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三年冬天,雪落滿了整個小區,青山頃刻白頭。
電視上各類新聞都被常雪占了頭條。
“昔日‘玉女’竟成小三,香港富豪為她拋棄妻子。”
“常雪跌下神壇,高冷形像崩壞。”
“常雪新電影面臨票房危機。”
……
不知道誰在整常雪,這件事的公關最後還是沒做好,像火山噴發一樣,常雪做了小三的消息傳遍了大街小巷。將近十年的“玉女”人設不復存在,從此常雪退出港星舞台。
趙芝蘭瞠目結舌看著鋪天蓋地的新聞和各類報紙,她忍不住感嘆道:“命啊,有時候還真說不准。”
常雪的沒落,意味著趙秀最驕傲的資本沒有了,反而在這樣襯托下,出現了一種奇異的尷尬。
趙秀一直都在把方敏君往常雪的形像塑造,如今常雪被迫退出娛樂圈,估計趙秀再也不願意方敏君和常雪聯系起來了。
貝瑤看著這些新聞,皺眉沉思,如果方敏君最後長得不那麼像常雪,對方敏君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可方敏君已經搬出了小區,如今又是寒假,不知道方敏君是什麼情況。
貝瑤有些擔心她,雖然方敏君高冷了些,可到底不是十惡不赦的壞蛋。她想起來裴川家有手機和電話。
房子外面飄著大雪,貝瑤抱著自己的寒假作業往裴川家去。
裴浩斌打開門,眉眼舒展:“是貝瑤啊,外面冷,快進來吧。”
“謝謝裴叔叔。”
“小川在房間,我去喊他。你蔣阿姨不在,貝瑤隨便坐啊。”
貝瑤連聲道謝。
裴川家干淨整潔,裴浩斌當過兵,所以屋裡東西擺放地整整齊齊。這是從小時候到現在,貝瑤第二次到裴家。
裴川並不喜歡私人領域被入侵,所以貝瑤一直尊重著他的忌諱。
裴浩斌粗枝大葉,卻沒想那麼多。最裡面的房門猝不及防被裴浩斌打開,貝瑤一轉頭,就看見了一個遺忘了很多年的裴川。
窗外飄著大雪,他在書桌前,組裝一個她看不懂的奇怪儀器。
少年身形依然略微單薄,他坐在輪椅上,腿上蓋了很長的黑色毯子。
他轉頭,就看見了抱著書的貝瑤。
空氣安靜了一瞬。
貝瑤第一次知道,他在家原來是不戴假肢的。只要在人前,裴川永遠戴著假肢,以至於讓人忘記了,他從來就沒有好起來過。
裴川手中的感測儀滴滴了兩聲,他垂眸,指節分明的手指一彈。它碎裂了。
裴浩斌說:“小川啊,貝瑤來了,你們一起玩,爸爸有事要出門。”
裴浩斌衣服都來不及換,匆匆出門了。
“愣著做什麼,過來。”
貝瑤尷尬極了,她像小時候一樣局促,進入他房間以後呼吸都忍不住放輕了。
“作業不會做?”
“不是。”貝瑤抱緊了《寒假作業》,問他,“你能聯系到方敏君嗎?”
裴川抬眸,冷冰冰吐字:“多管閑事。”
“她和我們一起長大,你不擔心她嗎?”
裴川頓了頓,他覺得有些好笑。貝瑤把他想得太好了,方敏君是誰,他憑什麼在意她的死活好歹?然而在她認真的眼神中,這些話他又下意識覺得不能說給她聽。
“你有她電話號碼?”
“沒有。”
“地址呢?”
貝瑤低著頭,臉有點紅:“沒有。”
裴川看她一眼,她像小鵪鶉一樣,尷尬到恨不得把自己埋起來。
他轉動著輪椅,去了客廳的座機旁。
貝瑤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
少年手指在座機按鍵上按下了幾個數字,就對上了她蹲下抬頭看他期待的大眼睛。他別開眼,低聲道:“李老師你好,我是裴川。您能給我一下方敏君同學家的電話號碼嗎?”
“嗯,原因嗎?她家上次搬家,有東西落在我家了,得通知她拿回去。”
“好的,謝謝老師,我記下來了。”
他掛斷電話,又滴滴滴按下幾個數字,然後把聽筒給貝瑤。
貝瑤拿著電話,那頭很快就通了。是趙秀的聲音:“喂?找誰?”
“秀姨,我是貝瑤,我可以和敏敏說話嗎?”
“你等等啊,我去叫她。”
過了很久,貝瑤有些不安的時候,那頭傳來了女孩子沙啞的聲音:“喂。”
“敏敏,我是貝瑤。”
裴川黑瞳看著打電話的小少女。
她微卷的長發披散著在身後,穿了一身淺藍色的棉服。她揪著衣擺上的小鎖扣,顯得有些緊張。裴川聽她說道:“敏敏,今年小區那棵腊梅開花了,特別香。我媽媽做的香腸很好吃,我開學給你帶去好不好?”
“……我們什麼時候一起去游樂場吧,聽說c市建了一個很大的新游樂場,我長這麼大還沒去過游樂場呢,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嗎?”
“別哭啦。”她溫柔道,“你是方敏君啊,不是常雪。”
那頭小姑娘原本冷然的臉,現在哭得歇斯底裡,她口袋裡還藏著一把水果刀。貝瑤打電話來的時候,她其實是想割下去的。
方敏君這個名字,十多年的榮辱,似乎都和常雪掛鉤。如今信仰倒塌,方敏君難受到難以呼吸。
然而這通電話,讓她痛痛快快哭出來。
是呀,她才十二歲,還沒有去過新游樂場,沒有看見小區門口一直不開花的腊梅樹開花的模樣。她怕痛,她也是舍不得死的。她多盼著誰能救救她,可她萬萬沒想到,這個人會是貝瑤,從小到大都因為常雪被自己壓著的貝瑤。
方敏君漸漸被安撫好了。
貝瑤掛了電話,才看見裴川比之前冷淡無數的眼。
她在自己口袋裡摸了摸,輕聲道:“對不起呀,用了你家電話這麼久,我把錢給你。”
她摸了一張五十塊的出來,這幾乎是她小金庫的所有財產了。
裴川冷笑了聲:“你真大方。”
他接過來那張五十塊錢的紙幣把玩了一下:“方敏君是你什麼人,這是你所有錢了吧?還是說,你對誰都這樣?”
貝瑤覺得莫名其妙。
方敏君不是她什麼人,但她想了很久,如果她是方敏君,心態也會崩潰的。這件事要是衍生下去,可能會很嚴重。如果不嚴重,貝瑤自然也不會管向來和自己不對付的方敏君。
裴川雙指捏住紙幣,輕輕使力。它進了垃圾桶。
貝瑤下意識“呀”了一聲,蹲下把它撿出來。喜怒無常的少年已經推動著輪椅往房間走了。
“裴川,裴川……”
房門砰的一聲在她眼前闔上。
貝瑤看著眼前緊閉的門,第一次生出些許委屈。她畢竟也才十二歲,還是需要人哄的年紀。她常常不懂裴川為什麼生氣,正如她不懂如何逗這個心思深沉的少年高興。
貝瑤極力退讓,給他一切自己覺得很好的東西。可這些東西或許就像這張紙幣,他如果不屑,轉眼就會扔進垃圾桶。
她眨眨眼,有些想哭,最後也沒敲他門,離開了裴家,給他把屋子的門帶上了。
貝瑤踩在雪地裡,一步一個小巧可愛的腳印。
四樓窗簾後,裴川低眸看她。
這樣就對他不耐煩了嗎?
所以他、方敏君,亦或者陳虎李達,在貝瑤心中沒有任何區別。
裴川聽見她哄方敏君了。上天給了她一副軟軟甜蜜的嗓音,輕聲哄人的時候,讓人心都化了。她曾經怎麼哄過自己,今天就是如何哄方敏君,將來也許會是陳虎、李達,任何一個人。
他知道自己這氣生得毫無來由,甚至是顯得神經質,可他控制不住那股從心底漫上來的嘲意。
仿佛有人在說,看吶,裴川,你在她眼裡,不過是個需要幫助的可憐孩子罷了。
裴川明明不該生氣的,他只是一個本來就該沒有任何朋友的殘廢。可是那天在轉角處聽見了陳虎和李達的話,內心悄無聲息種下了一顆種子。
男孩子通常沒有女孩子早熟,可是在裴川尚未步入初二這年,他懵懂又青澀地意會到,他面對貝瑤時心情不一樣了。
而她不知道,她什麼都不知道。
他看著雪地裡的小腳印漸行漸遠,蒼白的手指緊緊握住輪椅扶手。
~
貝瑤翻開自己的小字本,那上面深藏了從小到大不能對任何人說起的秘密。
來自未來的自己,希望自己對裴川好一點,再好一點。貝瑤知道得人恩情千年記的道理,她把小字本用嶄新的小箱子鎖起來,這樣誰都不會打開了。
沒多久就開春了,c市冷得快,回暖也快,貝瑤很快就換下厚厚的棉襖,穿上了輕薄的春裝。
開春最高興的無益於花婷,她驚訝地發現,班上所有姑娘和自己一樣,都開始發育起來。像是春風溫柔地吹了一口氣,女孩子們胸.前漸漸鼓起來,特殊的不再是她一個人,此時不用貝瑤講,花婷走路也是挺直脊背的了。
貝瑤也剛開始發育,小包子時常會有點痛。她很小心不碰到它們。
花婷紅著臉頰在她耳邊小聲問:“瑤瑤,你來那個了嗎?”
“沒有。”
“噢,我前段時間來的時候嚇了一跳,差點嚇哭了,還以為自己得了絕症。”
“不會,那是你長大了。”
花婷問她:“你在干什麼呀?串這麼多珠子。”
“做平安結。”少女純真的眉眼溫柔,她帶著笑道,“裴川生日快到了。”
春末就是裴川的生日,雖然他最近脾氣很奇怪,不再願意和自己放學一起回家,上次發完脾氣以後也不主動和好,但她不生他的氣。
“裴不高興”已經這麼“小氣”了,要是她也小氣那還得了呀!
花婷哼了一聲:“你干嘛對他那麼好,他對你一點也不好。”也沒見裴川對瑤瑤多好啊。
貝瑤把珠子穿好:“他長大了就好了。”
“說得好像你知道一樣。”
她不知道,可是不妨礙她對他好。
班上的女孩子各有變化,方敏君卻突然消瘦下來。如今方敏君這個模樣,竟然和記憶中的人重合了,消瘦、高顴骨,不過一個冬天,方敏君突然變得不再像常雪了。
她不漂亮了,身上有一種消頹的氣息,反而多了一些人氣。
方敏君周圍的氣息一度很尷尬,反而是方敏君自己,裝作不在意。
花婷撐著下巴:“以前不喜歡她,現在她還挺可憐的。常雪做錯事情,她又沒做錯。”
貝瑤贊同地點點頭。
“你知道嗎,以前還有人在討論校花是方敏君還是尚夢嫻,這學期方敏君一回來,大家都覺得妥妥是尚夢嫻了,方敏君哪裡還有校花的樣子啊。”
尚夢嫻?貝瑤覺得這個名字很耳熟。
貝瑤早念了一年書,身邊很多人很多事都不一樣了。她絞盡腦汁去想遙遠的記憶,才發現確實有那麼一個人。
她上輩子比尚夢嫻小兩個級。
等到自己初三徹底變好看了,有人曾經悄悄告訴她:要是你當時是現在這個模樣,校花肯定輪不到尚夢嫻。你比她好看無數倍!
然而臉上還帶著女娃娃稚氣的貝瑤嘆了口氣,好看不好看不重要,她還是先給裴不高興過生日吧。
~
春末夏初,初二的尚夢嫻擔上了校花的名號。
十四歲的女孩子,姿容清麗,比同齡人都多了一絲嫵媚。方敏君的沒落,受益最多的就是尚夢嫻了,她最近課桌裡情書都收了一大疊。
“尚夢嫻,我就說吧,那個方敏君算什麼啊,不就是有點點像明星,現在明星沒落了,方敏君瘦得皮包骨醜死了。以前喜歡她的那個葛博現在看到她裝作不認識,哈哈哈你不知道多好笑。”
尚夢嫻放下鏡子,也笑了。
“不過嘛。”好友說,“葛博給我講,以前他們初一七班,大家都喜歡方敏君,有個人卻正眼都沒看過方敏君,一直冷著臉。”
尚夢嫻有些感興趣:“哦?誰呀?”
“他們班的裴川,我聽說那個男生沒有腿,小腿是假肢。你知道什麼是假肢嗎?就是做的和真的腿一樣,裝上可以走路那種。”
尚夢嫻神情露出了一絲嫌惡。
“可是這麼個殘廢,竟然看不上方敏君,你說好不好笑?你說他是看不上不屑,還是不敢喜歡呢?”
這個年齡的女孩子,感興趣的話題已經從小零食和游戲,漸漸過渡到了誰喜歡誰,誰對誰有好感。
尚夢嫻語氣輕蔑道:“多半因為方敏君魅力不夠唄,還成天那麼拽,我要讓那個裴川對我告白信不信?”
好友捂嘴笑著說:“當然信,你這麼好看。那個殘疾的男生到時候對你要死要活怎麼辦?”
尚夢嫻也笑了起來,她下午放學沒有先回家,而在裴川放學的那條路上等。
繞過校園開得正艷的石榴花,裴川下意識看了眼貝瑤經常坐著的那塊石頭。
周圍開滿夏天的小花兒,他看到花叢後一個影子。
裴川腳步慢下來,他從那裡走過去,等著女孩子跟上來。
“你就是裴川吧?”輕快俏皮的語氣從身側傳來。
他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皺,才發現那人是個不認識的少女。
尚夢嫻跟了上來,目光隱晦地掃過裴川的小腿,掩蓋住了眼裡的神色。
“我叫尚夢嫻,是初二一班的,聽說你們家那邊在修一個小公園是嗎?你可以帶我去看看嗎?”
“不可以。”
尚夢嫻臉上的笑僵硬了一秒,眼中不屑,但是想到如果對方敏君嗤之以鼻的人,以後會像哈巴狗一樣討好自己,她就忍住了心中的不耐煩。
“沒關系,我自己去也是一樣的。”她有意無意走在他前面。
夏天她穿了一條超短裙,露出修長美麗的腿。
尚夢嫻上衣是玫紅色的艷麗短袖,露出半邊肩膀,她有這個年紀女孩子都沒有的風情。尚夢嫻篤定他會被自己吸引,步子優雅又漫不經心。
裴川面無表情的臉上,出現了一絲極淺的嘲弄。
~
貝瑤放學先去了一趟學校小賣部,她做的紅色珠子平安結很漂亮,但是單就這樣送似乎不太好,她思來想去又花三塊錢買了一個包裝袋子,把平安結小心地放了進去。
貝瑤緊趕慢趕,小跑到石榴花後,裴川已經沒有人影了。
“還是不等我啊。”她輕輕嘆了口氣,背上自己的小書包,一鼓作氣加快腳步往回家的路走。初中到家的這條路上,最近在修建新的公園。聽說還要兩年才能竣工,這可氣壞了小區的孩子,有一種遺憾叫“學校總是等我們畢業了就翻修”,公園也同理。
等公園修好了,少年少女們就念高中去了。
路上開著爛漫的野花,夏日的陽光下,貝瑤用小手扇著風。她腳步匆匆,沒過多久,就抬眸看見了裴川的背影。
他脊背挺得筆直,步調因為不快,看起來多了一分從容。
少年清雋,他身邊卻跟了一個少女。貝瑤愣了愣,抱著禮物停了下來。樹上知了吱吱呀呀地叫,貝瑤擦了把頭上的薄汗,坐在了柏樹下的石頭上。
她看著他們走遠。
平安結被她護在懷裡,貝瑤第一次懷疑那個小字本上的話是真的嗎?
這個冷若冰霜的裴川,會如筆記裡說的那樣,把誰當成心肝一樣愛護嗎?她如今心智十二歲,雖然有了幾年記憶,卻還不到情竇初開的年紀,裴川又有了新朋友,看起來還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子,她真心替他開心。
貝瑤歇夠了,才順著這條路慢慢走回去。
裴川並不知道貝瑤就在身後,他以為她早回家了。
身邊的尚夢嫻在說話:“你們那個張老師說話是不是帶著口音啊?尾音會上揚?”
裴川看了眼不遠處的老舊居民樓,淡淡“嗯”了一聲。
他的手指不經意撥弄著旁邊鐵門的鎖扣,那門輕而易舉就開了,鐵門叮鈴鈴作響。
一路不見他開口,突然聽他回應,尚夢嫻驚喜極了,以至於沒發現裴川的動作。她得意地想,這不就理自己了嘛,裝什麼清高?估計這一路他都在偷偷看自己。尚夢嫻一笑,剛想說話,突然從小區裡衝出一條凶猛狂吠著的癩毛土狗。
這條狗橫衝直撞,轉眼就到了鐵門邊。
如果門是關著的還好,可惜門被裴川“無意識”撥弄開了,那條狗衝出來,仰頭直叫。
尚夢嫻嚇得尖叫:“走開,死狗,滾遠點。”
她一面叫,一面往裴川身後躲。想推他去對付那條癩毛狗。
裴川眼中閃過一絲冷意,剛要錯開身子,就看見了遠處抱著禮物袋子的貝瑤。
他陡然僵住了身體。
這條路是他和貝瑤回家的路,貝瑤一直有些害怕周奶奶家這條見人就狂吠的土狗。周奶奶憐愛貝瑤,為此還特地裝了鐵門。
老人家特意叮囑了貝瑤他們小區的孩子不要開鐵門鎖扣,她家狗凶,咬著人了不好。
可是裴川剛才把它打開了。
他不知道貝瑤看見了多少,卻從腳底升起了一絲冷意。裴川掩飾自己的卑劣,但是他不得不承認,從很小開始,他早已沒了善良這種品質。
父親的善良和正義,代價是他的一雙.腿。
那條狗叫了兩聲就要撲上來,尚夢嫻慌張的尖叫聲刺耳,五月的初夏,他卻像是被人凍在了原地,沒力氣去躲。
貝瑤向他們跑了過來。
她連禮物都顧不得了,撿起地上的石子扔那條狗:“走開,不許咬人。”
她手在發顫,打中了那條狗,土狗“嗷”了一聲,轉身衝她狂吠。
貝瑤撿了一把石子,也不管什麼准頭不准頭,拼命往狗身上丟。
她站在他前面,顫巍巍衝那條狗吼:“還不走打你!”
那條狗最後夾著尾巴跑進了鐵門。
貝瑤沒有裴川高,她踮著腳把鐵門扣好。
“裴川。”少女聲音焦急,“它咬到你了嗎?有沒有哪裡痛?”
裴川黑瞳漆漆,看著她。許久他低聲道:“沒有。”
貝瑤皺眉看他身後那個比自己大的姑娘,她看起來有些眼熟,是初二的尚夢嫻嗎?貝瑤有些生氣,她走過來就看到尚夢嫻把裴川推出去那一幕了,她雖然理解尚夢嫻害怕的心態,但是她這樣做貝瑤不能原諒。
尚夢嫻也要崩潰了,她本來就是打算引誘一下這個殘廢再把他甩了,可誰想得到路上衝出一條狗?想到自己剛剛尖叫的形像,尚夢嫻簡直想撞牆。
她飛快地說:“今天我先回家了。”
貝瑤和裴川一起往家走。她不高興,杏兒眼也焉噠噠的,裴川低眸,看她手中拎著的東西,問她,“你拿著什麼?”
“這個呀,給你的生日禮物,裴川,生日快樂!恭喜你又長大了一歲!”
他接過來,見她神色無異樣,明白她什麼都沒有看見。
貝瑤有些猶豫:“裴川,你那個新朋友一點都不好,她想把你推出去。”
他不置可否:“嗯。”
“你不要和她玩了好不好?”說這話時,她很忐忑,畢竟那是所有男孩子都承認的校花尚夢嫻。雖然再過一兩年,她也許會比尚夢嫻還好看,可現在的自己就是個帶著嬰兒肥的小姑娘。
裴川低聲說:“好。”
她以為自己“策反”了他,帶著些許羞澀輕輕咳了咳。
夕陽把她溫暖的影子拖得老長,她帶著稚氣去踩樹影。
裴川雙手插在兜裡,看著她的背影。
如果他不說,她一輩子都不會知道他是條毒蛇,而不是羔羊。她那麼排斥心思惡毒的人,如果有一天她知道自己和尚夢嫻毫無區別、甚至更惡毒,又會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