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朽的神祇越是掙扎,束縛在祂身上的秩序鎖鏈就收得越緊,連帶著那以生命燃燒的秩序之火也變得愈加旺盛。
在這場紀元更迭的大變中,秩序神教自上而下,應對的方式都很簡單唯一。
那就是……拉著你一起殉葬!
不扭轉,不復雜,整座神教以及神教裡的人,就如同神祇在回饋信徒禱告時機械模版。
可無法否認的是,這就是最具性價比的方式。
粗壯的鎖鏈不斷斷裂,但很快,第二根第三根立刻就會補上去,一部分的火焰剛剛熄滅,更雄壯的黑火即刻重來。
炙熱的氣浪,不斷融化著四周的一切,頭頂的岩壁天空,下起了岩漿雨,混合著水晶,顯得耀眼晶瑩。
很美麗,卻也制造出了一大塊區域的生命絕境。
狄斯伸手,翻開面前的書。
原理之神筆記發出光芒,一道世間最頂級的精密防御護罩開啟,抵御住了來自外界的所有侵襲。
戰爭之鐮開始前後搖曳,自從卡倫在金字塔第一層看見沉睡在那裡的戰爭之神後,戰爭之鐮就變得有些焦躁。
……
狄斯的身形終於緩了下來,他已經飛出去了很遠很遠,遠到第一眼已無法看見那顆眼球。
“等紀元徹底變更,新紀元開啟後,你有機會成神,臣服於我,我將賜予你地穴分支神的地位。”
“你居然在借助我的力量,幫你成神?”
那片陰影,已回到了眼球中心位置,長發的女人站在角膜上。
巨大眼球睜開,先前的地獄世界再度開啟,如同巨大的蒸氣,廣袤區域上,全是龜裂與升騰。
巨坑的正中心,立著一把鐮刀。
女人也不願意繼續耽擱下去了,她需要快速吸收好血食,然後離開這裡,眼下秩序神教雖然已經應接上了神戰,可距離家底掏空還有很長一段距離,依舊能給自己帶來巨大威脅。
下方,狄斯手掌中的神格碎片粉末越聚越多,它們逐漸凝聚在了一起。
眼下,它更是渴望可以真正地去迎戰神祇,擁抱神戰。
“啊,我的意思是,就算事發突然,來不及請我們的孫子卡倫回來再給我們做頓飯,可現在不還有一點時間麼,你通知一下他,讓他現在抓緊時間過來,好歹見個最後一面。”
無數的秩序鎖鏈,已經將這裡穿透和包裹,雙方的神國領域糾纏在了一起,這也就使得地穴之神的本體,無法脫離逃跑,強行讓她留在這裡,繼續這場還未結束的神戰!
“你知道你的主想做什麼嗎?
強大的氣息,不斷攀升,失去的血肉,開始被神性力量重新彌補,這本就是要經歷的過程,從凡人的身軀,蛻變為神軀。
緊接著,更是將鐮刀再次拔出,鐮鋒方向依舊。
不過,茫然是茫然,老霍芬還是忍不住問道:
“我覺得怎麼樣有意義麼?”
“不是,狄斯,你是有十足的信心可以全身而退呢,還是反正馬上要死了,見了更難受不如不見?”
女人覺得自己開出的條件已經極為誘人,她相信成神的誘惑足夠巨大。
地穴之神不由得有些慶幸,秩序的壓制雖然已經呈現出衰弱的態勢,可在這裡,卻相當於給自己提供了一種保障和便利。
神殿護衛長看向神諭者:“這鐘聲,代表什麼意思?”
要知道,當初在明克街的夜空下,拉涅達爾完全是把那些落單的神殿長老當蒼蠅在拍。
狄斯手持戰爭之鐮,一步一步,走上空中。
可你,為什麼到現在還不嘗試去衝擊成神?
女人飄離了眼球,來到了巨坑的上方。
狄斯手中的戰爭之鐮,劈砍了下去。
這裡,本就是地穴之神神國所化的特殊世界,可這座神國,此時根本無法容納下兩尊神祇。
這股威壓,迫使女人不得不再次低下頭,覆蓋其面容的長發徹底散開,她不敢置信地看著巨坑中那個重傷垂危的家伙。
對方並未完全輕視狄斯,最起碼,狄斯立在身前的戰爭之鐮,足以讓對方眼皮跳動。
這還是記憶中,他第一次看見狄斯在戰鬥中淪為這副模樣。
狄斯將原理筆記收回,右手握住戰爭之鐮,抬起頭,與那顆巨大眼球對視。
當他再緩緩站起身時,身後法身不再存在,連同他的氣息,也已跌落到萎靡。
即使眼下她很虛弱,同時還分出了大部分力量去四下殺戮收集血食,可她畢竟是高高在上的地穴主宰,本尊一擊之下,居然連一個長老都殺不死?
好不容易才將這種畏怯的情緒掃除,她開始呼喊四散各地的傀儡魔神,不再繼續貪圖收集,而是趕緊全部回歸,為她獻上血食,盡可能地多恢復一些才有安全感。
只一眼,就是無窮封禁。
“爺爺,成神了。”
“我將庇護你,等新紀元開啟,讓你成神,我還將帶著你,去將天堂的地基搗毀,那是我為秩序奠定的地基,我知道如何建造,自然也就清楚如何毀掉。
老霍芬的身影自書上浮現,他看了看重新變得乖巧的戰爭之鐮,又看了看狄斯:
地穴之神開始微微後悔,後悔自己不應該為了貪圖時間上的便利過早將力量分出去,她隱約察覺到,這一舉動會給自己帶來不好的隱患。
至於說那位前不久才隕落的原理之神,很不幸,祂就是隕落在最不擅長的直接戰鬥中。
可眼下,她卻感到了深深的不安,像是有什麼極為不好的事,即將發生。
這一次,巨大眼球閉合了回去。
她回頭,看向自己出來時的那個幽深地穴,她甚至想要重新鑽回去。
老霍芬的身形再次出現,看著半跪在地的老友,他顯得有些茫然。
這一場景,如同地獄再現。
他是天才中的天才,就算他早早回歸於家庭,可青年時的身影,卻依舊鎮壓了那一代最優秀年輕人的內心一輩子。
這是真正的天才,也是真正的瘋子,可以肯定地說,在過去無數個紀元裡,沒有誰是通過這種極端方式成神的,因為過去的成神者,也不會遭遇到和狄斯一樣的特殊的環境。
“意味著……我秩序系新的‘大人’誕生。”
女人舉起手,眼球嚴肅。
神祇的神軀開始崩潰,那只忽然出現的眼睛像是一道恐怖的漩渦,將四周的一切攪碎。
“我不知道我今天是否還能活著離開這裡,我也不是很在意,就算撇開我和卡倫之間的關系,這也是我眼下應該做的事。”
要知道,這可不是過去神,這是新神,一切都處於最巔峰狀態的新神。
這時,一只眼睛出現在了神祇的胸口位置。
穆裡回過頭,問道:“大祭祀,怎麼了?”
“我的不安,源自於你麼?你不會放著紀元霸主不阻攔,單純為了我而選擇降臨吧?”
如果眼前這個家伙已經成神了,那真的會對自己造成極為嚴重的威脅。
可第二眼時,那只眼球,就又出現在了前方。
他用實際行動,再次表明了態度與決心。
“快去通知神殿1
狄斯的身形快速倒退,泛著金色的神殿長老鮮血,浸染了身上那原本黑色的神袍。
“你覺得呢?”
狄斯開始劇烈咳嗽,這次,甚至吐出了一些晶體碎塊,那是被震碎了的神格碎片。
“你怎麼還不試試?”
神諭者回答道:
塵土開始下壓,原本持續不斷的轟鳴也終於停歇。
再強大的神器,畢竟也是進攻性的,一味拿來當作護身神器使用,其效果,甚至不如康娜的小書包。
“嗯?”
這世上,能值得她重視的存在並不多,可從一開始,比起那五座墓碑的威脅,她其實更注意狄斯。
裡面的神殿長老們紛紛露出驚愕的神情,不是秩序之神發出感應,而是這從未出現過的特殊鐘聲,因為這鐘聲,已經一整個紀元未曾響起。
“是你,自取滅亡的。”
“你,給我湮滅。”
臣服於我吧,在新紀元裡,我可以帶著你稱霸,我可以允許你,新建一座秩序神教,由你來擔任,新的秩序之神。”
“呵。”
老霍芬挺起了腰杆,原理之神筆記本不停地快速翻動,外圍的封禁不斷地在形成,他也在不斷地破解。
陰影立起,像是一扇門,從裡面探出一只修細聖潔的手,更有一張被長發覆蓋的面容顯露。
可是,巨大眼球的眼皮,卻開始了輕微跳動,像是眼睛裡進了沙子。
可干坐了許久,卻一個字都沒寫下來,最終,只能發出一聲嘆息:
“唉,還真沒什麼好寫的,也沒什麼好說的,忽然就覺得,就這麼走了,也就走了吧。”
神祇發出了哀嚎:
“地穴……你不守信用1
趨利避害,是她的本能,這才能使她成為第一尊藏匿神,為了不波及自己,她甚至特意構建了地穴世界創建了地穴神教。
上方,女人仰起頭,閉上眼。
她抬起頭,上方的岩壁已經被消磨得出現一個個黢黑巨洞,她看的是紀元外坐著的那位。
終於,他找到了,那片陰影被他逼迫到了身前。
秩序的分支神都是拉著和那些主神們同歸於盡的,狄斯,你是也做好准備了麼?”
差不多了,狄斯站起身。
馬車內。
“嗡1
最先出現的神祇,成了替死鬼,祂的消亡,帶動著那五座墓碑一同結束。
……
因為這個時候再調遣力量,已經來不及了,且不說秩序神殿的墓碑早已分散各處,以最低保障限度來盯著那些隱匿神,再也沒有多余墓碑可臨時抽調;光是這一來一去等力量抽取布置的時間,就足以先前從天空岩壁內墜落下的傀儡魔神們采集好足夠多的地穴生物血食來給地穴之神進行獻祭了。
可狄斯仍然抬起頭,和那只巨大眼球對視。
狄斯搖了搖頭:“他現在很忙,不要隨便打擾他。”
女人發出了質詢。
他手撐著戰爭之鐮以維系平衡,晶瑩的粉末不停地從他嘴角溢出。
第一次沒殺死,這第二次……也沒殺死。
巨大眼球的眼皮,也隨之閉合。
待得光束散去,原地,出現了一個直徑難以想像的巨坑。
狄斯雙手攥住鐮刀,穩住自己的身形,整個人,如同洪水傾軋下的一只螞蟻,瞬間就被淹沒。
第一次是蓄力一擊,雖然沒能傷得了女人,可至少打出了一個交手輪次;而第二次也就是先前一次,自己已經失去了靠近對方的能力。
神格碎片凝聚成完整神格,才是從人到神的徹底蛻變,雖然眼下秩序的壓制比以前弱了,可依舊極為強大。
那只巨大的眼球,懸浮在空中,眼眸緩緩下移,落在了狄斯的身上。
“這種完整度極高的頂級神器,擁有難以理解的敏銳感知,它大概是已經察覺到你成神後到底會有多麼強大。”
虛空中,出現了一片白色,像是有一道光,硬生生從這裡劃過,又好似一個稚童拿著勺子,在這個地穴世界裡,挖出一大塊。
眼球似乎預感到了什麼,它的目光裡,出現了一道陰影。
神殿的鐘聲,開始敲響。
隱匿神和歸來神不一樣,前者可沒有那層隔膜做阻隔,祂只要復蘇,就能立刻進補,以恢復這腐朽干癟的神體。
遠處,連續傳出厲嘯,更有明顯的氣息余波波及到了這裡,這是地穴世界內所生存的族群,正在用最最後的方式進行自保。
約克城墓園,站在妻子墓碑前的尼奧,忽然感到一陣頭暈,他下意識地伸手抓住墓碑以維系平衡,又像是害怕妻子擔心,馬上解釋道:
“伊莉莎,我最近有點貧血。”
可不知道為什麼,在這些豐厚的條件許諾出去後,眼皮的不安跳動非但沒有減輕,竟然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古曼家二樓臥室,正准備收拾換洗衣物回部門繼續辦公的理查,鼻孔裡忽然流出了血:
尤其是眼下,她還剛經歷兩個紀元的藏匿,虛弱衰敗羸弱不堪;而眼前,則是剛剛站立起來的新神,並且,還不是普通的那種神祇。
“秩序已經沒有分支神了,你是誰的傳承者?”
女人發出了尖叫,從先前就一直在心裡醞釀的不安,終於在此時變成了現實。
無數只手所在的地獄,以驚人的速度快速收縮,當這一片區域不見時,狄斯也連帶著一同消失,如同步入了湮滅。
老霍芬坐了下來,拿出金頁,准備給卡倫寫信。
可狄斯卻找尋到了新的方法,他沒有在神格碎片上進行修補去嘗試凝聚,而是借助主神的打擊,將自己的那些神格碎片全部震碎,當它們散落成沙時,也就更好塑造了。
再次來到地穴到現在,他也就在那五位墓碑身影進行秩序禱告時接了那句話,那是真沒辦法,忍不祝
……
承諾也是有保質期的,兩個紀元的時間,足夠將世間的幾乎所有變質。
狄斯身形自原地飛起,可凹陷的地面下方,伸出來無數只手,對他進行捕捉與禁錮。
他召喚出了自己的神格碎片,是的,沒錯,他有很多枚神格碎片,那是他絕對天賦的像征,更因此獲得了來自秩序之神的肯定。
“哦,天吶,我這是怎麼了,表白成功興奮過頭了?”
“轟!轟!轟1
女人伸出手指,指向了下方的狄斯:
“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向我宣誓臣服。”
狄斯回答道:“就算我答應,我孫子,也不會同意的。”
在過往,無論面對來自誰的挑戰,也無論遭遇怎樣的境地,狄斯總能用最簡單直白的方式來向世人宣告,他,就是那最特殊也最不能用常理來衡量的一個。
可怕的地陷開始。
狄斯看了它一眼,戰爭之鐮立刻陷入安靜。
原本閉目養神的卡倫猛地睜開眼,強大的氣勢迫使拉車的馬匹當即跪伏在地,馬車陷入了停滯。
神格碎片的粉塵開始融化,逐漸褪去多余部分,露出了完整的神聖雛形。
這一次,狄斯沒有再嘗試站起身,而是將手掌攤開,放在自己面前。
狄斯沒有回答,而是重新將戰爭之鐮舉起,鐮鋒一面對著上方的巨大眼球。
神性的光輝不僅沒有減弱,反而在此刻,迸發出了可怕的威壓。
老霍芬嘆了口氣,說道:“如果下面深藏著的那位才是正主,無論祂現實情況有多虛弱不堪,那也極有可能是主神級的存在。
“砰1
“你怕了?”
狄斯依舊坐在原地,一動不動。
也就只有胸口的位置稍微好一些,因為他特意護持住了胸口的這本書,他的老伙計。
下一刻,地面上,天上,岩壁上,到處都是狄斯手持戰爭之鐮的身影,他在找尋那道特殊的陰影,因為那是地穴之神的真正本體。
每一步落下,大半個地穴世界都在顫抖。
先前故意等這麼久,是為了讓地穴之神將更多力量投注進“捕獵”之中,那等自己要著手解決時,也就能更輕松一點。
“這裡居然有兩尊神祇1
狄斯站起身,
抬起頭,
再次與天空中的那只巨大眼球對視,他的眼眸中,映照著秩序的無盡雷韻。
秩序之神說過,如果狄斯生在上個紀元,估計用不了多久,祂就能在自己的神殿裡,看見狄斯了。
眼下,則似乎只能繼續被動挨打。
一大片的破碎晶體從身體內溢出,圍繞著這具殘破的身軀打著轉。
狄斯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繼續看著前方。
“咳……咳咳……”
身為凡人,能硬扛主神一擊還不死,已經值得驕傲了,可狄斯並不喜歡這樣的驕傲。
在狄斯磅礡力量的加持下,原本瀕臨崩潰的戰爭之鐮發出興奮的嘶鳴,裂紋愈合,這一刻,它甚至可以忘記自己曾經的主人。
不出意外的話,這座巨坑在未來,會成為一座見證神祇力量的奇觀。
相較於老霍芬那種日常就把“我孫子卡倫”掛在嘴邊的習慣,狄斯已經是很低調的了。
巨大眼球中,射出了一道光束,地面開始蒸發,如同一場浩劫天災。
……
長發女人見狄斯還沒死,發絲間隙中透出的目光裡,流露出了些許驚訝。
因為那五座墓碑的主人,手裡也沒有握著像戰爭之鐮這種級別的神器。
無數莊嚴肅穆的秩序雷霆,擊穿了地穴世界的岩壁,瘋狂砸落。
“礙……”
“原理之神隕落時,也沒見你這麼惆悵。”
畢竟,以狄斯的身份角色而言,這份邀約,其實是有些侮辱人了。
你對拉斯瑪說,這是神祇之下的個體所無法參與的戰鬥。
……
“主是主,我是我,以前我覺得不分彼此,可看見主在眼前隕落後,我才忽然意識到原來明天的太陽也會照常升起。”
“不好,我們被騙了1
她終於明白了,更是不敢置信道:
這一次,連鐮刀都已經出現了密密麻麻的裂紋,這件秩序神教完整度最高的神器之一,此時也到了崩潰的臨界點。
而地穴之神也通過這三次的出手,清晰感知到了眼前這個人的可怕潛力,不,不是潛力,他只是受錮於還未消退的紀元法則這才無法成神。
狄斯發出了一聲長嘆,他身上的神袍已經大部分蒸發不見,裸露在外的身體,皮膚血肉大面積汽化,露出部分占到了七八成。
狄斯沒辦法脫離這裡,只能不停地用戰爭之鐮朝著下方進行揮舞,大片的肢體紛飛,可很快又會被彌補。
先前勸狄斯離開,想死得排隊的那座墓碑,對狄斯發出了吶喊:
“地穴之神的軀殼,居然有這麼多層?”
女人的疑惑聲再次發出。
在那極不起眼的位置,半蹲著一個人。
祂為了祂那所謂的理想,已經決意犧牲一切。
看看你現在所擁有的力量,看看你如今可以掌握的歲月;難道,你真的願意將這一切,全都上交給祂?”
“我願意。”
“這是獻祭1
“不,這是遺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