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給藍星和林然的時間並不多,但是,黎秋水做決定同樣也不需要太多的時間。
當入眼之處全是廢墟的時候,這個溫柔如水的女人便已經下定了決心。
事已至此,天平兩端的結果,無需權衡太多。
她的雙手輕輕交疊,似乎有一股奇特的場域在兩只手的掌心之間成形。
那一股場域越來越強,使得黎秋水的身形似乎是有一些虛化,而她此刻眼睛裡的決絕之色也是越發濃重了。
有些路途,一旦邁上,便無法回頭。
“那就不回頭了吧。”黎秋水輕輕說道。
這世間的力量終究是守恆的,因果報應也是一樣,在某件事情上獲得的越多,所付出的代價也就越大。
時間傳承者,亦是如此。
黎秋水掌心之中的場域已經有如實質了,此刻的她回望四周,眼睛裡寫滿了清晰的不舍。
“這世界,本來那麼美好。”黎秋水輕輕說道:“那就該讓這一切回到原本美好的樣子。”
然而,這時候,一道白衣身影忽然間從那還在旋轉發光的幽冥之門裡撲了出來!
“不要!”
赫然是……蘇傾城!
是的,她也踏入了幽冥之門,回到了藍星!而且,與黎秋水是同一個出口!
蘇傾城那絕美的容顏之上寫滿了平日裡很難見到的擔憂,她直接抱住了黎秋水,將其拉到了地上!
後者那本身已經有些開始虛化的身形,又開始漸漸變實了些。
“你不能這麼做。”蘇傾城深吸了一口氣,說道。
她知道一些內幕,一下子就看穿黎秋水要做什麼了。
想要改變歷史,就需要偉大的人去付出,而黎秋水,恰恰是屬於這種會自我犧牲的範疇!
蘇傾城來得時機正好,但凡多遲上兩分鐘,怕是想打斷都難了。
黎秋水的目光之中已經沒有了悲慟與哀傷,她輕輕一笑,說道:“這件事情,就該我去做……而你們,在這之後,還要陪著林然,讓天下重新安定下來。”
蘇傾城聽出了些許交代遺言的意思了。
林然當初要是知道這一點,怕是又得擔心自己的後宮起火。
“這種事情,沒有任何一個完美的答案。”蘇傾城緊緊抓住了黎秋水的手,說道:“藍星的確是滿目瘡痍,但是,如果為了救藍星,而必須要犧牲你,那麼,我不答應。”
頓了頓,她補充道:“林然肯定也不會答應。”
看著黎秋水那似乎已經看開一切的微笑,蘇傾城的眼眸也紅了。
藍星在顫抖,大地在嗚咽,這裡的所有場景,都和蘇傾城之前那種極度不妙的預感一樣。
不,確切地說,藍星的現狀比她的預感還要更加糟糕。
“這件事,不需要讓他知道的。”黎秋水輕聲道:“你們事後也幫我瞞著他吧。”
在提到林然的時候,她的眼波明顯輕顫了一下,但旋即又恢復了之前的微笑。
這種微笑之中,就寫著四個字——視死如歸。
“這世界上,從來沒有完美的選擇。”蘇傾城說道:“就像是在火車行駛的前方軌道上有一群孩子,而另外一條軌道上只有一個孩子……無論把鐵軌朝著哪個方向搬動,都是不對的……無論是你,還是那些死去的藍星人,都是生命……秋水,你的生命同樣重要。”
她已經開始運轉源力,似乎要以此來壓制住黎秋水身上的場域。
黎秋水輕輕說道:“可是,選擇權,在我手裡。”
這句話近乎於真理,甚至,黎秋水是整個藍星唯一有權利做選擇的人。
“那就一戰。”蘇傾城沉沉地嘆息了一聲,說道:“你我之間。”
她無法說服黎秋水,便只有采取這個辦法了。
然而,秋水卻搖了搖頭:“傾城,沒必要這樣,我已經把所有時間傳承融會貫通,在屬於我的時間線上,沒有人是我的對手,也包括你。”
她的聲音很溫柔,也有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蘇傾城知道,這是事實。
即便她自己很厲害,但是,黎秋水是時間掌控者,她的出招,是來自另外一個維度上的降維打擊。
“我也猜到了,如果沒有把時間傳承徹底融合的話,也不會做出這個選擇……”黎秋水說道:“你是這個位置的天選之人,但是……”
很多人都以為,黎秋水要花卻百年時間,才可以做到這一步,但是現在,對方居然現在就把時間傳承全部收為己用!
“在我獲得這個傳承的時候,你們都在同情我,但……”黎秋水輕輕一笑,說道:“現在,我有了結束永恆孤寂的機會了,你們應該恭喜我,不是嗎?”
蘇傾城說道:“可是,隨著幽冥之門的打通,會有越來越多的星辰來到這裡,我們聯起手來,是可以阻止那些入侵者的。”
“可是,即便阻止了,又如何?”黎秋水輕輕地搖了搖頭,說道:“藍星回不去了,可能將近十億人都已經死了。”
蘇傾城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無力。
她知道,自己只能試圖阻止,卻無法替黎秋水做選擇……也無法替那死去的十億人做選擇。
蘇傾城更不可能說“這是藍星的陣痛,再過上百年,這些痛苦就會被遺忘”之類的話。
因為,對於他們這些正在經歷著入侵戰爭的人而言,這痛苦就是實實在在的,如同一座大山,始終壓在他們的頭頂,也壓著他們所有人的下半生。
而很多人,甚至已經無法擁有下半生了,他們的生命已經在入侵者的炮火與刀光之下,宣告終結。
蘇傾城的眼睛裡湧現出了如水般的哀傷。
“所以,讓我去試試吧。”黎秋水說道:“不管能夠回溯多久,等待著你們的,都是抵抗入侵的漫長戰爭……你們比我要難多了。”
稍稍停頓了一下,黎秋水抓住了蘇傾城的手,紅唇翕動了幾下,才說道:“對了,替我轉告林然……,算了,還是瞞著他吧……”
她還有很多話想要對林然講。
可是,黎秋水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就在這個時候,轟鳴聲已經陡然在天際線上響起!
這轟鳴一經出現,立刻震耳欲聾!遍布整片天空!
上百道流光,直接衝向黎秋水和蘇傾城!
竟是上百架歸途級戰機!
這些戰機,本來在提姆上將的率領下,殺向首都,可是,半路卻掉頭而回,直撲寧州!
之前,黎秋水與林然之間的對話,提姆也從公共頻道裡聽到了。
他本來就是個極為謹慎的人,更何況,他雖然猜不到黎秋水究竟要用什麼樣的方法來拯救藍星,可是,對方用來通訊的戰機是有定位的,完全可以提前將這一股讓人不安的火苗直接掐滅!
眼看著全球的勝利即將到來,提姆不能允許任何一丁點變數出現!
在歸途級戰機出現的那一刻,提姆上將便沉聲說道:“干掉她們。”
上百道源力射線便瞬發而至!
黎秋水和蘇傾城的位置已經被提前鎖定,兩人眼看著就要被這鋪天蓋地的源力大網籠罩!
這是來自於歸途級戰機的攻擊,和星辰武者所釋放出來的攻擊招式自然有所區別,武器功率極大,破壞力明顯更強!
黎秋水剛剛想要出手,蘇傾城已經騰身而起,雙袖一揮,茫茫的源力已經憑空而生,如同一條大型瀑布,平地而起,似是天河倒灌!
這一道從地面向著天空猛衝的源力瀑布,竟是生生將那上百道源力射線擊散!
這一片天地之間,皆是四散的源力與彌漫的煙塵!
周遭的那些廢墟,已經在這些四濺的源力衝擊之下,近乎變成了齏粉了!
顯然,在各大折疊空間之間的壁障被打破之後,藍星所在的這個區域的穩固性也得到了非常明顯的加強,此刻蘇傾城所釋放出來的超強力量,並未引得空間的任何震動!
“居然又是頂級星辰?”提姆上將見狀,無比震驚地喊道。
一個林然是頂級星辰,已經足夠他意外了,可是,這看起來很年輕的姑娘,居然也是這般實力!
此刻,黎秋水的身形,再度漸漸地變得虛化了起來。
她的雙手交疊在一起,掌心之間的場域再度形成!
“傾城,靠你了。”黎秋水說道。
她沒有去對付那些歸途級,因為,作為時間傳承者,她要盡可能地集中自己的力量,盡可能地把這個世界的時間線往前推!
是的,黎秋水要以一己之力,回溯一個世界的時間!
作為時間傳承者,使用這種特殊技能的目標越小,作用就越大,就像是黎秋水在與同級別武者對戰的時候,完全可以輕易地讓對方的動作變得遲緩,甚至可以輕松改變對方身上的時間線。
但是,這一次,她的目標,是整個藍星。
想要改變一個世界,自己需要承受多少壓力,這是難以想像的。
所以,蘇傾城才會拼命阻止黎秋水,哪怕後者是最合適的時間傳承者,可在回溯了一個星球的時間之後,她自己鐵定會身體崩潰的!
“這是唯一的辦法。”黎秋水輕輕說道:“如果你在此後還保有這幾天的記憶,那麼,一定替我瞞住林然。”
不想讓林然為自己而傷心,這似乎是她最在意的事情了。
蘇傾城面對上百架歸途級戰機的攻擊,哪怕心中已經著急地不行,卻也無法騰出手來去阻止黎秋水!
這時候,坐在戰機裡的提姆上將也看到了黎秋水的變化,他的眉頭狠狠皺了起來:“那個女人……是要隱身嗎?”
而緊接著,提姆的目光便無法再集中在黎秋水的身上了,他的注意力,已經被另外一幅圖景吸引了過去!
在那翻滾著黑霧的幽冥之門中,似乎緩緩地盛開了一朵花。
十幾秒鐘後,那一朵花的全貌便出現在了眾人的眼睛裡,那似乎是——一朵黑金色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