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鍋燉的是鯰魚茄子,一個鍋燉的是蘑菇小笨雞。
進了屋子,那股子飄香味道就讓人食指大動。
魯道夫·瓦格納教授對這種脫鞋上炕吃飯的模式特別感興趣,坐在炕上,看什麼都好奇。
木炭、鐵鍋這只是這家店的特色之一,
牆上糊的舊報紙,暗黃的顏色仿佛證明歲月的足跡。喝水用的缸子,是幾十年前那種搪瓷缸子,裡面有好多地方掉了瓷兒,讓用慣了高腳杯的富貴兒體會到一種新奇。
老潘主任和孔主任兩人坐著開始聊上了,從部隊開始,各個能說的番號,一件件部隊裡的傳聞。雖然一個大多數都在帝都三甲醫院,一個是基層連隊的軍醫,但交流起來卻沒有絲毫障礙。
興致大起,一缸一缸白酒順了下去。
蘇雲沒有搶風頭的意思,只是跟著一小口一小口的抿著。當然,也沒人注意他。
鯰魚燉茄子,口味和粵菜截然相反,重油重味,吃起來卻特別香。尤其是用來下飯,是上佳的菜。
酒過三巡,老潘主任和孔主任都喝到幾分酒意上湧,也不拼酒,開始說起正事兒。
所謂正事兒,就是帝都912醫院派人,以支援地方建設的名義把鄭仁給置換過去。
這種事情,心照不宣就可以了,說出來便沒了味道。
孔主任為人還算是實在,可是一旦說起官話來,那是長篇大論,永無休止。
他首先極度肯定了老潘主任退伍後,支援地方工作的意義。鄭仁只聽到這兒,就覺得有些困了。
在鄭仁看來……算了,孔主任是喝多了吹牛逼,清醒的孔主任還是不錯的。
魯道夫·瓦格納教授則對一切事物都很好奇,東看看,西看看。這次他沒喝酒,無論老潘主任怎麼讓酒,他都把頭搖成撥浪鼓一樣拒絕了。
估計是上次和常悅喝酒喝傷了。
鄭仁覺得好無聊,吃了二十分鐘,幾張貼在鍋邊的大餅子下肚,他就吃飽了。
耳朵裡聽著兩位老主任憶苦思甜,說著部隊的光榮傳統……雖然鄭仁對老潘主任是發自內心的尊重,但孔主任吹捧起老潘主任的話,連鄭仁都聽不進去。
不知道小伊人在做什麼,當著兩位主任的面,鄭仁也不好意思拿出手機,大咧咧的和謝伊人聊天。
蘇雲則如魚得水,見縫插針的捧得兩位主任很是開心。他還抽空教魯道夫·瓦格納教授怎麼吃貼在鍋邊的大餅子。
鄭仁正在發呆,等待酒局的結束,那面老潘主任和孔主任說話的音量忽然大了起來。
這是……
側耳傾聽,原來老潘主任認為急診科特別忙,需要人員的數量要在多少人以上。而孔主任則認為,海城市一院只是地方醫院,不會有那麼多急診。
這是討價還價呢,鄭仁知道,自己則是這場討價還價的核心。
偏偏自己還沒有說話的份兒,無論孔主任還是老潘主任都真心實意為了自己好。
這都是人情啊,鄭仁拄著腮,又走神了。
“我這兩天觀摩一下鄭老板的tips手術,順便看看急診量。我就不信,海城這麼少的人口,會有那麼多急診!”孔主任喝到了量,豪爽的說到。
鄭仁聽了前半句,後背就驚起來雞皮疙瘩,剛想阻止孔主任,但一直在走神,沒等說話孔主任那面已經放出豪言壯語了。
“別……”鄭仁的話,落在後面,已經晚了。
一股不祥的預感籠罩在鄭仁心頭。
“嗯?”孔主任不知道鄭仁要說什麼,有些詫異的看著他。
蘇雲苦笑,放下筷子,小聲道:“今晚,怕是有的忙了。”
臨床,最怕是這種不服的。夜班之神,那是專治各種不服的存在,而且神格滿滿。
估計孔主任是太久不接急診,即便是有急診手術,住院總也都能搞的定。每年被從家拎來,大多都是保健組的任務,真正醫院的急診,少之又少。
鄭仁和蘇雲對視,苦笑。
“鄭老板,怎麼了?”孔主任不解,問到。
其實和老潘主任和那幾杯酒,根本不算什麼。老潘主任年紀大了,孔主任也不想他喝的太多。
根本就沒醉,他心裡清楚的很。所以孔主任對鄭仁的表情很是不理解,難道自己剛剛說錯什麼了麼?
“沒事……”鄭仁活動了一下腳,已經准備回醫院了。
今晚,怕是不會消停。
鄭仁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打破了酒桌上的尷尬。
因為有心理准備,所以鄭仁的血壓、心率沒有高多少。瞄了一眼,是急診科打來的。
“鄭總,大自然洗浴大規模鬥毆,附近的120救護車都去了。”那面說到。
“知道了,我這就回去。”鄭仁說完,掛斷電話。
鄭仁無奈抬頭,略帶幽怨的看了一眼孔主任。
孔主任哈哈一笑,道:“老潘主任,感謝您的盛情,我去看看你們市一院的情況。要是急診多,我和院裡申請,多派點人手就是了。”
鄭仁滴滴了一台車,和蘇雲、孔主任一路趕回市一院。
蘇雲喝了點酒,雖然沒大,但是不想在患者面前露臉,就直接去手術室了,讓鄭仁有事兒給自己打電話。
鄭仁和孔主任直奔急診搶救室而去。
患者還沒有到,急診科暫時還是一片寧靜。鄭仁抓緊時間換了衣服,站在搶救室門口等著。
“鄭老板,你們這兒急診多麼?”孔主任穿著便裝,在鄭仁身邊問到。
“孔主任,您要是不說,應該還可以。”鄭仁還是心氣不順,吃的好好的,孔主任非說要看看……看吧,急診馬上就來。
凄厲的120急救車的聲音從遠方傳來,鄭仁嚴陣以待,仿若枕戈待旦的士兵。
沒有接到120急救車打來的電話,鄭仁知道應該不是什麼大事兒。但也沒放松,凝神等待。
陪檢大哥早早就推著平車去門口等,可是鄭仁看見他推著空蕩蕩的平車回來,身後跟著一群衣衫不整的中年人。
這特麼是怎麼了?要是鮮血淋漓,慘叫連天,鄭仁倒還適應。
可是這靜悄悄的一群人走進來,鄭仁就有些拿不准了。
……
……
這事兒是12年冬天的一次出診,十幾個大老爺們,那個委屈啊……到現在我都還忘不了哭泣的小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