的十分之一區域，都用來存放和帝皇古墓相關的典籍？”
李耀不明就裡，順口問道，“為什麼？”
“因為昔日的黑星大帝武英奇，最喜歡研究帝皇古墓唄，他幾乎搜集了過去一萬年間所有探索帝皇古墓的資料，都堆放在皇家圖書館裡，如痴如狂地研究，後人難道還將這些典籍統統拉出去燒掉麼？”
龍揚君不以為意道，“早五六百年前，帝國還曾有傳言，說黑星大帝武英奇並不是在極天界、天極星的皇宮裡壽終正寢，而是在感知到自己大限將至，就啟程去了星海深處，尋找帝皇古墓的所在，最終隕落在帝皇古墓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