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技師全部停止觀望,繼續忙活手裡的活兒,心如死灰的想,女神真是太單純了,這麼可愛的借口真是空前絕後啊。雖然黎塞留大人忠誠地信奉天主教人盡皆知;她憑借這純潔信仰鑄就的彪炳戰功也讓眾生傾倒;但是您說在炮火紛飛的戰場上和天使有溝通,我假裝信。在沒有硝煙的情場還把天使搬出來,那就太天真了吧黎塞留大人。真是無邪得可愛呢。
尉栩氣勢磅礡地站在原地,看著空氣發呆,他忽然痛不欲生地想起了給vv授勛時的遭遇。
“為什麼,為什麼每次要碰到艦女人的時候全都碰釘子了啊!一個對我充滿濃濃的嫌棄,另一個根本赤果果地無視我啊!就這麼從身邊走過去了啊,把老子當成盆栽了啊!老子筆直走過來怎麼看都是有話說吧,臭女人居然把我當屏風繞過去了啊!”尉栩滿面陰霾。
李琛看著尉栩化作石像,更加絕望,不知道該怎麼收場,沉痛驚恐地想:“總決策管被女神晾在那裡啊,女神丟下總決策管去追其他男人了啊!我應該怎麼辦?對,巧妙化解尷尬,替決策官挽回顏面才是當務之急啊!機智如我,當機立斷!”
然後李琛皺眉挺胸,威勢無窮的低喝:“黎塞留小姐!這一位可是總決策…”
“黎塞留你這是什麼借口啊!天主教徒就了不起啊,天主教徒就能打著大天使米迦勒的旗號釣男人啦?米迦勒難道是這樣用的嗎!”vv扶起驚倒的莊言,驚愕難當,一臉難以置信,不由自主地吐槽:“你太有想像力啦,你拿米迦勒來調情就不怕大天使記恨你嗎!這麼幼稚的搭訕難怪你沒男朋友啊!”
黎塞留扶刀匆匆跑上去,彎腰查看莊言傷勢,然後瞧著vv皺眉嘟囔道:“你什麼時候大嗓門了啊,小點聲啊!你才調情啊!真的是大天使的授意啦。”
李琛茫然伸手,喃喃吐完下半句“這一位可是總決策官啊!”,有種演講過半發現觀眾呼呼大睡的無力感,他屈辱不平地想,這些無法無天的女人啊,你們可以無視我,但是不要無視決策官大人啊。你看,他現在還高深莫測地站在那裡不動啊,說不定還在等待黎塞留回來道歉吶。
李琛察言觀色想:“黎塞留你可長點心吧,說完話回來道個歉,決策官還有話要交代你吶,決策官那麼惜時如金都在耐著性子等你回頭吶。”
沉著冷靜的尉栩還站在原地,氣定神閑地等黎塞留回來,好排山倒海的說出那番氣勢磅礡的話。
副官小心翼翼的越退越遠,他害怕被大佬的怒火波及。
該怎麼提醒決策官“黎塞留已經丟下他翩然遠去”,同時化解羞恥,繞過尷尬,保住決策官的顏面?
連李琛都沒譜啊。他絕望地幻想自己能夠瞬間氣化,留決策官一個人天荒地老的守望。他看見尉詡依舊好整以暇地站在那裡,隨時准備盛氣凌人,只等黎塞留回來聽訓,就要給她一記聲色俱厲的殺威棒。
但是時間慢吞吞流逝,李琛已經看不清尉詡的表情,長官微微低頭,整張臉都在帽檐陰影裡。李琛悄悄後退,想像決策官在陰影裡的表情。
大概跟妖怪差不多?
尉詡站了五分鐘,突然動彈了一下,像裝死的負鼠脫險復蘇,試探地邁出一步,克制住腿麻的痛苦,他開始默默地,不引人注意地,悄悄穿過兩百米長的中央棧橋,走向出口。所有人突然對手頭的業務產生了濃烈興趣,專心致志目不斜視地做手頭的活兒,恨不得專注成鬥雞眼。在這詭異沉默的氣氛裡,沒有人敢抬頭看尉詡,怕被當做目擊者滅口;連擰螺絲都不敢弄出聲音,怕被總決策官遷怒;尉詡在無數人的余光注視下試圖低調離開,但是這配合得過頭的死寂仿佛在昭告天下:
決策官大人,剛才發生什麼了?我們什麼都沒看見啊。你啥時候離開的?我們幾乎沒發覺啊。您就這樣悄無聲息的離去吧,我們都是瞎子聾子,您開心就好。
在這欲蓋彌彰的靜寂裡,尉詡的腳步聲尖銳刺耳,昭然若揭。然而尉詡意識到了,所以他的腳步聲越來越輕,雖然步伐威嚴穩重,但是他的皮鞋落在鋼化棧橋上竟然落地無聲,可見在那身威武飄揚的鬥篷下,他拼盡全力祭出芭蕾舞的功夫來施展輕功,竟能不動聲色地躡手躡腳。
面子。人之所以活的累,都因為要面子。尉詡大步流星穿過兩百米棧橋的時候,皮鞋裡把腳踮得只有腳掌觸地,大步無聲宛如草上飛,這種上半身挾裹巍峨雄壯的泰山之勢卻雙腳飄飄像氣墊船的功夫,能讓芭蕾舞裡的天鵝自愧不如。
都是為了面子。尉詡這麼走路,腳比穿高跟鞋還疼。
所以總的來說,尉詡千裡迢迢試圖調教黎塞留,但是終究一言未發,默默地橫穿了一次棧橋,達到了飯後百步走活到九十九的效果。最後輕飄飄的去,正如他輕飄飄的來,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尉詡如果寫日記,那麼這一頁紙必定是濕透的。
萬幸他已經成年,不會被悲傷鐫刻下人格陰影。
沒人知道尉詡孑然孤立在棧橋上的心路歷程,也許會有人忍不住唱起“愛上一個不回家的人,等待一扇不開啟的門”,但是李琛知道,你們根本不知道尉詡傷得有多深,傷得多徹底,傷得多狼狽,你不懂你不懂。
在目擊者的腦海裡,不由自主地聯想到一根筆挺的蠟燭,在漫長又尷尬的五分鐘裡燭淚橫流,漸漸燃燒成一灘滿目疙瘩的老樹根的情景。這根蠟燭就是尉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