域主府西南角。
竹林幽靜,一個宛如畫中的女子穿梭在片片翻滾的竹葉中,她手中持一口青翠的竹劍,動作舒緩,劍招若行雲,時而刺入一片又一片竹葉中,卻分毫無損,沒有留下半分劍痕。
倏爾,她一對秀眉微挑,纖細如玉石一般的素手倒轉竹劍,虛無不波,但青翠的竹劍劍身,卻泛起了混沌光,有虛幻透明的波紋,如劍氣般凝結,朝著前方似緩實快地刺出。
叮!
兩根修長的手指在前方浮現,看上去平淡無奇,就那麼截住了青翠的劍尖,有淡淡的金鐵交鳴聲響起,那劍尖與手指間,一點混沌雷霆乍現,轉瞬即逝。
砰!
下一刻,那竹劍炸碎,再也承受不住兩者間的偉力,而蘇乞年的身影,也隨即在竹林中浮現。
“不空而實,你的劍法又精進了。”蘇乞年看面前的劉清蟬,嘴角含笑道。
“你的皮更厚了。”劉清蟬輕輕瞪他一眼。
蘇乞年笑容一滯,卻見面前的女子撲哧一聲笑出聲來,剎那間,整片竹林都似乎黯淡了,整個天地只剩下了明艷的光,哪怕以蘇乞年的心境,此時也不由得有些怔住了,自上一世兩人相識以來,他從未想過會有這麼一天,兩人相依為伴,同行於修行路上。
是以有些時候,他猛然回首,會有剎那間的恍惚,覺得這一世一切種種,都如夢似幻,有些不真實。
直到他的手被一只溫軟而纖細的手掌握住,半盞茶後,兩人並肩倚坐在幾株青竹下,聽竹葉婆娑的聲響,看一片片枯黃的竹葉翻滾著,如同一條條手指大小的小船,在半空中顛簸,最後墜入塵土。
或許,這也是一種彼岸,只是這世間眾生的追尋不同。
於荒莽中廝殺求生的弱小荒獸而言,溫飽就是它們的彼岸,於一些弱小的游散部落而言,一方豐沃的水土,安寧而沒有被強大的荒獸占據,便是彼岸,而對於強大的修行者而言,成聖、成王,乃至長生久視,才是他們想要到達的彼岸。
“我們的彼岸,又在哪裡。”劉清蟬輕語,顯露出一分罕見的情緒變化。
蘇乞年忽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事實上,以他們的修為,現在就隱匿起來,在人界星空尋一處偏僻的星域,或許也能安穩地渡過數千,乃至上萬年的清靜時光,但萬年之後呢?
亂世洶湧,已撲面而至,留給他們的時間,或許連千年都不會有,到時候人間化為劫土,誰也不能幸免。
你躲起來,他躲起來,誰都事不關己,誰都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人世間還有什麼未來。
修行路上多風雨,但絕不能讓冷酷成為主流,這人世間的冷暖,當銘刻於心,但絕不是厭世獨行的理由,萬物皆紅塵,哪裡有什麼入世與出世,只是心境不同,閱歷不同,選擇不同罷了。
“你不用糾結,我都明白。”劉清蟬看他一眼,輕嘆一口氣,道,“無論是後世,還是這裡,似乎無論在哪一個時空,和平永遠都是奢侈的東西,萬物有靈,便有欲望,有欲望便有欲壑難填,人有人欲,魔有魔欲,神有神欲,誰都不能免俗,太上忘情也是有追求的,否則空空落落,道途何求,修行難,成道難,天下太平,難。”
“那就打出一個朗朗乾坤。”蘇乞年眸光漸漸熾盛,“若是天地渾濁,就重立天地,若是諸天不明,就誅天,諸神亂世,就誅神,直到這世間,一切動亂終結。”
有些道理,是說不通的,因為根本不是同一個種族,本就存在著各種認知的不同,唯有以力鎮壓之,肅清浩劫。
“我等你橫掃諸敵的那一天。”劉清蟬認真道。
……
無量星海。
這兩個多月的時間,令本就充斥著混亂與血腥的無量星海,更加波濤洶湧。
因為有來自諸神國度的神祗後裔,在星海各地擺下了神壇,廣招星空諸族的年輕強者入神道,並許諾若修神有成者,可賜予一滴神血,化為真正的神族。
無論是成神之路,還是長生久視,諸神國度雖然在與諸族高層的接觸中嘗到了挫敗,但對於諸族眾多的普通族人而言,依然是莫大的誘惑。尤其是無量星海中的諸族中人,他們本就是在此爭命,眼界沒有那麼高,很多東西也並不在意,缺少約束,更加肆無忌憚。
是以,在一座座神壇擺下不久,無量星海中響應者雲集,這些諸神後裔卻並沒有放開限制,反而比與諸族接觸時更加嚴苛,往往百十名年輕強者,才有兩三人被看中,一些年歲稍大,逾百歲的中青一代,除非天資體質不凡者,大都遭到了拒絕。
即便如此,無量星海中,依然人潮湧動,每一座神壇前,每一天都人山人海。
因為人們真實看到了踏上神修之路的強大,雖然未必能夠勝過諸族最頂尖的那一撮年輕強者,但那樣的人物,放眼諸族又能有幾人,根本不具有普遍性,而在無量星海,任何一分修為或戰力的提升,往往預示著生存的機會,或是得到機緣造化的可能。
陽桑靈星。
這一天,陽桑靈星外,各種大大小小的星舟遨游星空,自這片星域各地趕來,成神與永生的誘惑,不是任何人都能抵擋的,尤其是對於在這片無量星海生存的諸族中人而言,他們不爭未來,只爭朝夕,只看當下。
諸神平原。
這是陽桑靈星上一處廣袤的荒莽草原,河泊密布,水草豐茂,就在半個月前,這裡還是一處無名之地,只因為神壇擺在了這裡,所以被這片星域各方趕來的諸族強者禮敬,尊稱為諸神平原,尤其是那位神祗後裔,更是被奉為天神般,甚至有人頂禮膜拜,只為能夠得承成神之法。
大大小小的星舟,都降落在諸神平原外,怕驚擾了神壇上那位大人的清修,眾人選擇了徒步前往,以示虔誠向道之心。
“卻不知今日,能夠有幾人被選中,傳授成神之法,聽說上次有年輕聖禁都被篩落了,沒能被看中,聽說是來自人族。”
“似乎也因為來自人族,傳聞三個多月前,有諸神後裔在人族戰皇殿吃了大虧,顏面掃地,受到了莫大的折辱。”
“諸族都還算有所留手,人族誰這麼不留情面?”
“誅神……”
那是一名靈族的少年,話還沒有完全說出口,就露出無比驚恐的神色,繼而沒有半點征兆,整個人轟隆一聲炸開,晶瑩的血與骨飛濺,凄厲而令人驚悚。
什麼!
很多人露出震動之色,就在這時,諸神平原深處,有宏大而威嚴的聲音響起,剎那間,眾人抬頭看,雲霧籠罩的天空中,此刻浮現出一雙龐大的金色眸子,比日月還要璀璨,有懾人的威嚴目光,帶著雍容且尊貴的氣息,像是要刺入眾人的心靈深處。
“妄議諸神者,死!”
冰冷而威嚴的聲音,比天雷還要震撼心靈,令諸族中人心神一下繃緊,頓時噤聲,再不敢妄言,仿佛真的置身於諸神的目光之下,一言一行,都要遵循規矩,而諸神不可妄議,妄議即為褻瀆。
褻瀆諸神者,死!(求訂閱,感謝大家的訂閱和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