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教授接到電話,開始並沒有注意。當手術室護士長提醒這是鄭醫生的意見後,他馬上精神起來。
一件事情,逐級上報,沒有人輕忽。
高壓氧倉,本身是稀缺資源,可不像是透析機,能全國調配。
這種事兒,即便是前線總指揮部,也會很頭疼。
凌晨三點五十五分,前線總指揮部接到電話,參謀記錄下來,把信息交給了負責醫療的專業人員。
孔主任眼睛通紅,看著各種數據,正在沉思解決的辦法,接到了最近的信息。
數以千計的腎內科醫生從全國各地趕過來,數不清的機器運送過來,要合理的安排,盡量不能浪費資源,這就已經讓前指的參謀們和相關的醫生頭疼了。
孔主任眼神有些迷離,看著參謀拿過來的信息,愣住了。
“高壓氧倉麼?”孔主任沉思。
“好像沒有那麼多的頭外傷的患者吧,他們說要高壓氧倉做什麼?”另外一名值班的軍醫大的老主任問到。
自從來到前線,孔主任便一直在前線總指揮部裡忙碌著。
前面傳來的信息千千萬萬,涉及到醫療的,必須要有專業人士負責判斷輕重緩急,然後調撥各種資料。
最開始的時候,孔主任都快崩潰了。
前線無數孤島,大部隊暫時開不進去,輕便的小分隊進去,因為攜帶的醫療物資不夠多,到處都是求援的聲音。
即便是動用了戰略儲備資源,運不進去也白扯啊。
無數的信息裡,孔主任發現了來自南川鎮的情況彙報。
要介入耗材……孔主任對著這樣的要求,特別無奈。不用猜,看到這個要求,就知道是誰在南川鎮了。
這小子怎麼跟上來的?他不是現役的軍人啊。
不過這是細節,孔主任也不願意深究。
另外一條信息讓孔主任很關注——需要大量的透析機以及腎內科醫生。
和相關的醫生討論過後,認為災區可能存在大量碾挫傷的患者,擠壓綜合征導致急性腎功能衰竭的傷員會有一個爆發式的增長。如果不早做准備,近期必然會束手無策,甚至導致大量傷員死亡。
這個提醒,很及時。
於是,鄭仁最擔心的事情很快得到前指的批准,開始全國調撥相關的醫生。
那小子……孔主任看著地圖上標注的南川鎮的位置,也有些無奈。
幾天忙下來,孔主任幾乎忘記了鄭仁。海量的信息需要專業性的意見,而能進入前指提供專業意見的人,並不多。
孔主任的工作量,並不比在前線做手術的醫生們小。
“小吳,問問省院,是誰提的意見。”孔主任看著有大量截肢傷員需要高壓氧倉的報告,有些無奈。但是腦海裡馬上出現了一個身影,他招呼值班的參謀。
“好!”吳參謀應了一聲,馬上電話聯系。
很快,他說到:“孔主任,是你們醫院第一批支援的鄭仁鄭醫生提的建議。”
果然是他。
孔主任苦笑,這還真是個難題啊。
“高壓氧倉,對截肢傷員的創面恢復的確有作用,而且作用很大。但資源少,需要容納的傷員的數量太大,機器肯定跟不上。”旁邊是來自軍醫大的一位老教授,他扶了扶眼睛說道。
“只能優先讓一部分截肢的術後傷員先撤下去,去湖南、湖北、陝西等地的醫院進行治療。”孔主任見他沒有反對,便開始投入到研究方案的過程中。
這涉及到大量的人員調撥,可不是一個命令就能解決的。
傷員傷情分級,有效的利用起來蓉城與周邊市縣的高壓氧倉,然後再逐層分級的向省外運送相關的傷員。
至於整個過程應該如何優化,有專業人員提供專業的辦法。
計劃龐大,當孔主任提出意見後,開始有參謀加入進來,按照彙報的各種數據設計最合理的路線。
鄭仁,可是真能折騰啊,不過做為第一線的戰鬥人員,他提出的意見是最貼近實際的,也是最中肯的,孔主任心裡想到。
還是年輕好,充滿了活力。不過相信這貨也累壞了,不知道多久沒好好睡一覺了。
孔主任看著電腦上的表格,接下來進行支援、輪換的醫生很快就能到位,到時候第一批入川的醫生都能返回原單位休息。
不光是醫生,第一批來的部隊、消防指戰員,也都急需修整。
這是一次艱苦的戰役,這些指戰員、醫生、志願者,硬生生用血肉之軀鑄成鋼鐵長城,擋住了天災的蔓延,把損失盡量減少。
與此同時,他們承受了傷亡,耗盡了精力,要是再在前線支撐下去的話,傷亡數字會成倍增加。
一夜就這麼過去了,隨著余震間隔漸漸延長,各支部隊開進第一線,大型機械挖通了道路,一切變得有序起來。
後繼部隊的到來,也讓前線的隊伍有了喘口氣的機會。
無數傷員被運送下來,搜救工作以及後繼工作一直都在不斷的持續著。
孔主任天亮之後才在手機上定了時間,迷迷糊糊的隨便找了個地兒沉沉睡去。
今天,是地震發生的第七天。
下午,全國默哀三分鐘。孔主任記得,他定下時間,生怕自己錯過這次悼念。
……
14點,孔主任被鬧鈴聲叫起來。
他穿著一身黑色的衣服,在前指裡肅穆站立,頭微微低著,沉痛默哀。
此時此刻。
沒有人說話,也沒有啜泣聲,所有人都沉默著,靜靜低下頭,悼念逝去的同胞。
只有時間,
像拉響的警報聲一樣,
像是奔騰不停的大河一般,
澎湃向前,洶湧而去,在所有人心裡發出巨響,久久不肯散去。
若干年後,在人們心裡,依舊聽到當年這澎湃的聲音,
宛如哀思。
……
某搜索引擎公司依照慣例整理和分析搜索引擎的流量數據時,一條從未見過的曲線出現在他們面前。
巨大的波谷毫無征兆的出現在統計數據上。
一個偉大的民族,在巨大的悲痛中低下她的頭顱。而當她擦干眼淚,她的頭顱揚得更高。(注1)
……
注1:當時谷歌的工程師方坤對於那張著名曲線的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