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樞子一笑,似乎隱隱還松了口氣:“好,小生奉陪。鳶鳶要不要去置點釵環?你雖然素好清簡,但發髻中就這柄玉梳也太簡陋了。走,聽說長安最好的玉質釵環店乃是玉仙樓,鳶鳶去瞧瞧?”
天樞子的目光又不由的看向了青鳶發髻中玉梳。
小巧的玉梳,玉質溫潤,乖巧的臥在女子青絲間。
天樞子的目光一沉,眸底劃過一抹雪色。
就是這柄玉梳,就像定時炸彈樣,讓他日日不得安寧。青鳶無論如何,哪怕就是不明白這玉梳從何而來,也從來都是隨身存放,從來不許旁人,哪怕是天樞子碰一下。
她這沒來頭的堅持,正如她心底沒來頭依然存留的一個人的影子,讓天樞子幾乎要妒忌得發瘋。
就算成了魘,也依然存留著,那深入骨髓的眷念。
想到這兒,天樞子的指尖驀地刺進了掌心,鮮血滲出,但他只是小心的把手藏於寬大的袖袍中,對青鳶露出了一般如昔的笑意:“走,鳶鳶,進去瞧瞧。”
青鳶點點頭,二人走近店中,寬闊的烏木廳堂雕龍畫鳳,四周擺放了數十個高達數丈的楠木櫃子,裡面用酸梨木花盒盛放著千百種精致玉釵,小二來來往往招呼著,富家貴女川流不息,興致勃勃的選購。
一切都是熱鬧,繁華,正應了那長安第一玉釵店的名頭——
然而,這一切都不過是天樞子變出來的幻境罷了。
早已成為空城的長安,這玉仙樓早就人去樓空,一片蕭索,不過是在男子的無上道法下,暫時營造出了昔日虛幻的繁榮。
青鳶並沒有察覺到這一點,她欣喜的通紅了臉,自顧跑到櫃台前,興奮的挑選著一個個玉釵,就算她平日習慣了清簡衣飾,但畢竟是女兒心性,瞧見這些精美的玉釵也止不住心頭歡喜。
天樞子跟在她身後,笑意清淺,時不時給青鳶出謀劃策,哪個玉釵好看。
可是兀地,當他的目光投向櫃台前那貌似掌櫃的兩人時,瞳孔驀地收縮——
櫃台前一名著玉色流仙裙,墨發青翡簪,容顏絕姝的女子。
櫃台上則懶倚著一名著嫣紅薄衫子,容顏邪魅如地獄神的男子。
正是西王母和風引二人。
“你們如何在這兒。”天樞子盯緊他們,微微眯了眼。
風引一躍而下櫃台,默然的下跪,拜首。
而西王母則泛起一抹清傲的笑意,她起身,只是微微俯身行禮:“怎麼,您如今可為了她,把這空城長安變成這副熱鬧樣子,難道我倆就不能來湊湊熱鬧?長安早就蕭索一片,如今您布下這覆蓋一城、方圓千裡的幻境,可真是大手筆。”
天樞子擔心的瞧了青鳶一眼,他拂袖一揮,道法氣息浮現,頓時,青鳶和幻境裡的諸人就像被隔在了一個玻璃罩子裡,全然不知櫃台這邊的三個人發生了什麼。
天樞子邁步向西王母走去,地上風引依舊跪拜著,天樞子沒有叫他起來,他的目光只是略些危險的盯緊了西王母。
西王母如昔一笑,毫無異色:“讓妾身來猜猜,你為何要布下整個長安城的幻境……聽說自從青鳶回來後,你就一直讓她呆在琴瑟居,連琴瑟居的街坊鄰居都被你篡改了記憶,真是好心思……青鳶就像個孩子樣,在你布置出的這個‘世界’活著……所以,如今長安城幻境也是為了她罷,讓她依然在你願意的、在你設置的‘世界’裡活著。”
天樞子的眸色深了深,他沒有應答,西王母能猜出這些,他也毫不意外。
西王母嘆了口氣,伸出一根玉指輕敲額頭:“哎呀呀,您為什麼那麼怕青鳶接觸到真正的世界呢?因為你怕她想起什麼。風引,你說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