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給林然的時間並不算多。
他在落地之後，便立刻聽賀曉依說起了最近發生的事情。
藍星被入侵的過程，看起來很久，可從流浪者號抵達近地位置發動聚變攻擊，到現在，整個世界變得滿目瘡痍、戰火四起，不過是短短幾天時間而已。
甚至，從兩艘星際戰艦撞擊發生，直到現在，才剛剛超過五十個小時。
在這五十個小時裡，海德爾率先崩潰，黑鷹墜落，希爾蘭洲大面積投降，現在，全世界的壓力，都來到了大夏的肩上。
楚天歌一直在扛著壓力，沒有投降，林然對此有些欽佩，但……如果對方宣布放棄抵抗，他也能理解，畢竟，這是為了更多人活下來的考量。
而這個時候，提姆已經快要殺來了。
林然沒有時間去跟賀曉依敘舊，跟幾個姑娘逐一擁抱了之後，便帶著洛芷天，趕往了總統府。
“這個姐姐好漂亮。”司安北說道。
“沒我姐漂亮。”賀曉依可有點不服氣：“也沒我姐姐溫柔。”
洛芷天從頭到尾都沒說話，賀曉依又是怎麼知道她不溫柔的？
姐姐的溫柔，妹妹確實不懂。
藍羽心低頭看了看自己，隨後說道：“這個姐姐比我大，看起來好像也很軟和。”
軟和……
墨清秋笑了起來。
是的，在這一段時間以來，藍羽心根本就沒有在意過自己的身材，可現在，在見到洛芷天之後，她再度升起了比較之心……這說明，這丫頭的心裡是真的輕松下來了。
林然的回歸，打碎了所有人心中的枷鎖。
不過是一分鐘後，林然乘坐著那一架被他“繳獲”的歸途級戰機，便懸浮在總統府的上空了。
這是頭一次，人們沒有因歸途級的到來而恐慌，反而皆是在雀躍歡呼。
這個年輕男人的歸來，無疑意味著，奇跡回來了。
楚天歌已經等在了總統府的院子裡。
這一刻，她的心情有些復雜……很激動，但也擔心林然會因此而排斥她。
歸途級降落了，艙門打開，林然的身影出現在眾人的眼中。
歡呼聲隨之而再度響起。
林然沒有多說什麼，走到了楚天歌的面前。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對面這個充滿了疲憊的女人，輕聲說道：“你辛苦了。”
本來已經漸行漸遠的兩個人，在整個藍星存亡大危機的背景下，此刻不需要太多的言語來和解。
只是，現在，林然也發現，確實沒有誰比楚天歌更適合坐在這個位置上。
她展現了很多男性都做不到的果決，以及堅韌。
“我快撐不住了。”楚天歌的眼眶紅了。
這時候，她真的很想擁抱一下眼前的男人，讓自己連日以來疲憊不堪的身心得到一個簡單的依靠。
但是，她知道，自己當初選擇坐到這個位置上，就已經和林然不是同路人了。
但是楚天歌沒想到的是，林然居然主動跨前了一步，擁抱了她一下。
這一刻，楚天歌的淚水瞬間決堤。
但是，現在，已經沒有多少時間，留給她來修復與林然之間的關系——並肩作戰，才更重要。
…………
總統辦公室裡。
只有林然與楚天歌兩個人。
“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楚天歌說道：“全球六分之一的人口已經死亡，主要城市幾乎全部被毀，北境五省已經被全面攻破，至於寧海，也已經毀在了源力聚變攻擊之下。”
她極為簡短地把現在的情況跟林然說了一遍，提到了駕駛著守望者號撞毀流浪者號的辛愛希，也提到了現在正在懸浮於天外的掠食者號。
林然輕輕一嘆：“現在還沒有辛愛希的消息嗎？”
他自問，換做是自己，都不一定能做出這麼悲壯的舉動來。
辛愛希，真的……壯哉。
她值得被藍星的所有人記住。
“如果她還活著，應該不會坐視提姆上將如此囂張。”楚天歌輕輕說道。
“另外……”她接著補充了兩句：“阿莉雅也死在了轟炸之下，至於蒂娜和聞人千蕊，現在還沒有消息……還有，寒冰和溪琛……”
楚天歌沒有再說下去，但未說出的那半句話，意義已經很明顯了。
她知道，自己所說的每一個名字，都像鋒利到極點的刀子一樣，都會對林然形成巨大的傷害。
然而，楚天歌卻不得不說，林然回來了，自然要讓他知道真相。
聽了這句話，林然轉過身，看向了窗外。
楚天歌能夠看到，他的拳頭攥的很緊，身體明顯在輕顫。
此刻的林然，在面對著巨大的情緒衝擊，可是，殘酷的現實，卻逼得他不得不理性下來。
然而，他的這個轉身，僅僅只持續了半分鐘。
是的，林然只允許自己悲傷半分鐘，然後，他就要繼續為藍星而戰。
楚天歌看到了林然那紅紅的眼眶，但是，眼睛裡卻沒有一絲淚水流下。
看著此景，她反而哭了。
這位大夏歷史上第一位女性總統，已經上前抱住了林然，慟哭不已。
楚天歌知道，有些人，在真正悲傷到極點的時候，是流不出淚的，或許，要等到整場戰爭結束，當林然在某一個深夜裡醒來的時候，一直壓抑在心底的巨大悲傷才會突然湧出，給他的靈魂以狠狠一擊。
看著林然此刻的樣子，楚天歌已經心疼的不行，而她這時候所流出來的淚水，也是在釋放壓抑了多天的壓力——只有在這個年輕的男人面前，她才能有這般情緒流露。
林然的眼睛裡似乎並沒有太多的痛苦，而是有著一股僵硬和木然的情緒。
他看了看在自己懷裡痛哭的姑娘，眼神裡的木然之色退去了些許，隨後輕輕拍了拍楚天歌的後背，語氣之中似乎不含任何感情地說道：“提姆在哪裡，我去殺了他。”
那些花兒，在這一場席卷全球的戰爭之下，終於隨風凋零，甚至連花瓣都不可能再尋得見了。
“提姆快來了。”
楚天歌說道：“還有上百架戰機。”
林然眯了眯眼睛，說道：“他死定了。”
“可是，星空之中，還有一艘掠食者號。”楚天歌說道：“我們無法阻止它在天空之外對藍星進行打擊。”
如果得知提姆上將死亡，那麼掠食者號必然會不斷進行源力聚變攻擊，甚至有可能毀掉整座星球！
林然並沒有多想，他說道：“會有辦法的，用不了多久，這星艦就要完蛋了。”
如果可以，他要殺到那艘星際戰艦之上，哪怕掠食者號撤入太空深處。
林然此刻的聲音之中，已然透著一股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寒意。
楚天歌已然看出來了林然眼睛裡的決死之意，她輕輕地抓住了對方的胳膊，說道：“不管怎麼樣，你都要活著……”
林然的眼眶仍舊發紅，但是聲音裡卻無比堅定：“我可以去死的。”
“不，只有你活著，藍星才有可能存續下去。”楚天歌輕輕說道：“你活著，就是這個世界堅持抗爭的意義。”
…………
而這時候，撲向首都的上百架歸途級戰機，忽然都齊齊減速了。
提姆正坐在其中一架戰機裡。
他剛剛得知了戰報——進攻大夏首都的四架歸途級，被擊落三架，俘虜一架——最誇張的是，其中有兩架，是直接被人用長刀劈落的。
以歸途級戰機的極速，又怎麼會躲不開一道刀光？
可是，這麼離譜的事情，偏偏在這即將徹底勝利的前夕發生了。
提姆上將不是傻子，相反，他一直都非常謹慎，極其擅長分析戰局——之前，他調轉攻擊方向，放棄黑海大陸，直接進攻黑鷹聯邦本土，就是最好的明證。
提姆人在空中，想了幾分鐘，才再次接通了掠食者號上的巴勒明上將。
“親愛的提姆上將，你是要來對我分享你勝利的喜悅嗎？”巴勒明笑呵呵地說道。
他與提姆的關系極好，本來在出發之前，他們就准備聯手征服藍星了，而現在，幾乎已經到了夢想成真的一刻。
“巴勒明，我問你。”提姆卻並未帶來喜訊，而是一上來便說道：“你能一刀劈落兩架歸途級戰機嗎？”
“一刀劈落兩架歸途級？”
巴勒明聞言，愣了一下，那本來等待著勝利的表情之中，已經開始帶上了凝重。
“除非歸途級懸浮著不動。”巴勒明說道：“但我的刀速，應該不太可能追得上飛行狀態下的戰機。”
他沒試過。
哪怕歸途級懸浮著不動，想要一刀劈爆，也是極為困難的，畢竟，這戰機可是能夠進行星際穿越的，每一處細節打造皆是無比堅韌！
最主要的是，歸途級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哪怕用照相機都很難捕捉到具體影像，更遑論刀光了！
“也就是說，現在的藍星，出現了一個能夠一刀劈落兩架歸途級戰機的高手？”巴勒明問道：“此人，必然是頂級星辰無疑了。”
“沒錯，頂級星辰。”題目說道：“此人出現一分鐘之後，便毀掉了三架戰機，還生生踩落了一架。”
“踩落歸途級……”巴勒明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怎麼做到的……”
“我去會會他。”提姆上將說道：“你與我相配合，對藍星進行太空打擊。”
“好。”巴勒明也很慎重。
他立刻下令：“源力聚變，開始蓄能，打擊目標，大夏首都。”
…………
巴勒明直接把源力聚變的打擊目標瞄准了大夏首都！
這時候的林然，本來正在與楚天歌說著話，忽然似有所覺，抬起頭，看了看窗外。
此刻，除了未散的煙塵，首都的天空已經開始漸漸回歸原本的蔚藍色了。
尋常武者還不會對此有什麼感覺，但是，林然的眼睛，已經驟然眯了起來。
他對源力的感知顯然要遠超其他人，此刻，林然已經感覺到了，似乎已經隱隱有著能量在天空之中翻滾。
“源力聚變？”他皺著眉頭問道。
事實上，楚天歌現在還未感覺到有源力聚變的前兆，但是，這一段時間以來，藍星被提姆上將的流浪者號轟擊了那麼多次，自然也早就有了經驗了。
她輕輕一嘆，說道：“首都的這一天，終於來了。”
林然說道：“從現在，到攻擊落下，大概還有多久？”
“不會超過半小時。”楚天歌說完，立刻打開門，說道：“立刻組織民眾有序撤離首都，能走多少是多少。”
她的聲音很平靜，並沒有末日前的恐慌。
畢竟，相對於楚天歌、以及整個大夏首都而言，這源力聚變打擊已經算是推遲了。
林然看向了外面院子裡的歸途級戰機，說道：“半小時，衝上太空，夠麼？”
他並未等到楚天歌回答，而是直接衝了出去，坐進了機艙裡。
下一秒，隨著一道巨大的嗡鳴聲，歸途級戰機啟動！
然而，就在艙門即將關閉的時候，楚天歌也衝了過來，伸出手，擋住了艙門！
“林然，你不能去！”楚天歌喊道。
她不知道林然現在是什麼樣級別的武力，可是，在楚天歌的認知裡，個體的力量，怎麼能夠與星際戰艦相抗衡？這無異於螳臂當車！
“只有這個辦法了。”林然說道：“天歌，你快出去。”
楚天歌仍舊扒著機艙門不放，她說道：“據我們的判斷，掠奪者號上面至少還有兩百架歸途級戰機！或許，你都還沒來得及飛到戰艦上，就已經被那些戰機擊落了！”
她所說的是事實。
林然就算是駕駛技術再高，又能突破兩百架歸途級的封鎖嗎？
與其讓林然的戰機在太空之中被打爆，還不如讓他留在藍星，整備力量，耐心等待反攻的一天！
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也是對藍星最有好處的長遠計劃！
楚天歌深知，想要保住藍星，就得先保住林然！
然而，林然並未多說，而是直接一抬手。
一股柔和的力量拍在楚天歌的身上，將她拍了出去！
緊接著，艙門關閉，戰機衝天而起！
楚天歌跌落在地，看著瞬間衝上高空的戰機，眸子裡已是淚水彌漫。
林然這一次衝擊，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備，可是這時候，一道聲音在機艙之中響起：“林然，我有辦法，你等一下。”
這是歸途級的公用通訊頻道！
也就是說，無論是守望國度的戰機，還是流浪者號和掠食者號的戰機，都可以使用這個通訊頻道！
在這裡所說的話，所有人都能聽到！
而林然的身形則是狠狠一震！戰機衝向天外的速度驟減！
因為，他第一時間便分辨出來了這是黎秋水的聲音！
“秋水，是你嗎？”林然顫聲問道。
…………
此刻，藍星的通訊癱瘓大半，黎秋水若是想要聯系林然，只有通過歸途級戰機的頻道。
當然，大夏的網絡大部分都還保持完好，還能保有通訊手段的人們都已經得知，林然獨自俘虜了一架歸途級戰機——這確實太提氣了。
不過，黎秋水不知道林然所在的那架歸途級的具體編號，無法進行私密通訊。
這個缺點就是——無論是位於藍星的其他歸途級戰機，還是位於太空之上的掠奪者號，都能夠聽到他們之間的對話！
黎秋水繼續說道：“你別衝動，我有辦法。”
“可是……”林然有些猶豫。
“你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擋得住源力聚變攻擊。”黎秋水說道：“還沒等你飛到掠奪者號跟前，那攻擊便會到達首都上空了。”
這是事實。
但林然卻不願意承認：“我總得去一趟，哪怕阻止不了這一次，也要擋住下一次。”
“聽我的。”
黎秋水言簡意賅，展現了極為罕見的堅定。
“好吧。”林然只得答應了下來。
得知秋水居然回來了，林然也有了並肩作戰的真正戰友了，他那悲慟又孤寂的心裡面，因此而多了一些慰藉。
只是，林然並不知道的是，秋水作為時間傳承者，將會用什麼樣的方式，來決斷這一切。
“秋水，你在哪裡？”林然又問道。
黎秋水沒有回答，只是說道：“等我消息。”
說完，她便切斷了通話。
林然總覺得對方的語氣有些不太正常。
他立刻調取通話界面，發現，剛剛與自己通話的戰機是有定位與編號的。
對方所處的位置是——寧州！
林然沒有再多說什麼，他駕駛著歸途級戰機向著寧州極速衝去！
…………
而這個時候，身在天空之中的巴勒明上將，在聽完了黎秋水和林然的對話之後，已經流露出了玩味的神情：“哦？在想辦法對付我？我真的很期待，你們會做出怎樣的反應來。”
隨後，他陡然加重了語氣：“所有歸途級戰機，出艙攔截，如果那個反擊者敢來，就將他消滅在大氣層外。”
與此同時，巴勒明上將揮了揮手。
隨著他的這個動作，這一艘掠食者號，居然開始後撤了！
是的，得知林然要孤身反攻，巴勒明上將不僅沒有強壓藍星，反而選擇了後退！
也不知道他這麼做，究竟是為了防止林然攻擊到掠奪者號，還是要給自己的那些歸途級戰機留出交戰空間來！
不過，即便是在後撤的過程中，這巴勒明也沒有停止源力聚變攻擊的蓄能！
…………
此刻，原先的寧大校址，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
在這廢墟的上空，有著一處幽冥之門，正在緩緩旋轉著。
而一架機翼受損的歸途級戰機，就停在廢墟之上。
黎秋水在結束了與林然的公共頻道通話之後，便從機艙裡走了出來。
望著這滿地廢墟，曾經的一幕幕畫面，都在眼前閃過。
這所學校裡，已經不再有學生們的歡聲笑語，不再有那些清澈中又飽含夢想的眼神。
而這廢墟之下，還不知道埋著多少年輕的生命，以及他們破碎的青春。
黎秋水輕輕咬了咬嘴唇，眼睛裡有一抹痛苦之色被壓了下去。
看了一下，這邊的無線通訊還有信號，黎秋水試著跟自己的父母聯系了一下，卻被提示對方設備已關機。
是的，在現在的大夏，沒有提示“無信號”，而是提示“已關機”，這說明，老兩口的手機怕是已經損毀了。
手機壞了，人怕是也不在了。
而這種死亡，在亂世之中隨處可見。
黎秋水的眼眶隨之紅了一些。
她身形緩緩升起，懸浮在高空。
入眼之處，盡皆廢墟。
自己曾經居住過的教師公寓，以及那一間曾經與林然一起留下過回憶辦公室，也已經徹底化為瓦礫碎磚。
而類似的場景，在整個藍星，還不知道有多少處。
黎秋水輕輕自語：“現在，只有我，才能改變這一切。”
她的聲音中，透著難以抑制的悲傷，以及前所未有的堅定與決絕。
「ps：前兩天周末都是一更，確實，臨近末尾慎之又慎，期間的掙扎難以描述，今天這一更五千六百多字，現在去寫第二更，如果滿意就發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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