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8、季前賽
夜色下,燈火輝煌的城市邊緣。
在璀璨繁華的霓虹色彩裡,有棟奇特的建築卻沒有光亮起,從頂樓到底樓都漆黑片,點光都不透矗立在市中心最大的購物中心面,仿佛個可以吸走周圍光線的巨大怪物。
到點點走進棟建築物,會發現棟遙望著繁榮城市的三十六層建築物居是棟還沒竣工的半成品。
水泥的牆面有剛剛筋支出來,有方還沒封完牆,房間的邊緣直接裸露在夜空中,能從面直接看到房間裡面的況。
奇怪的是,麼棟半成品的建築物,房間裡居不是空的,借著晦暗不明,五彩斑斕的燈光,在夜色下能隱約看到房間裡的擺置。
有房間裡放著簡陋的床褥睡袋和書桌,上放著個熱水壺兩三卷衛生紙,看就有人居住。
還有房間只放了張供台,供台上擺放了張黑白照片,照片擺放著疊蘋果,個香爐和個放在龕裡的骨灰壇子。
香爐裡還燒著四根還沒燃完的香,說明剛剛還有人來上香。
香繚繚繞繞上升,夜晚裡爛尾樓裡響起了電話響,有個左手提著袋沉甸甸的蘋果,右手提著袋紙錢煙香的人費力用下巴和肩膀夾住了手機,輕問:“喂?我剛剛給李嬢邊燒了,你們那邊呢?”
是道清越干淨,年紀不大的男。
“燒完十七樓的了。”電話裡傳來個女,聽起來同樣年紀不大,“那我們在十八樓王哥家裡彙合吧?”
男人說完,就要艱難抬起手掛掉電話。
那邊的女沉默會兒,又低開口:“袁光,今年季前賽死的兩個隊員,我們還沒給他們上香。”
男人掛掉電話的作頓,手上提著的蘋果似乎太了,點點把他的手給吊了下去,他的肩膀慢慢收攏,頭低下來長長呼出口氣:“……我們贏了最場,我們全體起去給他們上香。”
女嗯了,掛掉了電話。
十八樓,1803號房間。
屋內擺放著個供台,供台上的黑白照片裡是個開懷大笑滿臉絡腮胡的大叔,旁邊寫著他的名字——【王術齊,享年42歲】。
提著蘋果的男人沉默,好像有強迫症般,個個把蘋果在大叔面前的貢盤裡擺放好,又取出四根香,規規矩矩點燃拜了三拜雙手合十閉眼不,自言自語:
“王叔,我們今年又走到了季賽了,希望你在天之靈,保佑大家平平安安,都能活下來。”
“……去年……去年的比賽……”
男人說到裡卡殼般深吸了口氣,眼皮顫了兩下,有泛濕:“辛苦你們了!”
說完,他上前鄭香插進爐子裡。
旁邊的洞裡走進來了個女人。
女人穿著平底鞋,穿著t和牛仔褲,頭發在腦盤成個發髻,看年歲只有27,28,明明是朝氣蓬勃,靚麗肆意的年紀卻難掩疲倦,她望著男人嫻熟的上香作,心復雜嘆口氣,遞去了把蠟燭:“袁光,我買了蠟燭,給王叔點蠟嗎?”
“不點了。”袁光搖搖頭,在黑暗裡轉頭來,屋的月光照在他的側臉上層層湧。
單眼皮,薄嘴唇,光看五官面相,很有點青年才俊的味道,但整體看,那種青年才俊的感覺瞬間被破壞了。
很久沒有修剪的頭發被笨拙捆成束,但卻捆歪了,歪在右邊肩膀上,兩邊也有頭發支棱出來,眼周圈濃郁的青黑,看起來就像是三天沒有睡覺樣,身體疲憊佝僂著。
他左側的額角斜著貼著個創可貼,腮邊有記號筆塗抹上的道紅印,但他自己好像並沒有察覺臉上被記號筆塗了下。
樣子看得女人怔,她記得兩三天前袁光的狀態還可以,但現在簡直……
憔悴得了頭。
袁光邊搖頭邊低頭收拾東西:“蠟燭還是別點了,錢姐她們還在裡住,裡又沒有什麼消防措施,點蠟燭有點不安全了。”
“我們守著香燃完就走吧。”
兩個人就安靜守在供台前,言不發。
袁光的眼皮耷拉了兩下,身體突往前踉蹌了下就直挺挺倒下去了,差點把頭載進香灰爐裡。
把旁邊的女人嚇了大跳,連忙伸手扶住:“袁光!!”
袁光的頭在供台上狠狠磕了下,他捂住頭嘶叫,困意朦朧晃了晃腦袋,暈乎乎又開始向倒。
女人哭笑不得扶住他坐下:“你多少天沒睡了?”
袁光頭斜靠在牆上,只有出氣沒有進氣,顫哽咽控訴:“……最近我們公司有個項目要上了,主美直帶著我們瘋狂加班,因為我想明天請假去打比賽,領導說只能把工作騰在前面兩天做了才能請到……”
女人倒抽口涼氣:“你不會兩天都沒睡吧?!”
袁光奄奄息,淚眼朦朧點頭:“今天下午我才弄完。”
“你右邊額頭的傷也是樣磕的吧?”女人又是心疼又是無語:“你明天要打比賽,說不定就死了,你就不能看開點別上班了?”
袁光還沒開口,他和女人的手機同時響了下。
【您借據尾號xxxx的借款將於9月29號18時起扣款元,請保證還款賬戶金額充足。您的信貸記錄將如實……】
兩個人低頭看了眼手機,女人靜。
袁光目光幽幽望著女人:“不是想著要是沒死成,還得繼續工作還房貸嗎?”
女人:“……”
草,無法反駁。
女人嘆了口氣,拍拍屁股坐到了袁光旁邊,又是好笑又覺得心酸:“別人家的公會會長都是呼風喚雨,看看你,袁光,連房貸都還不起。”
“別人家的戰隊王牌隊員不也是呼百應,粉絲百萬,直播次上千萬入賬嗎?”袁光抱著膝蓋,頭放在膝蓋上瞄女人,小逼逼,“施倩,你看看你,我們公會的王牌霧系技能選手,現在觀眾連你的臉都記不清。”
施倩:“……我是霧系技能,上場就放霧遮掩視野,觀眾能記住我的臉才有鬼了好嗎?”
兩個人說到裡又是靜,齊齊悵嘆息。
“真羨慕啊,有錢的大公會什麼的。”
袁光先開口:“你貸了多少年?”
施倩回憶了下:“我貸的額本息,貸了二十年,你呢?”
“樣的,當時選個是說會越還越少。”袁光低頭翻找短信,察看自己銀卡裡的余額,在看到大於6437的時候長舒口氣,“結果還了三年,每個月就少了百塊錢。”
“王叔他們……貸了多少年?”施倩低著頭很輕問。
袁光沉默陣:“三十年,王叔他們家收入不高,是全家人起還貸,首付也是湊的,借了十多萬,開放商跑路出事的時候剛剛才把首付還清。”
“進游戲的時候王叔就撐不下去了,在游戲裡熬了陣,還是不,最跪在我面前,求我讓他在聯賽的時候上場,算我做件好事,讓他死得別那麼窩囊。”
“我當時沒同意,王叔就……割腕了。”
“好在王叔住在爛尾樓裡,房間都裝不了,出個什麼事旁邊的鄰居很快就能看到,送醫院送得及時。”
袁光靜了很長陣,他垂下頭下下撥弄著袋子裡的蘋果:
“去年我讓王叔上了。”
“去年季中賽,幾百人找我報名想上場,有是個爛尾樓的業主,有是來加入公會的,總之,有各種各樣的原因,在現實和游戲裡都撐不下去了,和王叔差不多的況。”
“去年死的隊員裡,有47個都是棟爛尾樓的業主,都是和我批進游戲的,撐了好幾年,撐不下去了,求我讓他們上賽場。”
“我……都同意了。”
袁光戳了戳蘋果,呼出口氣,扯了下嘴角:“我知道他們到極限了,因為我也快撐不下去了。”
施倩沒有說話,她用力拍了拍袁光的肩膀,兩個人就樣背靠著背,蜷縮在爛尾樓無法封頂,公之於眾的房間裡。
他們背的供台上那四點香的紅光在黑夜裡微弱,細小,閃閃,好像隨時都要熄滅,卻是棟坐落在萬家燈火旁的大樓裡唯的光。
袁光抬起頭,他看向屋五光十色的夜景,燈火耀眼得倒映在他眼裡搖晃,就像是混亂的油彩混在起,融成滴快要滴出眼眶的淚。
袁光吸了吸鼻子,忽笑了下:“想起來覺得好笑,之前那麼多大公會來分析我們的戰術,說什麼殘忍啊,冷酷啊,舍得犧牲,成員腦子有問題,精構成奇特的,才願意輪換著上場犧牲。”
“但開始,沒有辦法固定下戰隊隊員的原因,人定都想不到。”
袁光呼出口氣,眼眶泛紅,顫笑著說:“是因為大家在現實裡每天都要上班攢錢還房貸,請假不方便,沒有辦法直待在游戲裡比賽,只能,只能輪著來參加比賽。”
“沒想到,最居變成了我們個公會無往不利的戰術。”
他垂在身側的拳頭捏緊:
“施倩,我有時候覺得很奇怪啊,其實公會裡大家都有工作,朋友,親人,有人喜歡,彼此支撐,活得那麼用力那麼認真,苦都是自己往下咽,死都不肯麻煩別人,難都想幫助別人活下去。”
“大家都是好人,為什麼會活得麼難,麼辛苦,連三年都撐不下來呢?”
“今天是王叔他們的忌日。”夜風吹拂著施倩的發,她輕問,“袁光,我們明天上賽場。”
“你說年之,會是我們的忌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