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需要虛空獵手?”
佩佩驚呼,“這怎麼可以?”
“怎麼不可以?”
哥哥道,“過去數千年寄居在虛空獵手身上,成為這種龐然大物庇護下的小小……爬蟲,這樣卑微而屈辱的日子已經過了太久太久,以至於很多人都忘記了更加遙遠的昔日榮光,忘記了我們的祖先還生活在地球上時,我們是‘萬物之靈’,我們是整個星球的王,我們是站在食物鏈頂端的恐怖直立猿,沒有任何生物,可以和我們抗衡!
“那時候,祖先們在地球上稱王稱霸,放眼望去,所有生命要麼是我們的食物,要麼是我們的奴隸或者玩具,根本不存在虛空獵手這樣,可以和我們相提並論,甚至隱隱凌駕於我們之上的東西。
“當我們流浪星海,陷入絕望,奄奄一息的時候,被迫依附在虛空獵手身上,勉強苟延殘喘——這是無奈之舉,被無數人視為奇恥大辱!現在,我們已經緩過神來,重新踏上光芒萬丈的崛起之路,為什麼還要被區區虛空獵手,束縛住自己的手腳?
“你知道嗎,佩佩,很多艦隊在放棄虛空獵手之後,選擇以某一處洞天福地為大本營,發展速度極快,將我們遠遠拋在了後面。
“那些艦隊上的人們,還嘲笑我們是食古不化的老頑固,死守著上千年的糟粕不放,不知道移風易俗,開拓全新的生產方式和社會形態。
“這裡面還涉及到最高作戰會議的權力鬥爭,方方面面的關系非常復雜,連我都說不清楚。
“現在,仍舊選擇豢養虛空獵手的十幾支艦隊中,也有一大半隱隱動搖,准備接受其他艦隊的技術援助,徹底放棄虛空獵手這種落後而危險的載具。
“咱們艦隊司令算是最高作戰會議中最頑固的一個,總覺得不能把所有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裡,既然絕大部分艦隊都選擇了新的發展方向,那麼,有幾支艦隊依舊維持著過去千年的傳統,也沒什麼不好,這樣,萬一遭遇什麼劇變,也能保存一些希望的種子——而他之所以能這麼頑固,爸爸的堅持也非常重要。
“然而,恰恰是這個時候,咱們艦隊的虛空獵手卻觸碰到了‘覺醒自我意識’的危險底線,現在有億萬雙眼睛在盯著我們,等著看我們如何處理虛空獵手,這件事要不能干淨利落解決,甚至鬧出什麼么蛾子來,那不但咱們艦隊,還有其余十幾支艦隊的虛空獵手,乃至整套人類和虛空獵手‘和諧共處’的生活方式,統統都保不住了,你究竟明不明白!”
佩佩的腦子亂作一團。
哥哥說的每一個字,她都聽得懂,但組合成一句句話之後,那隱藏其中的凌冽殺意,卻令女孩兒不寒而栗,既不能,也不想明白。
“別哭了。”
哥哥遞過來一張紙巾,說,“這麼漂亮的小姑娘,哭花了臉多難看?”
佩佩扯過哥哥遞來的紙巾,卻哭得更厲害,怎麼止都止不住。
“別怪爸爸心狠,我想,他這也是為了保護你。”
哥哥又道,“最近半年,最高作戰會議的風雲變幻非常微妙,鴿派黯弱,鷹派當道,據說新上任的最高統帥要加強對上百支艦隊的控制,又在大肆搜捕異端,非常時期,不得不小心謹慎。”
“鷹派?鴿派?異端?”
佩佩不哭了,腫著兩只眼睛道,“那是什麼啊?”
“就是……”
哥哥想了想,勉強解釋道,“鷹派就是那些最鐵血、最強硬的軍人,認為我們現在拓殖的生存空間是遠遠不夠的,人類文明應該不斷向外擴張,擴張百倍、千倍甚至萬倍的生存空間,直到成為整片星海的霸主,所有可能威脅我們的生命和文明,都應該被毫不留情地抹殺,至少,要消除他們的威脅,把他們徹底鎮壓,為人類文明服務。
“鴿派麼,則是認為這個目標太過宏偉和遙遠,暫時而言,還是應該和那些擁有智慧的星空異族和睦相處,慢慢發展壯大,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至於異端,則是那些……那些受到宇宙輻射、星空異族控制,或者各種不明原因而精神錯亂,背叛人類文明利益的家伙吧!”
“哎?”
佩佩瞪大眼睛,“竟然有這樣的家伙存在嗎?”
“當然。”
哥哥神情憂郁地說,“倘若爸爸沒有及時控制住你,讓你偷偷跑去找山努亞說出一切,你豈非就變成了‘被星空異族控制,背叛人類文明利益’的異端?”
佩佩深深打了個寒顫,下意識道:“我,我才不是!”
“你是不是,不重要。”
哥哥說,“重要的是最高作戰會議和最高統帥認為你是不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我聽說現在這位最高統帥上任的過程中,很是用了一些不光彩的手段,他的地位並不穩固,所以,他一直在磨刀霍霍,想著殺雞儆猴,鞏固自己的位置,一點都不奇怪,咱們千萬別被他找到借口。”
“哥哥,你究竟在說什麼啊?一開始是山努亞的事情,後來又變成最高作戰會議的事情,最後又說到了最高統帥的身上。”
佩佩喃喃道,“我聽不懂,一點都聽不懂。”
“聽不懂最好。”
哥哥笑了笑,“哥哥和爸爸最大的心願,就是你永遠都不要懂這些……血腥,肮髒甚至邪惡的東西,永遠當一個無憂無慮的小公主。
“好了,我的小公主,好好睡一覺吧,明後天會把你轉移到醫療艦上去,到時候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一聽到自己要和山努亞分開,佩佩剛剛松懈下來的神經,又一次繃緊了。
但是看到哥哥的表情,她便知道自己說什麼都沒用。
“哥哥,我只想問你最後一個問題。”
女孩兒輕聲道。
“問吧。”
哥哥微笑著。
“我記得很久以前,你曾經告訴過我,你之所以選擇當一名‘戰士’,是為了守護所有的親人,不受絲毫傷害。”
佩佩道,“現在,看著我的眼睛,再告訴我一次——你依舊這麼認為嗎,依舊100%,真心實意,不打折扣地認為,自己只是為了‘守護’,而不是為了別的什麼目的,才選擇戰鬥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