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變的卻是那種只有兩個人才懂的默契。

　　似乎早就料到金鋒要來，葉布依還特意叫秘書泡上了金鋒送給自己的悟道茶。

　　在這些日子裡，全靠了這神奇的悟道茶才保住自己的老命。

　　取了呼吸罩跟金鋒有一搭沒一搭聊了幾句，秘書走了進來恭順的站在跟前。

　　葉布依衝著新任秘書要了王小白的電話，隔空對著電話王小白輕輕下達命令，給了授權令。

　　“a+級以下。金院士隨便調閱。”

　　這句話代表的是先斬後奏專權獨奏至高無上的權力，背負的也是巨大的壓力和責任。

　　一旦金鋒將看到的絕密文檔泄露出去，首當其衝的，就是拿葉布依是問。

　　命令的口吻依舊帶著昔日的沉穆，只是曾經名動本大洲的笑面虎已經英雄遲暮。

　　沙啞的聲音，憔悴的面龐，浮腫的眼袋，黯然的眼神，一切的一切，都預示著這只猛虎就將悲壯謝幕。

　　“你忙你的吧。我自己好好休息養病。有什麼需要，只管開口。”

　　聽到這話，金鋒已經離地的腳跟又落了回去。

　　自己再心急如焚，也必須要坐下來。

　　葉布依跟自己，從來都不是隨性所為，一舉一動一行一言，都有深意。

　　新任秘書識趣的走了，金鋒反手從包裡摸出粗支九五至尊點燃兩支遞了一支過去。

　　大半年都沒聞著煙味的葉布依抖索的抽上第一口香煙，緩緩吞進肺裡，身子骨竟然打起了可怕的哆嗦。

　　跟著葉布依閉上眼睛，滿臉愜意，那感覺就像是騰雲駕霧飄飄欲仙。嘴裡鼻孔裡發出幽幽長長的呻吟，舒爽愉悅幾欲飛升。

　　特殊醫院的安保和防護可比協和高了好幾個等級，密封的窗戶讓煙霧只能從通風管道排出去。

　　為了不觸發煙霧報警，金鋒還在旁邊不停的吹著。

　　在特殊醫院的高級病房抽煙，被逮著了可是要吃掛落。這裡的每一層樓間，都有荷槍實彈的特勤站崗。

　　不過，金鋒不在乎。無非就是扣工資的事。

　　煙對於像葉布依這樣的人，那就是最不可少的糧食。不僅僅能讓自己精神集中，也能排除焦慮。

　　兩支煙下肚，葉布依整個人軟做一團，軟軟的躺在高級病床上，長長久久的呻吟出來，露出最滿足的笑意。

　　金鋒從大包裡拿出個木盒子放在一邊，這是給葉布依帶的補藥。

　　紫色的靈芝映入葉布依眼簾的那一刻，葉布依昏昏的眼睛又透出昔日那股子的不屑。

　　褶皺黑黑的手指搭在雪白的床單上指了指金鋒，有氣無力的說道：“你小子又給我來這手糖衣炮彈。”

　　“我他媽……連肝都沒了，還要你這靈芝有什麼……”

　　金鋒抿嘴笑了笑，舌頭舔舔翻皮的嘴唇，一口氣喝光悟道茶水，淡淡說道：“現在沒肝，不代表以後沒有。”

　　這話讓葉布依有些意動，昏暗的眼珠子映著窗外的藍天，多了些期冀，又復長長嘆息。

　　平靜的看著天花板，輕輕搖搖頭，嘴唇輕動：“五十，已知天命，怕是沒那麼命了。”

　　金鋒並沒有接這個話，而是岔開了話題。

　　或許是許久沒人陪自己說話，葉布依的話語有些多。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他跟金鋒之間，倒沒什麼利益衝突，有些話講了也不怕金鋒說出去。更何況，這只是老友之間的閑聊，無關其他。

　　葉布依的話語有悲有喜有驕傲。

　　喜的是，他耗費了足足四個月的時間，終於把名動天下世界第一特務頭子大白鯊羅密兜的嘴撬開了。

　　這意味著從今往後，葉布依也成為了世界級的情報頭子，還是最頂尖的那幾個。

　　羅密兜做了第一帝國最後防線總頭子整整二十年，就算一根汗毛一根頭發絲都裝滿了驚天動地的絕密。

　　毫無疑問，葉布依收獲之豐富空前絕後。

　　憑著這個大功，葉布依一步登天邁過了無數人到死都卡在那一關的位置，成為跟馬文進王晙芃謝廣國等人平起平坐的諸侯。

　　當然，這份超級大功勞他特別科也吃不下。長纓、天殺、戰狼、國際巡捕四大戰隊也分到不少。

　　王曉歆也是因為這個大功得以晉升。

　　無數人也跟著加官進爵。

　　說到這份大功，白發蒼蒼的葉布依也是滿滿的驕傲。

　　當金鋒念出偉人那句應將勝勇追窮寇的時候，葉布依也是露出開心爽朗的笑容，擺擺手說道。

　　“我不行了。干不動了。這個大白鯊肚子裡還有不少的東西，讓其他人去挖。”

　　“勢，不可一日用盡。”

　　“就像你，總是保留了無數張的底牌。”

　　對此，金鋒抿嘴笑了笑，不置可否。

　　有悲自然有喜，葉布依秘書劉中炎背叛了葉布依。

　　自己推進手術室的那一天，作為最不會缺席的劉中炎沒出現在手術室外。

　　肝髒切除後的第三天，葉布依還在床上就接到了消息。在審訊大白鯊中立下汗馬功勞的劉中炎已經調任天殺，做了天殺內勤部的頭子。

　　人情冷暖本是世間常態，只是跟隨了自己五六年的秘書就連辭行這一最重要的儀式都沒履行，難免有些叫葉布依傷感。

　　這事沒人跟金鋒提起，當金鋒聽說以後也是微微錯愕。

　　按規矩，應該是更上一級的部門002或者003簽署命令，調誰誰誰去那什麼地方，完了再由葉布依通知劉中炎。上任那天再由葉布依親自送劉中炎去天殺。

　　但是，劉中炎既不向葉布依報告，也不向葉布依辭行，此舉無非不過證明劉中炎找到了大靠山。

　　這個大靠山，怕是巨擘級的。要不然，劉中炎也不會亂了規矩。

　　還有個原因，那就就是劉中炎知道葉布依的病，絕對挺不了多久了。

　　樹倒猢猻散，各自奔前途。

　　金鋒只是默默聽著，隨口安慰兩句。葉布依的內心足夠的強大，還影響不了他的道心。

　　最多也就默默記在心裡而已。

　　這頭病老虎把自己留在這裡，怕不只是敘舊發牢騷那麼簡單。

　　果不其然，葉布依又跟金鋒提到了身後事的事情。

　　“還是幫我看個風水寶地吧。”

　　金鋒嗤了一聲：“你不是唯物主義嗎？這也信？”

　　葉布依偏頭瞥了金鋒一眼，操著流利的粵語說了一大堆。

　　金鋒擺擺手阻止了他：“都說了。夏老旁邊那塊地還不錯。”

　　“被人占了。”

　　“你要真急著用，先緊著你。”

　　“啊，吳老今年才七十二，他還有些日子。”

　　“放心吧。不跟你搶。我再給他尋摸個青牛探水。”

　　這回輪到葉布依泛起了白眼，蠟黃臉一沉，虎目精光出來，依舊威風凜凜，神光滔滔。哪有半點病入膏肓的樣子。

　　頓了頓，葉布依卻是輕聲問道：“是夏老旁邊的好？還是你說的青牛探水的好？”

　　“都一樣。夏老隔壁逼格高，時運長。青牛探水好是好，就怕將來山形有變動。”

　　聽了金鋒的話，葉布依眨眨眼似乎有了決斷，低沉和虛弱的聲音緩緩響起：“那就辛苦金院士給吳大院士做做工作。老葉感謝。”

　　頓了頓，葉布依輕聲說道：“文小一是主犯，不過他鑒於他在衝突中自己戳斷了手筋腳筋受了重傷……”

　　“就讓他好好在家改造，好好照顧他母親。”

　　“文小一母親那裡我聽說他們准備搬家。搬去內地小縣城做小生意。這樣也挺好。小地方生活節奏慢也不復雜，三五年之後就沒人記得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