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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回 正心即是道

妖謀 水墨青釉裡 2366 2024-03-17 22:39

  

  第一百二十三回正心即是道

  “……這是宮裡明哲保身之道。”她放下了薄瓷的杯子,狡黠地眨眼道。

  觀主佯怒地瞧了秦英一眼:“你這鬼精的滑頭就會亂說。當年法琳師入宮是什麼樣子,出宮還是什麼樣子。”

  她毫無畏懼地接了話:“俗話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而小道年紀尚輕,比法琳師容易轉性也是正常的。”

  觀主簡直被她的辯詞堵地哭笑不得,他清了清嗓子,正色問道:“你受詔入宮為太子祈福,怎麼一去就是兩月?”

  秦英在宮中應付著好像永無止境的人事,身心俱疲,現在急需找個宣泄的地方。且觀主待她如座下弟子,她也將觀主看作可以信賴的師長,就把入宮以來的故事,一五一十地挑著要緊的講了。

  本來觀主是像征性地關心了句,沒想到秦英竹筒倒豆子似的,一氣兒說了半個時辰。

  他完全被她的訴說吸引了,在她喝茶潤喉的時候,觀主斷斷續續地問道:“所以你現在不但做了藥藏局的侍醫,還擔任了翰林院的醫待詔?”他不敢相信,秦英在皇宮裡呆了兩個月的時間,就在前朝後宮裡有如此大的作為。

  秦英剛才說話太多,搞得嗓子不太舒服,如今只是點頭為應了。

  觀主撫掌,長長地嘆息道:“其他人不願意修道,便從方外走到了市井。你從方外走到了仕途,還想要回來修道嗎?”

  “咳咳咳,當然要回來了。”秦英一只手壓著喉嚨低聲道,“小道可不是那類熱衷於功名官身的人。”

  觀主心想你這樣爽快地回答,能否言行如一還是未知的。他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問她道:“入仕做官有何不好?出門有寶馬香車,入室有姬妾僕從。”

  只見秦英堅決地搖了搖頭,耳邊的淺藍發帶隨之晃動起來:“高官的諧音就是高冠。這二梁冠壓在頭上也是個累贅。”說著,她的兩手比劃著頂冠尺寸,“若是戴地再久一些,小道就沒可能長高了。況且小道在翰林院無意間聽到了些事,感覺身處仕途,隨時有著危險。”

  

  “您可知道朝堂上有個善於書法的歐陽大人?他兩年前被人害得神志不清,至今還退居在翰林院裡。所以做官也沒什麼好的。”最後一句是她的真心話。

  觀主捏著半長的山羊胡子,朗聲笑起來道:“你入宮快兩個月,沒有升起向往紅塵的心,反倒厭倦了這繁華靡麗的俗世?”

  “在宮中任職僅僅是暫時的。等太子殿下身體康健,小道就辭官出宮了。”秦英巧妙地避開了厭世與否的問題,之後悠悠地端起杯子呷了一小口,騰騰而上的茶霧遮蓋了她眼眸裡的神色。

  觀主是個智慧深沉的人,他當然曉得秦英故意避開了什麼,但也不刨根問底地讓她面上掛不住,只看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一些,贊譽道:“你果真是個修行的好苗子。不枉道宣師在薦信裡把你誇到天上去。”然後他又轉問道,“你在翰林院遇上了歐陽大人……是那位名動長安的書法大家,歐陽信本?”

  秦英遲疑著點點頭:“——您也認識他嗎?”

  “我們幾年前時見過一次面,交談起來還很投機。人老了記性就開始變得奇怪了。流年往事歷歷在目,眼前的人事卻留不到心上去。”觀主感嘆道。

  得知了觀主和歐陽大人原來相識,她覺得自己更加有必要去幫歐陽大人,重新找回神志了。但她想到近日來歐陽大人全無好轉的樣子,不禁垂下了腦袋,現出一副無精打采的沮喪表情。

  “小道雖然對歐陽大人盡心盡力,然目前沒有見到什麼效果……太史局的李淳風還說我多管閑事,定會代人受過……”

  他見狀,伸手探上了秦英的肩膀,溫聲寬慰著這個心生困擾的小兒:“初見時我曾給歐陽大人算過一卦,知道他得到皇室的器重後,不出多時便會遭遇橫禍,所幸的是橫禍並不致命,且晚間有否極泰來的征兆。你如今並不是在為人改命,只是推動了他原有的命數。”

  秦英在外人的面前,都維持著堅強無比、勇往直前的形像,但她也有猶豫遲疑、舉棋不定的時候。

  有些事情她不知道如何做才是對的,有些事情她不知道如何做才是最好。

  ——有些事情她不知道如何做才是無傷。既無傷他人的利益,也無傷自己的准則。

  看秦英似乎陷入了沉思,觀主接著開導她道:“……你認為方外之人亟亟以求的道在什麼地方?道難不成只存在於方外嗎?並非這樣。若你端正了本心,那麼你的一切所思所念、所做所為便都有道。比如你對歐陽大人伸出援手,就是合乎正道的做法。不必擔憂自己做的不對或者做的不好,因為你與正道是站在一個立場上,正道不會虧待與你。”

  她沉默了一會兒,眸中的神采由暗轉明,最後她對觀主笑道:“我明白了。”

  觀主聞言也放下了心來。身為方外之人的他聽到朝中事,唯一所能做的,就是讓秦英堅定幫助歐陽信本的念頭。

  他和歐陽信本並不什麼深交,但他曉得歐陽信本——其人是當世不可多得的書法大家,其名很有可能會流傳千古。若就這樣被人耽擱在翰林院,寂寂然了卻余生。伴隨他一生的書法就埋沒在了時間洪流中。

  “——將近午時了,走,與貧道去後邊的齋堂吃飯。”觀主看秦英一味地灌茶,猜測對方是餓了,止住了她拿著茶壺的手說道。

  秦英沒有推辭,簡單地施了一禮就下座了。她想要在這裡多留一會兒。觀主待她親切和藹,道人們也將她看做同門,玄都觀就如同她的另一個家。

  秦英留下來吃午飯,為她趕車的小廝自然也要留下來。趕車小廝從未在道觀裡吃過飯,這下真是開了眼界,終於曉得道觀的齋飯是有肉食的,卻忌口蔥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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