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寬寬的文史館,燕秋雅的咳嗽一聲聲響過一聲,就算是在下一層樓的樓梯口都能清楚的聽見。
出門之後,金鋒雙眼一眨,果然不出自己所料,跟屁蟲梵青竹在二十米外搖起了車窗。
自從鮑國星走了之後,這個女人對自己的監視也由原先的形影不離變成了現在的定時跟蹤。
金鋒鼻子裡輕輕哼了一聲。
“要耗,那就耗吧。”
時間還早,金鋒蹬著板車抄老路去了鬥牛國大使館。
下午的雨很小,吹面不寒,雨滴灑落臉龐,幾乎感覺不到。
慢悠悠的騎行,車轱轆傳來嘎吱嘎吱的聲音,路邊花壇一溜的紫薇花開得正是燦爛,不時有朵朵花瓣飄灑下來,靜靜落在金鋒肩頭,如此的美麗。
今天是七月十四,也是全國各個地區都認定的鬼節,今天一過,明天鬼門關就要關閉了。
路邊上好些市民百姓已經在開始燒包,神色肅穆,帶著哀婉。
轉進一條窄窄的街道,這是條建國時期的老路,也是錦城最老的街道,路很窄,僅僅雙車道。
人行道也相當的窄,不過兩米寬,矮矮的建築有的還貼著拇指大的馬賽克瓷磚。
底層是小小的門市,發廊、手機店、果蔬店、紋身店挨著挨著排過去,天空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各個公司的光纖線和電線,密如蛛網。
金鋒身後十多米處,一輛國產沃爾沃越野車慢慢跟著,車裡面梵青竹一張怨氣冷漠的臉死死盯著金鋒。
她知道,金鋒這是故意的。
跟隨金鋒差不多十天時間,這個收破爛的男人給了自己太多的意外和震驚,越發的相信金鋒這個人極度的不簡單。
因為,像金鋒這樣的年紀的鑒寶大師,全神州一百年內也找不出第二個來。
這是鮑國星親口給自己說的。
金鋒的個人資料在梵青竹的腦海裡已經能倒背如流。
一個生長在老邊少山區連學籍都查不到的人,在錦城收了十年的破爛,可以說是文盲一個,竟然會有如此高絕的鑒寶本事。
梵青竹絕對不會相信金鋒有這樣的本事。
就算他的祖上跟鬥牛士王國王室很有淵源,就算他生下來就會鑒寶,也不可能擁有這樣驚人的本領。
梵青竹發誓,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正想間,金鋒在前面忽然剎停了板車。
梵青竹的沃爾沃已經駛過金鋒身邊,玉臉一變,輕踩剎車。
這當口,車尾傳來一聲悶響,梵青竹身子往前抖了兩下。
不用說,被追尾了。
撤了安全帶,梵青竹板著臉下車來,還沒見到人就劈頭蓋臉的訓斥起來。
“你是怎麼開的車?”
罵出這句話來,梵青竹就有些後悔了。
撞自己的車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騎的是老年人專用的小四輪電瓶車。
這種電瓶車車速很慢,後面是一個一米見方的小車廂,可以用來裝東西,還能載人,最適合上了年紀的老年人使用。
車廂裡裝的是一大堆的香蠟紙燭,還有一些干癟的蔬菜。
中年婦女半個身子躺在地上,一只腳還掛在車把下面。
電瓶車的車頭正正撞在沃爾沃的後車門正中央,車門已經凹了一小塊下去。
中年婦女費力的放下腳來,卻是一屁股就坐在了沃爾沃車輪下。
雙手放頭上幾下撥亂自己的頭發,重重一拍大腿,跟著一下子抱著梵青竹的腿,扯開嗓子高聲大叫起來。
“撞人咯……撞到人咯……”
“把我撞慘咯……”
“哎呀喂我的腳杆啊,我的腰杆啊,我的屁股啊……”
尖銳高亢的聲音出來,頓時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
瞬間,老街就被人流攔腰截斷,附近門臉裡老板和行人們全都圍了上來。
沉聲叫道:“好好說話。你先撞的我。“
中年婦女可是不管這麼多,哭著大叫冤枉:“我好好開我的車,你平白無故的就剎車,明明就是你的錯,你還怪我咯……”
“大家都來評哈理喂,開好車的就是這麼不講理的……”
“哎喲喲,我的腰杆喂,要斷咯喂……”
邊說,邊叫,還抱著梵青竹的小腿,哭著大叫:“你這個女子咋個這麼不講道理啊……”
梵青竹氣得臉色發青,冷冷叱喝出聲:“你給我站起來,好好說話。”
“再胡攪蠻纏,我讓交警來解決。”
圍觀的群眾,吃瓜的看客們冷冷的看著梵青竹,頓時梵青竹就有種千夫所指的感覺。
一大堆人圍著梵青竹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太可惡了,有錢人就了不起,撞了別個還凶成這個樣子。”
“就是。你看那女的都流血了,好慘咯。還不快點打120。”
“開好車的都沒得一個是好東西。”
地上的中年婦女左腳被車把掛了一道口子,血流不止,一把將腳上的血抹在自己手上臉上。
滿臉滿手都是血,看著極度滲人恐怖,哭著更大聲了。
“完了完了,我的腳杆,我的腳杆斷了,斷了,動不了了……”
“我不行了不行了,我要死了,要死了……”
這般慘狀讓吃瓜群眾更加義憤填膺,指著梵青竹叫嚷起來。
“搞快點打120嘛,人都不行了,你看看,要耽擱了出了人命,你要坐牢的哦。”
“哎呀就是不想賠錢嘛。現在,越有錢的越摳門。”
梵青竹氣得頭暈腦脹。
右腳被中年婦女抱得緊緊的,罵不敢罵,打不敢打,周圍的群眾對自己指責叱罵,更令自己難看。
憋了半響,梵青竹沉聲說道:“這位大姐,事兒出了,誰的責任咱暫時不說,我給你打120,你先去看病。”
中年婦女一聽這話,眼珠子轉了幾圈,哇的下再次大哭起來。
“去什麼醫院喲。我剛剛賣完菜在佘老太婆買了包回去燒,去了醫院我就燒不了包給我老仙人了……”
“他們要是怪起我來,我咋個給他們交代哦……”
這話頓時博得了更多人的同情和肯定。
今天可是七月十四,祭祀和燒包的日子。
梵青竹努力的調整自己的呼吸,壓低聲音叫道:“那,你想要怎麼解決?”
中年婦女根本不接這話,反而哭得更厲害了。
倒是旁邊有大媽大叔說話了。
“哎呀,我看她沒啥事,你就賠點錢給她算了。大過節的,都別耽擱大家回家祭祖燒包。”
“對頭,賠點錢,賠點錢,也不用報警報120,……”
“你的車也沒啥事,你自己開修理廠修好就完事了嘛。”
有些看得明白的人同樣也是這麼說。
“算了算了,自認倒霉得了。怪自己運氣不好。給錢了事。”
“上回我也是這麼著的。我就不信邪,結果錢沒賠多少,跑交警隊和保險公司的車費都花了幾大百……”
“給她錢大事化小算了。”
“花錢消災。”
周圍群眾這麼一說,梵青竹咬咬牙,冷冷說道:“行。”
“大姐,他們說的你願不願意?你……要多少錢?”
中年婦女慢慢止住哭泣,身子一抽一抽,嗚咽說道:“你看著給嘛。”
回頭指指車廂裡的東西:“那都是給我們家老仙人准備的東西,全都毀了……”
“還有我的車,也撞得壞了……”
“還有我的腳杆,我的腰杆,我的腦殼……”
一聽這話,梵青竹禁不住閉上了眼睛,深深呼吸幾口,輕聲說道:“五百行不行?”
中年婦女騰的下站起來,瞬間變了一幅顏色,趾高氣揚,凶狠惡煞。
指著梵青竹叫道:“五百!?”
“你來開我的車去撞下試試。”
“至少五千!”
“少一分不干。我們去交警隊說清楚。”
梵青竹也沒轍了,重重點頭:“好。五千就五千。你等著,我給你取去。”
中年婦女卻是不干了:“想得美。你走了就跑了,我還不是白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