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卿晚覺得雲瑤郡主還真是不可理喻,秦御都狠心廢了她了,她竟然還一門心思的想著要嫁過來,覺得自己有能耐扭轉乾坤,這是愛的太盲目呢,還是太自大呢,還是太瘋狂?
顧卿晚實在覺得匪夷所思,她敢肯定謝從江突然冒出來一個庶長子的事兒和雲瑤郡主有關。
舍棄一個喜歡自己的青梅竹馬,卻要嫁給一個對自己已厭之入骨的男人,雲瑤郡主的腦回路太擰巴了,顧卿晚覺得她是無法理解的。
到了這日下午,秦御請的太醫便到了。
雖然已經基本確定是有了身孕,但是到底一直沒讓大夫正經把脈,總歸是不能百分百肯定。
先前秦御念著要隱瞞顧卿晚,便也一直不曾請太醫來,如今顧卿晚已經都清楚了,自然頭一件事兒,便是請太醫來看診,該安胎安胎,該補養補養。
這位章姓太醫是秦御專門找來的,並非王府的客卿太醫,他早就被叮囑過,不管顧卿晚的情況如何,結果不能泄露給王妃等人。
他來到雪景院,拿出脈枕,示意顧卿晚將手放上去,顧卿晚竟覺得略有些緊張。
她深吸了一口氣,這才放上了手腕,章太醫凝神診了片刻,便笑著道:“確實是有喜了,恭喜側妃,如今月份尚短,一個來月,側妃還要多注意些才好。”
顧卿晚縱然早有心理准備,這會子也禁不住心口一縮,接著砰砰跳了起來。她含笑道:“多謝章太醫。”
文晴已在邊兒上詢問起來,什麼都需注意什麼,飲食怎樣,要不要吃安胎藥之類的。
等送走了章太醫,文晴便笑著將顧卿晚的醫書都收了起來,道:“太醫可說了,主子你現在不能勞神,這些醫書可費心神了,這段時日是萬萬不能再看了,沒事兒呢,主子可以彈彈琴,到院子裡曬曬太陽什麼的,一切以小主子為重……”
文晴吧啦吧啦說個不停,顧卿晚無奈的直搖頭。
章太醫離府時,卻到翰墨院打了聲招呼,彼時宋寧並不在,是蘇哲接待了章太醫。
蘇哲也是秦御的侍衛統領,忠心耿耿,不過他和宋寧負責的事情不一樣,他多在外邊跑差事,不像宋寧這兩年一直貼身跟著秦御。
聽聞章太醫的話,蘇哲頓時蹙了蹙眉。
他在外頭行事也聽說了,主子納了個美妾,是從前顧首輔家的千金,行事大膽,手段了得,難耐不凡,特別得主子的疼寵。
只是具體主子和這位顧側妃怎麼樣,蘇哲並不清楚,他此刻聽聞顧側妃有孕的消息,率先想到的便是,這個顧側妃果然是行事大膽,連私自懷孕這樣沒分寸的事兒都做的出來。
於是,這日秦御剛回到翰墨院,准備簡單收拾一下公文便趕緊回內院去看著顧卿晚吃飯,蘇哲便進了書房。
他上前行了個禮,便稟報道:“二爺,今兒章太醫來給顧側妃診脈了,顧側妃有了身孕,可否讓屬下現在便准備墮子湯?”
秦御正在書案後整理公文,聞言,抬起眸來,輕聲道:“你說准備什麼?”
他明明沒有露出什麼冷意來,可蘇哲卻分明感受到了一股危險的殺意,他本能的改了下口,道:“顧側妃有孕的事兒,屬下以為二爺是被蒙在鼓裡的,所以……”
秦御已從書案後繞了過來,一步步走向了蘇哲,目光睥睨著他,一字一頓的道:“你記住了,在本王的心中,顧氏是本王的妻,她的孩子會是本王唯一認可的子嗣,墮子湯?誰他娘的想害老子的孩子,老子先弄死他!”
他言罷,抬手便對著蘇哲的腦袋狠狠甩了一掌,蘇哲被打的身子一晃,頭有點懵。秦御已是接口道:“念在你一直在外頭,不清楚的份兒上,這次就下去領二十板子,往後再犯,就給爺仔細了!還有,章太醫有留安胎方子沒?去抓藥,爺親自熬安胎藥。”
蘇哲被打的懵懵然,以為出現了幻聽,甩了下腦袋,愣愣的看著秦御。
秦御抬腳就踢在了他的膝蓋上,道:“去啊!”
蘇哲這才當了真,二爺竟然真說的是安胎藥,女人有孕了,二爺還要親自熬安胎藥!
蘇哲覺得自己是不是在外期間,主子不小心被人給調包了,這個二爺一定是假的吧?
他晃蕩出書房,恰好宋寧從外頭辦事回來,蘇哲上前便搭著宋寧的肩,將宋寧帶到了偏僻處,道:“二爺讓我去准備安胎藥,二爺還說要親自給顧側妃熬安胎藥。”
宋寧有些詫異的看了蘇哲一眼,道:“那你趕緊去准備啊,二爺一向沒什麼耐心,你還在這兒磨蹭什麼?顧側妃的事兒可耽誤不得,別怪兄弟沒提醒你啊。”
蘇哲,“……”
他盯著宋寧看了兩眼,突然抬手也給了宋寧一巴掌,道:“你小子知道顧側妃的事兒啊,你他娘昨兒夜裡喝酒時怎麼也不給我提醒一下!害的我去和爺提墮子湯的事兒,被爺賞了二十板子。”
宋寧聞言心裡直樂呵,他也因為顧卿晚的事兒挨過打,可算也讓蘇哲知道滋味了。他面上卻一臉冤枉,道:“我提醒了啊,我不是和你說了,剛逛鋪子買了兩樣有趣的玩意,准備去討好顧側妃的貼身丫鬟文晴呢。你說,我是不是說過這話?你看,我這好賴也是爺的貼身侍衛統領,都得去討好側妃的丫鬟,這不什麼都說明了嗎?”
蘇哲無語,道:“我那以為你小子是起了色心,看人家姑娘長的漂亮啊!”
宋寧摸著下巴笑,想著文晴那雙水靈靈,卻又總不敢看他的明眸,道:“嘿嘿,確實挺漂亮的。”
蘇哲,“……”
秦御覺得讓文晴在雪景院中熬安胎藥,即便是再小心也容易被人發現,傳到了禮親王妃耳中去便不好了。
他決定等顧卿晚胎坐穩了再告訴禮親王妃的,故此他就真的在翰墨院親自給顧卿晚熬了藥,這才提著食盒回了雪景院,只道是在外頭給顧卿晚買了點喜歡的糕點,下人們也沒起疑。
兩人用了膳食,秦御才從食盒的暖巢中取出溫熱的安胎藥,看著顧卿晚喝了,接著他便心滿意足的抱著顧卿晚坐在內室的羅漢床上聊天。
說著說著,話題不知怎的就被顧卿晚轉到了雲瑤郡主身上,她問秦御道:“殿下聽話雲瑤郡主退親的事兒了吧?”
秦御聞言面色便有些微沉,卻只悶悶的嗯了一聲。
顧卿晚見他那神情就跟被迫吃了蒼蠅一樣,頓時便有些好笑的挑了挑唇,道:“那個什麼清倌人的孩子當真是謝大公子的嗎?”
秦御看了顧卿晚一眼,瞧出她只是好奇一問,並沒有因雲瑤郡主的事兒而生自己的氣,他這才面色略緩,道:“爺哪兒知道他們這些破事兒,咱們不說這些個糟心事兒了。卿卿先和爺說說,爺聽聞女人都會害喜的,卿卿就一點不適的感覺都沒有嗎?”
顧卿晚覺得大概是玉蓮花蜜的作用,她就那日馬車搖晃的厲害,干嘔了一下,平日裡當真是半點感覺都沒有。
見秦御詫異的盯著自己,顧卿晚瞪了秦御一眼,道:“誰跟你說每個女人都會害喜的?這事兒都是因人而異的,偏我就是那不害喜的。難道我太舒服了,殿下還不愉快了?”
秦御連連擺手,卻道:“怎麼會!咱們孩子這麼乖巧,不折騰娘親,等他出來了,爺得好好獎賞他才成呢。不過,再過半個月就是父王的生辰了,今年是整壽要大辦的,彼時你還得幫著母妃分擔一些,用不用爺去和母妃打聲招呼,省的累著了?”
往年府中有大事兒,都是劉側妃協助禮親王妃的,今年劉側妃沒了。崔側妃日日關在院子裡,不出門也不管事。
禮親王妃也沒個兒媳婦,加上顧卿晚剛剛提了側妃,浮雲堂又是她一手建造起來的,故此,禮親王妃早便和秦御打了招呼,說是想讓顧卿晚這些天過去幫忙張羅下禮親王的壽宴。
本來秦御都已經答應了,誰知道顧卿晚卻被發現有了身孕,秦御在考慮是不是去禮親王妃那裡再幫顧卿晚推了此事。
顧卿晚聞言卻忙擺手,道:“殿下可千萬別,我如今被文晴管著,不讓干這,不能動那的,都快要憋悶死了,殿下可別再給我推了這事兒,我還指著有點事兒,不至於把自己個兒悶死呢。”
秦御失笑,又叮囑顧卿晚千萬小心,這才算完。
倒是雲瑤郡主也算處心積慮,也不知道弄了多少人在傳播謠言,洗白自己,引導輿論方向。
總之很快京城便流言四起,先是說那在靜雲女學攀扯雲瑤郡主的白二姑娘,是個謊話連篇,講了兩次白二姑娘自己做壞事,被發現後就拉別人當墊背的事兒。
說的都有鼻子有眼,特別讓人信服。
等世人覺得白二姑娘不可信後,又傳來了鎮海王一個得寵的妾室,嫉恨鎮海王妃,在馬車上動了手腳,這才導致雲瑤郡主傷了手的事兒。
借此,又給人灌輸了雲瑤郡主受傷並非受到了天譴,而是人為,且雲瑤郡主是受害者的思想。
之後便是謝從江迎外室和庶長子進門,雲瑤郡主不堪外頭的流言蜚語,還有退親被羞辱一事兒,為表清白和不堪受擊自戕差點死掉的事兒。
這些傳言紛紛揚揚的,一波接著一波,倒是真喚起了大家的同情心。畢竟當日白二姑娘空口白話,沒有拿出證據來。
而鎮海王府暴斃了一個姨娘,謝從江迎外室進門,這些事兒卻是大家都看到了的。
雲瑤郡主博得了大家的同情心,再提她在靜雲女學陷害顧卿晚的事兒,也有了不同的聲音,不少人願意為雲瑤郡主說上幾句。
再加上雲瑤郡主手受了傷,一直淡出大家的視線,漸漸的便再也沒人提及此事,雲瑤郡主陷害和退親一事兒慢慢也就掀了過去。
就在雲瑤郡主忙著收拾爛攤子,重塑形像時,王府中禮親王的壽辰也近了。
接下來的小半個月,顧卿晚都在幫著禮親王妃寫請柬,擬菜品等,日子倒也過的飛快,轉瞬便到了年關下,也到了禮親王的五十大壽。
禮親王府在園子中的浮雲堂大宴賓客,一大早天都沒亮,整個王府便挑掛起了紅彤彤的宮燈,映的四處都喜氣洋洋的。
從大門一路往浮雲堂的路上都擺上了鮮花盆景,瞧著便熱鬧非常。
到了辰末,客人們便陸陸續續的到了,秦逸和秦御兄弟都在前院迎客,顧卿晚也一早便到了秋爽院,幫著禮親王妃迎接賓客。
她現在是側妃,並不同於尋常的妾室,是有資格出席這種場合的。
顧卿晚就站在禮親王妃的身旁,今日禮親王妃穿著一身紫紅色的牡丹薄水雲錦褙子,下頭套著一件散花如意祥雲馬面裙,帶著紅寶石白玉頭面,畫著精致妝容的她,顯得端莊美艷,瞧著極為年輕。
而顧卿晚卻穿著一身真紫色遍繡黃色玉蘭花的長褙子,襟口和衣擺都滾著淡紫色的貂毛,下套碎花翠紗挑線裙,裙裾上繡著繁復的各種花朵,喜慶又活潑。
她烏黑的秀發綰成了如意髻,頭上戴著的也是一套白玉紅寶石的頭面,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她頭上的紅寶石和禮親王妃頭面上的紅寶石是一批。
無論色澤還是質地都一樣,只不過禮親王妃的頭面更華麗雍容一些,而顧卿晚的頭面卻打造的更加輕巧一些。
不過,只看這頭上的發飾就能瞧出,顧卿晚和禮親王妃的關系顯然是處的極好的,兩人站在一起穿著同樣色調的衣裳,帶著大同小異的頭面,簡直像一對母女。
許是禮親王妃對顧卿晚的喜愛太明顯,也可能是顧卿晚如今的身份不一樣了,更或者是她在靜雲女學的表現震懾了這些貴夫人們,總之,前來的賓客對顧卿晚面上都客客氣氣的,一派和樂。
值得一提的是,鎮國公夫人和徐國公夫人今日也都來了。
鎮國公夫人和禮親王妃寒暄了兩句,看向顧卿晚的眼神簡直就像在射刀子,這些時日,她連門都不敢出,就是怕人家取笑她。
不過即便不出門,那些風言風語也還是傳到了她的耳朵裡,京城的百姓們都說她是丟了珍珠撿魚目。鎮國公夫人覺得,國公府這樣遭受恥笑,都是顧卿晚給害的。
她怎麼就那麼愛出風頭!當真是不安於室。
於是,這會子看到顧卿晚又站在禮親王妃身邊出風頭,鎮國公夫人簡直恨不能上去閃上兩耳光。
顧卿晚面對鎮國公夫人卻笑的雲淡風輕,道:“夫人今日可切莫拘謹,隨意才好。”
她表現的像禮親王府的主人,禮親王妃竟然還樂呵呵的附和道:“卿晚說的對,隨意啊隨意。”
鎮國公夫人差點沒氣個倒仰,憋著一口氣才沒直接打道回府給禮親王府一個難堪。
她一副欲言又止,既有舊日疼愛,又似迫不得已的模樣,頓時便引得一眾看客們覺得這其中定是另有隱情。
顧卿晚卻抽出了被蕭氏拉著的手,微微福了福身,道:“夫人能不能將話說的明白點?我不是太懂,當初顧家覆滅,我和大嫂跪在徐國公府的門前,卻被門房驅趕,我以為夫人是不打算認這門親事了的,如今又自稱舅母卻又是為何?外祖母的身體怎麼了?去年外祖母還身子硬朗,什麼叫如今愈發糟糕了?”
蕭氏原本以為當著眾人的面,以顧卿晚清高的性子,提到從前的事兒,她應該羞慚的無地自容,什麼都說不出來才對。更何況,她主動示意,顧卿晚難道不應該裝作和她親近的樣子,順勢做出還和徐國公府有走動的樣子來,這樣才更有利於提高她的身價嗎?
蕭氏根本沒想到顧卿晚竟然會當著眾人的面,將從前那麼不堪的經歷都說了出來,以至於現在被眾人以各種目光打量著,蕭氏面上便有些掛不住。
她上次並沒有跟著去靜雲女學看比試,而是留在了國公府照顧老夫人,徐玉冰回去後便和她說顧卿晚變了很多,先前她還半信半疑,此刻算是全信了。
蕭氏微苦笑了下,看著顧卿晚道:“你母親當年突然沒了,便讓你外祖母傷心過度,一下子病倒,在病床上躺了一年多。去年,你外祖母因為你的事兒一下子就病倒了,這一年來身體每況愈下……”
蕭氏又嘆了一聲,便不再多言。她這樣說,眾人便都想起徐國公是個大孝子,想來是因為顧家敗落,老夫人傷心過度壞了身子,倒讓徐國公遷怒於顧卿晚了?
蕭氏言罷就走開了,顧卿晚擰了擰眉,禮親王妃卻拍著顧卿晚的手道:“行了,時辰也差不多了,宴席都擺在浮雲堂那邊,還請了慶雲班過來助興,大家便都移步往花園去吧。”
禮親王妃說話間扶著顧卿晚的手站起身來,又衝顧卿晚道:“讓陳嬤嬤跟著我吧,你去照看下各府的姑娘們,她們性子活潑,你們在一處也有話說。”
顧卿晚應了一聲,松開王妃,王妃前頭引著諸夫人們往花園走。顧卿晚便笑著衝落在後頭的貴女們道:“今日浮雲堂還請了西域的百戲班子來,姑娘們一定都愛看,咱們也走吧。”
陳心穎今日自然也是來了的,她聞言率先笑了起來,拍手道:“太好了,是不是那個剛剛到京城的,叫什麼雲端百戲班的?我聽說他們百戲班有個如虹姑娘胡旋舞跳的可好了!”
她說著到了顧卿晚的身邊,親昵的挽著顧卿晚的手臂,道:“快走,快走!”
馮梓月也笑著走上前來,接話道:“雲端百戲到了京城,就在城南的大石橋下表演了一回引起極大的轟動,結果後來便沒了蹤跡,我還一直遺憾沒能看上。大家都說百戲團是離開京城了,原來是被請到了王府來專門等著王爺壽宴呢啊。今兒,可算是能如願了。”
本來禮親王妃讓顧卿晚照顧姑娘們,氣氛還略有些僵硬,先有陳心穎活躍氣氛,如今馮梓月也接腔了,頓時氣氛融洽了起來,姑娘們到底都是活潑愛玩的性子,紛紛嘰嘰喳喳的邊說邊往外走去。
顧卿晚領了馮梓月的情,略含感謝的看了過去,馮梓月卻也回以一笑,顯然上次靜雲女學的事兒,她是記在心上,如今投桃報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