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池琴一手提著一個小包,一手捧著三四個用黑色、灰色塑料紙裝的包裹進來,由於拿不太穩,只好讓包裹靠在胸前,幾乎遮住了她的視線,她隨口說了一句“謝謝”,幾乎是倒退著進來,站在角落裡,面對著門,都沒有看清蕭崢和楊學虎。
楊學虎看到她不好拿,就道:“池琴,我幫你拿幾個。”說著幫她把面上的幾個包裹拿了過來,好像是衣服和鞋子。呂池琴這才看到了蕭崢和楊學虎,幾乎嚇了一跳,忙道:“蕭書記,不好意思,讓您等了。我不知道您和楊秘書在電梯裡。”
“等一等,又不礙什麼事!”蕭崢笑道,“電梯本來就是大家一起乘的嘛!”“蕭書記,您今天好早呀!”呂池琴松了一口氣,道,“我因為有時候要拿包裹,故意來早一點,這樣不打擾領導。可今天還是撞上蕭書記了。”呂池琴尷尬地笑笑。
“沒打擾我。”蕭崢寬慰道,又朝呂池琴手中的東西瞧瞧,“這些都是你自己買的?”“是啊,網上買的,”呂池琴道,“現在有‘某寶’、‘京商網’等平台,我很多東西在這兩個平台上買。”“哦,網上買的?”蕭崢悠悠地道,隨後又問,“現在網上買東西的人,多不多?”“我們女人現在都在網上買東西,一是便宜,比實體店裡便宜許多,畢竟賣家沒有了店租、營業員等開支嘛;二是方便,直接快遞送貨上門。有的人讓送到家裡,我讓送到單位的郵寄點了;三是種類多,以前網上平台的產品不夠齊全,可這兩年入駐的商家越來越多,商品種類也多起來,在街上你要跑好幾個店、好幾家超市才能買齊,可在網上,你只要點點鼠標,就都能買到了!蕭書記,您是領導,平時不買東西,恐怕不太了解網上購物。”
電梯到了市委辦的樓層,三人一同走出電梯,蕭崢說:“池琴,你剛才給我普及了下網上購物,真是給我長知識了!”呂池琴尷尬地道:“這不過是我們普通人生活的一部分而已,只要沒有煩到蕭書記就好。”蕭崢道:“哪裡話,普通人的生活裡都是知識,當領導干部要是不了解普通人的生活,那就會騰雲駕霧,當不好的!好了,我們有空再繼續聊。”呂池琴道:“是,蕭書記再見!”楊學虎幫助呂池琴將快遞包裹放入辦公室,跟著蕭崢去辦公室。
呂池琴站在門口,瞧著蕭崢的背影,心道,這輩子怎麼會碰上這麼好的領導?!她正這麼想著,蕭崢忽然停住了腳步,呂池琴臉上一紅,難道自己剛才想的,被蕭書記給知道了?但這不可能啊!領導又不會讀心術!
只見蕭崢轉過身來,對呂池琴道:“池琴,等會你們蔡主任來了,你和他一起來我辦公室一趟。”呂池琴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事,本能地應道:“好,我等會就和蔡主任過來!”
呂池琴回到辦公室之後,立馬給蔡海東打電話:“蔡主任,你在哪裡了?”蔡海東道:“我馬上到單位了,怎麼了?現在還沒到上班時間吧?”呂池琴道:“可蕭書記已經到辦公室了,他說讓你和我一起到他辦公室去一趟。”“是嗎?”蔡海東道,“我馬上到。”蔡海東快馬加鞭地趕到了辦公室,和呂池琴一起往楊學虎的辦公室走。楊學虎看到他們,就說:“蔡主任、池琴,蕭書記在等你們,我帶你們進去。”蔡海東和呂池琴都說:“謝謝!”
三人走向蕭崢辦公室的時候,秘書辦工作人員梁晶晶也到辦公室了,楊學虎就走上去問了一句:“小梁,你從醫院回來了?”梁晶晶朝楊學虎瞅一眼,嫣然一笑道:“是的,楊秘書,崔書記安排了其他人,所以讓我回來了。”又是崔書記安排?司機孟忠誠已經被崔庭劍叫回來,現在梁晶晶也被叫回來了?!
然而,崔庭劍是副書記,如今市委秘書長、市委辦主任都不在的情況下,市委辦的日常事務就該崔庭劍管理,他對市委辦人員進行調度,楊學虎不能說什麼,就笑了笑道:“那就好,你忙。”梁晶晶嫵媚地看看楊學虎、蔡海東和呂池琴,道:“我還好,但是你們看上去好像有點忙的樣子。”楊學虎道:“我們也還好,蔡主任、池琴,我們進去吧。”
楊學虎帶著蔡海東、呂池琴進了蕭崢的辦公室,只見蕭崢站在窗口往外看著,並沒有開始工作。聽到楊學虎說“蕭書記,蔡主任和池琴來了。”“好,”蕭崢轉過身來,並沒有請他們坐下,而是道:“海東、池琴,因為時間緊張,我就不叫你們坐了。今天叫你們來,是有個任務交給你們,學虎你也一起聽一聽。”
蔡海東、呂池琴、楊學虎都鄭重地點頭,他們都認為,要是蕭書記沒有重要的事情,就不會專門叫他們過來!只聽蕭崢道:“剛才,在電梯裡看到池琴拿著快遞包裹上來,我隨口問了池琴幾個問題,她說網上電商購物,有‘一是便宜、二是方便、三是種類多’的優勢特點,本來我也只是隨口一問。可回頭一想,我們東草的各類產業要是‘觸網’發展,會不會起到拉動作用呢?”
“那肯定的啊!”呂池琴不由道,“其實,我們東草的商品價廉物美,網上的買家一定非常的歡迎!”蕭崢點了下頭道:“我要讓你們幫助去了解一些情況,你們是市委督查室,要了解情況應該相對容易。一是向商務局去了解一下我們東草中小企業上網的情況,在網上賣商品的多不多?二是全國電子商務平台做得最好的是哪幾家,在哪些省、哪些城市,那些上網銷售的企業做得好不好?主要是這兩個問題,你們快速去幫助了解一下,午飯前我要相關情況,你們看行不行?”蔡海東和呂池琴相互看了一眼,堅定地點頭道:“行,蕭書記!”“那你們就去忙吧。”蕭崢道,“等會有了情況,就和學虎一起來我這裡。”三人都答應了一句“是”,出去辦事了。
這個事情交代好了,蕭崢又想起一個事情,就給省·委常委、秘書長葉素晶打電話。葉素晶很快接通電話:“蕭書記,這麼早給我打電話,肯定有什麼事吧?對了,今天下午華京調研組會到你們東草調研吧?”“沒錯啊。”蕭崢問道,“葉姐,您來不來?”“我就不來了。”葉素晶道,“這主要是政府那邊的事情,我看到了省府辦那邊拿來的接待方案,戈省長、張省長一起陪同,這個規格不低了,我就不去湊熱鬧了。但是,熊書記倒是非常重視,他中午去玫麗酒店陪同吃午飯。怎麼,你有什麼事就說吧。”
蕭崢笑道:“葉姐,你不來的話,不知道能否幫我一個忙?但是這個忙,也不知道您是否能幫得上?”葉素晶本就好勝心強,一聽蕭崢有些質疑,就道:“只要你不是讓我叫兩位主要領導干嘛干嘛,其他的事情,我有可能都能幫上一幫!”葉素晶的這種性格,蕭崢倒還真是喜歡,他就說:“那我就不客氣了。”蕭崢就把要葉素晶幫忙的事情,對她說了。
葉素晶聽後,道:“就這個事啊?葉姐答應下來了。”蕭崢道:“葉姐,你幫了我大忙了。”葉素晶笑道:“誰讓我是你葉姐呢!姐,也不是那麼好當的嘛!”蕭崢道:“有你這樣的姐,可真好啊!”葉素晶道:“你這話讓我飄飄然了,好了,我給你辦事去。”
蕭崢放下電話,沒有去做具體的事情。今天,華京來的調研組雖然只是發改委的一位副書記、副主任帶隊,但此次來是華京首長授意的。就算不考慮這一點,當前形勢下中小企業的發展問題,也是值得非常重視和亟待解決的問題。從這兩方面看,蕭崢不得不重視這次的調研。
所以,他在心裡對整個迎接調研的情況演練了一遍,特別是對有的關鍵環節好好想了想,不知不覺,一個多小時就過去了。蕭崢又把楊學虎叫進來,囑咐道:“今天,調研時你要仔細錄音、記錄,調研結束之後,我們要形成《金融危機下扶持和促進中小企業發展的實踐與思考》的報告,上報給省·委省政府。要是一個人來不及,等會蔡海東和呂池琴完成了我交給他們的任務後,你可以繼續讓他們跟隨一同調研。”
楊學虎道:“好的,蕭書記。”蕭崢想了想又道:“你等下回一趟酒店,到我房間把那些藥拿一下。我怕晚上可能要應酬,華京領導來說不定得喝酒。”楊學虎點頭道:“我這就去。”
楊學虎去了一趟賓館回來,蔡海東和呂池琴也跟進來了,向蕭崢彙報了東草的電商發展狀況。由於以往東草都是以外貿為主,走的都是傳統的外貿路子,外面的客商下訂單,這裡生產出來發貨,因而沒有過多的在新興的互聯網上做生意,中小企業中在電商平台上開店的占比不高,走網上電商的銷售額占比就更不高了。此外,東草確實也搞了電商平台,但是並沒有強力推廣、經營,政府的扶持力度也不大,並不看好,所以與江中、中海、華京、寧都等城市沒法比。目前,全國規模最大、接受度最高的電商平台是某寶、華商網、易網等,我們東草中小企業在上面直接開店的不多,上國內、跨境電商批發網的也不多。
這會,蕭崢是讓他們坐下來彙報的,並認真聽著,記了不少。隨後道:“你們這些資料搜集得不錯。”蕭崢的心裡又多了一個點子。此時,華京的調研組已經抵達了粵州省政府,並開始聽省裡的彙報。
聽完彙報之後,眾人一起前往玫麗酒店用餐。省·委書記熊旗,省長範啟航,省·委常委秘書長葉素晶,省·委常委、常務副省長戈賢、省·委常委、副省長張琪美等省領導陪同,這個規格在粵州省裡也算是頂級了。
這讓發改委副書記、副主任金朝穹有些受寵若驚,國委辦三局局長塗廣良和其他8名隨行人員自然也是臉上有光。午飯照例是沒有上酒,但是大家用茶也敬得頗為熱鬧。熊旗一邊敬金朝穹,一邊道:“金書記,這次您帶隊來調研,對我們粵州來說,可謂意義重大!金融危機下,中小企業的發展出現了困境,我們雖然已經想方設法、千方百計地予以解難紓困,然而還是有大批中小企業抵受不住金融危機的寒潮,紛紛倒下;還有一批中小企業在苦苦掙扎,還不知道能堅持到什麼時候?在這種情況下,金書記、塗局長受華京首長的委托,前來開展深入的調研,就是一種為我們地方排憂解難的實際行動啊!希望金書記、塗局長一行能給我們指點迷津啊!”
金朝穹喝了一口茶,笑著道:“熊書記,給粵州‘指點迷津’,我們可是不敢。粵州是改革開放的前沿陣地,是市場經濟發展的排頭兵,一直是出經驗、出成果的地區!這次米國的金融危機席卷全球,帶來的都是新問題、新挑戰,對華京來說,也沒有現成的經驗,可以‘一招鮮’解決問題!所以,這次我們來主要是來學習、來總結的,希望粵州能拿出可以在全國進行推廣的有效經驗來。這才是此次來粵州的真正目的啊。”
聽到這裡,熊旗心頭不由嘆了一口氣,如今米國和歐洲經濟萎靡,外向型經濟如此不景氣,首當其衝遭到重創的就是粵州了!要這麼快拿出經驗來又是談何容易?當然,在這桌面上,熊旗也不能說粵州沒有經驗可以提供,而是轉向了省長範啟航道:“範省長,相關的經驗,今天不知你們彙報了沒有?”今天在省裡開的會議,熊旗並沒有參加,但是範啟航和戈賢都是參加了的。會上,以戈賢為主進行彙報,範啟航進行了補充。
範啟航道:“熊書記,今天就我省面上的中小企業發展工作,特別是現階段的解難紓困工作以及下一步加強幫扶力度的設想,我們都進行了彙報,但這主要是面上的,具體的一些經驗做法,其實還是在地方,所以我們接下去安排了東草、深市、粵都三個市,今天下午去東草,明天去深市和粵都,到時候我們希望努力提供一些初步的探索和做法。但終歸還是需要各位華京領導幫助總結和提煉!”
範啟航回答得也是圓潤周到,滴水不漏。發改委副書記、副主任金朝穹道:“範省長客氣了。”
“其實啊,關鍵不在總結和提煉,關鍵還是得有干貨啊!”國委辦三局局長塗廣良開口了,“要是有好做法、好經驗,我們的總結和提煉就是畫龍點睛!要是沒有好做法、好經驗,我們再會總結和提煉也繡不出一朵花兒來!”這話說得有點刺耳,金朝穹感覺塗廣良這麼說,似乎有點唐突了,熊旗和範啟航等人聽了心裡都不是很高興。
但是,金朝穹知道塗廣良的個性,知道他面對領導很會說漂亮話,面對下面什麼話都能說出口!金朝穹更知道塗廣良的背景,這次他下來調研,首長讓塗廣良一起下來,就說明對他的信任,還有塗家,不論在江右省、還是在華京都是赫赫有名!這就是塗廣良的資本,所以金朝穹也不好怎麼制止塗廣良。
只聽塗廣良又道:“當然,我們也相信粵州還是拿得出好經驗、好做法的。就比如說,下午我們要去的東草市吧,在上世紀80年代就通過‘三來一補’發展起來,近些年來增長也非常的迅速啊。我記得在前幾任市委書記的任上,外貿做得不錯,制造業更是發展迅猛,成就了‘世界工廠’的美譽。戈省長,這個稱呼,是在你的任上被叫響的吧?”
戈賢聽到塗廣良誇贊自己,心裡自然高興,但還是謙虛了一句:“這‘世界工廠’的美譽,確實是在我擔任東草市委書記的時候,慢慢叫起來的,後來我們現任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滕斌同志,也為東草成為制造業之都,做出了積極貢獻!當然,還有金鐵柱等市委書記也做出了積極貢獻!”
獨獨沒有提到現任市委書記蕭崢。
“你看,我就說吧,之前東草的發展非常不錯。”塗廣良又道,“東草是出經驗、出做法、出世界級美譽度的地方!如今不管是誰擔任這個市委書記,都應該延續這個優良的傳統。雖然如今是遭遇了金融危機,東草以前不也從80年代末、亞洲金融風暴等等危機中走過來嘛?所以,東草還是得創造經驗,要是現在不行了,主要還不是外部大環境的問題,而是東草領導的本領問題啊!我是這麼看的!”
塗廣良故意把話題引到了“東草領導的本領問題”上,矛頭指向了蕭崢,盡管是非常隱秘的。在來東草之前,塗廣良就接受了蕭選的宴請,已經明了了蕭選與蕭崢在家族中的競爭關系,他塗廣良自然會站在蕭選這一邊!另外,塗廣良一直想要把肖靜宇搞到手,一親美人芳澤,可肖靜宇現在是蕭崢的妻子,夫妻倆似乎感情還很好,這讓塗廣良找不到下手之機,也有點嫉妒心作祟。要是蕭崢在事業上出了問題,恐怕也會讓肖靜宇心煩意亂,而他塗廣良就有了可乘之機。所以,此行他肯定會針對蕭崢,一定要蕭崢吃不了兜著走!
“塗局長說得一點不錯。”戈賢立馬附和,“東草有創造經驗的傳統,以前一直是如此,現在要是拿不出經驗來,的確說明“一把`手”領導的水平有問題了。”
熊旗一下子似乎就聽出了塗廣良、戈賢雖然沒有指名道姓,卻已然將矛頭指向蕭崢。熊旗朝戈賢瞧了瞧,心想,難不成戈賢和塗廣良裡應外合,將這次調研變成打擊蕭崢的手段?他不由地有些替蕭崢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