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張大牛兩眼發直，一個勁兒問道，“啥意思，你啥意思！”

　　“沒什麼意思，只是想說明牛老師您是有多麼獨特，多麼關鍵，對整個地球乃至整個宇宙有多麼重要！”

　　紅極星掰著手指頭道，“我原先一直不知道在大宇宙戰場上的那些人，為什麼要選擇牛老師你充當‘中間媒介’，但事後復盤，細細想來，這個選擇簡直絕了，真的絕了！

　　“首先，正如我剛才所說，這個‘中間媒介’的文筆、整體架構把控能力還有人物描寫能力絕不能太強，因為本身發生在修四宇宙中的那些故事就實在太豐富，太精彩，太驚心動魄和蕩氣回腸了，隨隨便便找一個水准以上的作家來寫，一不留神，就很容易寫出一部膾炙人口，瘋魔萬千青少年的佳作，然後一傳十，十傳百，用不了多久就會排到各大搜索引擎的熱門榜單上，天啟組織和地球意志第一時間就會監控到一切，提前將該作家抓捕或者抹殺——這又有什麼意義呢？反而是給敵人輸送重要信息啊！

　　“所以，大宇宙戰場上的人們才精挑細選，反復斟酌，最終選定了您，一個有實力把如此宏大精彩題材，寫得不那麼精彩，不那麼家喻戶曉，非常，呃，非常低調的那麼一個寫手！”

　　“我，我還是沒聽懂。”

　　張大牛看看紅極星又看看李耀，“那我究竟是有實力，還是沒實力呢？”

　　“有實力，當然是有實力，畢竟不是每個作家都能將這樣的題材，寫成現在這樣的！”

　　紅極星道，“特別是您的寫作風格，拖泥帶水，啰啰嗦嗦，廢話連篇，明明一個很微小的細節卻要三番五次解釋，明明已經闡述過好幾遍的理論，還要不厭其煩地一次次攤開來翻過去闡述，明知道自己的文筆不行，卻喜歡一口氣鋪排好幾個成語，偽裝自己辭藻很華麗的樣子——別這樣看著我，我是真心實意誇獎您，這都是您實力的體現，這說明您有創造大量冗余信息的能力，這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正是依靠海量的冗余數據，才能掩蓋那些真正關鍵的信息，令天啟組織和地球意志都在您的小說面前鎩羽而歸，沒能第一時間發現隱藏在狗……泥土中閃閃發亮的黃金！”

　　“我覺得這人挺討厭的。”

　　張大牛沉默了一會兒，扭頭對李耀道，“比你還討厭。”

　　“好像……”

　　李耀摸著鼻子，“是有點兒。”

　　“別這樣，我說的是真心話，或許我應該代表全地球所有不願意屈服的英靈，甚至整個大宇宙中正在堅持戰鬥的人們，向您表達由衷的感激——雖然您的作品從文學角度來說，那什麼，是不是，但是從戰略欺詐的角度而言，它有著不可估量的價值！”

　　紅極星道，“或許在很久很久以前，地球意志的全盛時期，它擁有超乎想像的計算力和數據檢索能力，可以同時監控六十億英靈釋放出來的所有信息，但是隨著時間的侵蝕，特別是‘禿鷲之戰’對它造成的重創，它的計算力、數據檢索能力和現實扭曲能力都大幅下降了，不可能隨心所欲監控並改變地球上的所有信息，特別是現在它面臨著大宇宙戰場上的猛烈進攻，可以投放到內部的力量更是捉襟見肘，這就令它既不可能實時監控地球上每一個角落的每一部幻想作品和藝術創造，也不可能每分每秒都掃描清楚每一名英靈的心理狀態和情感波動，它只能有所選擇地重點監控，監控那些疑似‘觀察者’和‘破獄者’的人們！

　　“明白了嗎，牛老師，您用自己的實力，用《修真四萬年》的前面四五百章，構築了一道堅實的‘戰略欺詐之牆’！

　　“經過四五百章的戰略欺詐之後，大宇宙戰場上的人們總算可以源源不斷將真正重要的信息遠程投射到您的腦中，再藉由您的雙手釋放出來，即便到了這時候，您的創作風格和自身實力依舊起到了重要作用，您用貧瘠的文筆掩蓋了那一個個精彩絕倫的腦洞，您用套路化的升級打怪和出風頭淹沒了無數曲折離奇的陰謀，您用蒼白無力的人物描寫，最大程度遮掩了那些星海英豪們璀璨的光輝，把他們從黑夜裡的螢火蟲變成了陽光下的浮塵，為他們披上了一件千人一面的迷彩服，讓他們能‘隨風潛入夜’，悄無聲息潛入到目標讀者的腦域甚至神魂深處，以您一己之力，延遲了天啟組織和地球意志發現整件事的時間！

　　“看看您創作這部小說的時間吧，到現在將近兩年，整整兩年，您已經撰寫了兩千章，整個修四宇宙的概況和主線全都出來了，那些星海英豪和他們的道心也浮出水面，盤古族和女媧族的鬥爭，甚至凌駕於盤古文明以上的諸多文明……一切的一切，都隱約有了體現，可以說，80%的關鍵信息都完成了輸出和擴散！而天啟組織和地球意志直到這時候才驚覺不對，朝您下手，這是非常嚴重疏漏，甚至是致命的錯誤！

　　“來不及了，他們發現得太遲了，信息已經輸出，病毒已經擴散，癌細胞已經膨脹到無以復加，所有的決戰准備都已經完成，即便地球意志也無法改變最終的結果，無窮時間的輪回裡，只有您能成功騙過它，難道這還不值得您驕傲嗎？”

　　“我——”

　　張大牛不知道該擺出什麼樣的表情，面部肌肉蠕動一陣，咬牙切齒道，“我他媽真是驕傲啊！”

　　“至於我們的目標讀者，也就是大宇宙戰場上的丁鈴鐺他們想要喚醒的人，自然就是腦域深處鑲嵌著‘李耀神魂碎片’的英靈，或者沒有鑲嵌著神魂碎片，但內心深處同樣擁有著永不熄滅的熱血和夢想的人們。”

　　紅極星道，“這些人是不會在乎您的語言無味，人物干癟，情節老套，還喜歡故意用很多成語，一句話翻來覆去說八遍的，因為他們一定能感受到丁鈴鐺等人蘊藏在信息流深處的‘熱血’、‘魂’以及‘自由意志’，他們會被這些東西深深打動，產生共鳴，進入某種類似自我催眠的狀態，無論您寫得怎麼樣，他們都會堅持看下去，去追尋李耀的故事，無限星海和無窮宇宙的故事，也是他們……自己的故事！”

　　“沒錯，我就是這樣。”

　　李耀若有所思，“雖然我也覺得牛老師這部作品，呃，我不是說寫得差，就是說，那什麼，還沒好到拿文學獎的程度，但的確充滿了不可思議的魔力，讓人嘴上拒絕，但眼睛和雙手就是停不下來，鬼使神差就一章章看下去，就好像，就好像臭豆腐一樣，聞著臭，吃著香！”

　　“因為你的體內擁有‘李耀之魂’，你有沸騰的熱血，不滅的夢想，對自由的向往和絕不屈服任何力量的意志，你正是《修真四萬年》在尋找的英靈，自然能和這部作品產生共鳴。”

　　紅極星道，“就好像我們看別人拍攝的電影，講述別人的故事，你自然會挑剔情節、運鏡、人物造型等等等等，但如果你看的是親人拍攝的家庭錄像，記錄你自己的故事，你和家人的歡樂瞬間，你還會在乎鏡頭、光影或者情節之類的麼？不，那是你的生命瞬間，記錄你的歡聲笑語和難忘的經歷，是完完全全屬於你的，你根本不會在乎那些細節，對不對？”

　　李耀恍然大悟，連連點頭。

　　“還有，倘若是一名真正的藝術創作者，那些‘一型觀察者’，往往擁有非常固執的創作心，有自己的一套創作手法和想要傾述的東西，他們的意志非常堅定，大腦層層設防，肯定想要講述自己的故事，不可能隨意接受外來的信息流投射。”

　　紅極星繼續道，“而牛老師完全不存在這個問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的腦域非常……干淨，神魂非常友好，思維比較單純的人，外來的信息隨便一干擾，他立刻就高高興興接受了，甚至完全沒懷疑過，自己為什麼會寫出這樣一部作品。

　　“更何況，牛老師是自己一個人住，是吧，平時沒什麼朋友更沒有女朋友，是吧，在網上也是默默無聞沒什麼人知道，是吧，就是說您在寫作時無論發生什麼怪異的現像，都不會有人關心，是吧，這樣的綜合個人條件，簡直上百次輪回都未必能找到一個，太合適執行‘信息傳輸以及戰略欺詐’任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