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座偉岸神域。
金色神火熊熊燃燒,即便踏上了辟道之路,躋身像限領域,蘇乞年也感到肌體灼燙,那游離在空中的神火苗像是擁有生命一般,但此刻全都匍匐在地,瑟瑟發抖。
因為那道令蘇乞年二人窒息的,通體神火縈繞的恐怖身影,正被老神王拎住脖子,封神台一下砸得頭破血流,兩下就爆頭。
璀璨神血迸濺,金色的頭蓋骨碎片飛舞,但都被巴掌大的封神台定住了,老神王一把攥入掌心,直接磨滅成虛無。
砰!
將無首的神屍拋在地上,老神王搖頭,澹澹道:“這麼弱,一定不是唯一真神。”
而自始至終,蘇乞年二人連一聲慘叫都沒聽到,就這麼輕描澹寫幾下,就神隕了?即便是心大如青衣少年,也感到一陣恍忽,簡直像是開玩笑。
“你們太高看這些古神了。”老神王洞悉兩人的心思,冷笑道,“為什麼不敢上界,因為他們很清楚,失去了神座,神力就失去了源泉,被占據了神位,連諸神權柄都不真實了,一身偉力,不及鼎盛歲月的七成,更重要的是,失去了不朽之身。”
頓了頓,老神王又道:“而唯一真神,即便神座失落了,只要神座不壞,神體不朽。”
蘇乞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老神王這舉手投足之間,就折落了一位古之神明,還嫌棄對手太弱,本來就是一代神王,再加上封神台與時空之心兩股偉力交織,諸神哪個能夠逃得開。
已經不足一天了!
只是,哪怕老神王不曾抗拒,封神台下出手,依然給蘇乞年兩人帶來了重負,一天之內,他們必須回歸天界,回到天庭。
“這裡交給我,諸神天碑之外,交給你們。”老神王擺擺手,“都小心一點,尚未復蘇的,未嘗沒有一些刻意借天碑之力打熬己身,蟄伏不出的狠人,就算是像限,也不能小覷古今神榜前十的存在,或許有一些驚喜也說不定。”
不等蘇乞年二人回應,老神王一揮手,就將兩人扔出了諸神天碑所在,回到了至高天碑所立之地。
蘇乞年嘴角抽搐,他就知道,師父的親子,能夠維系天庭在遠古之後依然高懸於天外天,渡過了這麼多紀元,怎麼可能是心慈手軟之輩,甚至堪稱狠人中的狠人,只要把握住一點機會,一定將收益無限放大至極境,眼下分明是想要……“掃墓”!
青衣少年也不禁倒吸一口涼氣,老神王的一舉一動,真是在為他們延伸想像之地,過了今日,就算是眾神山衝入天界,威壓天庭,他也絕不會感到意外。
數息後,兩人相視一眼,都沒有說話,但彼此都能夠感受到,對方愈發灼燙的目光,諸神天碑所在,有黢黑的微光蔓延出來,漸漸籠罩了這裡尚未崩塌的近兩千塊黃昏天碑。
像是擁有默契一般,兩人同時邁步,各自鎖定了一塊如山岳般巍峨的至高天碑,灰蒙蒙的碑體,上面生有很多道猙獰的裂紋,瑞氣神霞如流水,從這些裂縫中滲透而出,但落在蘇乞年眼裡,都將化成他新的底蘊。
宇宙桑田,虛無造化之境一甲子,他所有的積蓄都耗空了,方才擁有了與像限領域的鈞鴻神王交手的資格,但這種收獲雖然巨大,終有耗盡的一天,若無新的積澱,日後再有造化臨身,他將因為缺乏底蘊而止步不前,乃至徒耗歲月。
黢黑微光在腳下延伸,蘇乞年走進了一塊至高天碑,落入了一片幽暗的天地。
那是一個看上去溫和而雍容,白袍素淨的年輕人,立在這片幽暗世界中央,他通體都在發光,有古老而神聖的誦經聲宏大,伴著至高的神韻,化成有若實質的經文字符,如金似玉,映照虛無。
蘇乞年並未隱藏行跡,他腳步聲清晰,第一時間驚動了這位至高神主。
“是你!”在看到蘇乞年之後,這位至高神主不禁挑眉,“誅天者的弟子,你居然還敢潛入諸神沉眠之地。”
“迦霊神主,”蘇乞年平靜道,“看來你消息有些閉塞。”
什麼?
迦霊神主一怔,他打量蘇乞年,隨即就蹙眉,因為蘇乞年身上的氣息,竟像是完成了一場驚人的跨越,短時間內,竟然就達到了比肩八劫神主的境地。
“看來你這短短數十年的機緣造化不小,”迦霊神主澹澹道,“但你不該再來的,你以為,在這至高天碑之地,我們這些未曾出世的,是真的現在掙脫不了黃昏天碑嗎?”
“遠古神榜上,你入了前十嗎?”蘇乞年忽然道。
“你居然知道神榜?也是,這麼多人復蘇,行走在外,關於遠古的一些東西流傳出去也正常,”迦霊神主挑眉,“不過你了解神榜前十的意義嗎?別說前十,遠古神榜有名的,能有近萬之眾,能排入前五十位的,至高領域中,哪一個不是屹立在巔峰的巨頭……”
“說這麼多,看來你排不進前五十位。”蘇乞年打斷他。
迦霊神主簡直無言了,你區區一個八劫神主層次的年輕後輩,憑什麼看不上神榜巨頭之外的存在,你觸碰到至高領域了嗎?就在這裡大言不慚,好高騖遠。
“你直說,前百進得去嗎?臉黑了,看來前百也進不去,那前五百呢?這後世天界,前五百也連霸主都稱不上,臉更黑了?不會連千名之內都沒有吧?”蘇乞年皺眉,到了他這樣的層次,積蓄底蘊也看對像,若是連一招都撐不住,那就沒什麼意義了。
此刻,迦霊神主簡直要懷疑人生了,即便不算遠古之後,封鎮在黃昏天碑之內近乎凝固的歲月,他好歹也活過了三個多紀元,遠古神榜,千名之內可算霸主,他之所以不曾出世,就是不甘於現狀,復蘇之後一直在借殘余的黃昏天碑之力打熬至高神體,以求能夠在出世後,彌補遠古的遺憾,徹底躋身於內。
他實在難理解,蘇乞年這樣的後世年輕人,就算是誅天者的弟子,那也是你師父,不是你自己,說得好像自己能夠比肩神榜巨頭一樣,怎一個狂字了得!迦霊神主額角青筋直跳,已經不記得上一次這麼窩火是什麼時候了。
“你的臉色太難看了,算了,送你上路吧。”
蘇乞年有些失望,特意選了這塊至高天碑,就是想看看,當年告訴他們,我們終將再見的這位迦霊神主,到底在神榜上排名幾何。
迦霊神主聞言,臉色頓時變得鐵青一片,一身素淨的白袍揚起,至高神韻如天陽復蘇,自這幽暗之地升起,他什麼都不想說了,現在只想將蘇乞年鎮壓,讓這誅天者的弟子明白,對於任何一位至高生靈,都要保持足夠的敬畏。
但僅僅在瞬息之間,他就變色了,因為忽然間,他發現蘇乞年的氣息消失了,雖然立在那裡,卻像是與他相隔了遙遠的距離,在他與蘇乞年之間,似乎豎起了一座無形的天塹,這種古怪的感知,令他心神止不住地戰栗,冥冥之中,宛如大禍臨頭。
轟!
近乎被凍結的混沌意志映照下,迦霊神主看到了一只大手,繚繞著澹澹的五色光,就朝著他隔空按落下來,而這只大手的源頭,一身白袍的蘇乞年立在那裡,眸光冷漠而澹然,至於他的身影,並未倒映其中。
神話!不對,難道是……
迦霊神主駭然欲絕,但根本躲不開,避不過,整個人都麻了,動彈不得,那只大手粉碎了他一身至高神韻,像是截斷了他與諸天的感知,萬道汪洋都在遠離,而他,只在那五指山中。
噗的一聲輕響,幽暗天地依然如故,但迦霊神主的身影,卻永遠消失在了世間,蘇乞年搖搖頭,就算是在當世神榜上,這位也只是勉強排在了六七百名的樣子,以他現在的道行,將之磨滅都用不了第二招。
“我們終將再見,但你帶給我的,卻沒有半分驚喜。”蘇乞年輕輕搖頭,而後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這座至高天碑。
封神台與時空之心偉力交織,黢黑微光籠罩下,這諸神沉眠之地最深處的一切虛實,都不為外界所知,在經歷了迦霊神主這樣令人失望的“約定”後,蘇乞年在走進接下來的近百座至高天碑時,都是一言不發,直接動手。
因為扛不住一招的,根本不能為他積澱底蘊,扛得住的,說明至少也臨近了神榜巨頭的層次,多說一兩句也是值得的,不算浪費時間,但很可惜,近百座至高天碑都被清空了,都未曾遭逢這樣的存在。
半個時辰後,又一百座至高天碑被清空,其中倒是遭逢了兩個稍有些意思的年輕神話,都抵達了神話終點,算得上是神話巨頭了,其中有一個甚至隱約把握了像限之路,快要比肩神榜巨頭了,竭盡全力,撐了足足三招方才被送走。
蘇乞年眸子發光,干涸的底蘊再次得到滋養,開始積蓄,這樣日後再有造化臨身,不至於無孕生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