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帶的五斤裝太空杯,裡面泡著濃濃廉價的花茶,翻開昨天截止的那一頁,開始一天的閱讀。
現代人的生活多姿多彩,從早上到深夜都能找到玩的。
現在的社會,無論是精神文化還是物質文化,都能從小小的手機裡找到各自的所屬。
而以往的精神加油站現在已經成為可有可無的雞肋。
圖書館來的人很少。
尤其在文史館,人更是少得可憐。
文史館裡的書是不外借的,借讀的費用要比普通的高。
金鋒來到這裡三天,除了寥寥幾個來查資料的,其他的人只有文史館的一個工作人員。
而文史館的那個工作人員也早把金鋒給認熟了。
沒法子,文史館這個館素來是冷門,平時壓根就沒人來,來的人不是查資料的就是來混時間的。
要知道,圖書館是有編制的,像圖書館這樣清閑單位,不知道有多少人打破頭的往裡鑽。
能進省級圖書館的人,誰沒有幾層幾層的關系。
金鋒第一天來的時候,借的全球通史的神州版本,原作者是斯塔夫裡阿諾斯,分為上下兩冊。
這本書是以上帝視角來寫的,站在上帝的角度把全球當做一個整體,某個時期在某個地方發生的某個大事,對後來的全球產生了怎麼樣的影響,觀點很是新穎。
一經出版備受好評,被翻譯成七種語言流傳甚廣。
這正是金鋒所需要的。
原本厚達一千多頁,第一天金鋒一口氣就讀了一半。
上千平米的巨大的文史館,就聽見金鋒翻書的聲音。
一張接一張,翻得嘩嘩作響。
一上班就是無聊的呆坐的文史館的工作人員早已習慣這種生活,對金鋒這樣的奇葩視若無睹。
金鋒翻開一頁,頭自上往下一點,眼睛都不帶眨一下,便自輕輕轉頭,再從上往下一點,立馬翻過,到了下一頁。
下午四點半,金鋒就把全球通史的上半本看完,交還回去,換了下半本。
負責拿書的女孩看金鋒的樣子就像是看一個小醜。
“這麼快就看完了?”
“嗯。是。”
拿了書靜靜看到五點,那女孩開始掃地掃除,交還了書,提著水壺下樓出門,騎上板車回家。
一天就這麼結束。
全球通史讀完,金鋒換成了近代史。近代史的版本就太多了,各有各的觀點和視覺,私貨也不少。
金鋒也無從選擇,有多少拿多少,看完就還,還了再拿。
外面飄著毛毛細雨,一滴滴灑落在窗外,已是中午,偌大的文史館裡一片空空蕩蕩,清冷得害怕。
桌前是文史館供應的泡面,五塊錢一盒,兀自冒著騰騰的熱氣。
今天是第四天,金鋒已經讀完了二十多個版本的神州近代史,已經把自己缺失的一百年找補得差不多了。
喝光最後一口面湯,丟掉泡面盒,金鋒抱著書到了借閱台,靜靜說道:“還書。”
一位女孩頭也不抬,手指斜著指指櫃台上的一摞書。
“這些書不錯,你可以看看。”
聲音微微沙啞,伴著幾聲低低的咳嗽,音低而渾濁,但卻是有種別樣的聲韻。
聲控回念,思有余音。
金鋒眼皮低垂,輕聲說道:“看得夠多,不用再看。”
女孩手裡壓著的是一本《醫門棒喝》。
這是清代醫家章楠的一部力作。其內容以闡釋《傷寒論》及發揮溫病學說為主。
女孩輕聲說道:“約翰.金.費爾班克寫的近代史,很有特點……咳咳……”
金鋒平靜說道:“你這種病,應該看《銅人經》,而不是《醫門棒喝》。”
“藥物,對你已經沒有了,效用。”
“針灸,才是正途。”
這一刻,仿佛時間都已靜止。
一張蒼白病態的臉映入金鋒眼簾,宛如葬花時候的古典美人。
卻是依舊眉目如畫的閉月臉龐,看不見半點血色的唇輕輕張合,令人心碎。
兩縷干澀枯黃的秀發無力的搭在瘦削的肩頭,呆滯的雙瞳滿是哀傷,宛如那珠峰上的雪蓮,遺世而獨立。
女孩看著金鋒,哀婉的雙瞳閃過一抹疑惑,輕輕說道:“新編的銅人經嗎?”
“不。王惟一的《銅人腧穴針灸圖經》。”
女孩呆了呆,輕聲說道:“原版已經找不到了,只有新編的。”
金鋒愣了愣,點點頭。
原版銅人經已成絕響,當年金兵攻破都城汴京,俘虜了宋徽宗宋欽宗父子倆,立了張邦昌為兒皇帝,洋洋得意打道回府。
整個汴京城被搜刮一空,接近空城。
金兵押解徽、欽二帝、後妃、太子(趙諶)及皇室、宗室、駙馬、公主、宮女、工匠、技藝、教坊男女共一萬多人,分七批撤離汴京。
俘虜中還有鎮壓宋江起義的張叔夜、賣國賊秦檜,整個汴京被搬了個精光,宮室府庫為之一空。
山河破碎風飄絮,北宋滅亡。
除了這些俘虜之外,還有更多的稀世珍品,其中就有那一尊天聖針灸銅人。
《宋史紀事本末》中記述金兵掠走的有渾天儀、銅人、刻漏、古董珍寶及無數經史典籍不計其數。
天聖針灸銅人那是整個民族最稀有的絕世國寶,銅人經更是無可厚非的民族鎮族之寶。
可惜,銅人已經沒了蹤影,而銅人經也僅僅剩下了新版。
這是神州傳世之寶裡、無法忘卻的一道傷口,永遠不能閉合。
“近代史我覺得費爾班克費正清寫的很好,你,看看,肯定會有啟發。”
女孩捂住嘴,咳嗽了幾下,痛苦的閉上眼睛。
金鋒靜靜點頭:“好。我看。”
抱著一摞書走了兩步,輕輕說道:“可以把溫度調高一點,我不熱。”
遠遠的借閱台裡,又傳來陣陣的悶響,那是女孩極力壓低發出的咳嗽聲響,在壓抑的文史館內激烈回蕩,令人揪心。
女孩的名字金鋒從她的工作牌那裡看到。
燕秋雅。
一個古典般的素雅女孩,卻是患了一種病。
一種金鋒也束手無策的病。
這種病,金鋒相信,這個世界上,沒人能治得了。
或許是天妒紅顏的緣故,讓這女孩生得這般的絕色,卻又注定是短暫凄涼的一生,如同曇花。
這就是命。
從來文史館的第一天見到燕秋雅的第一眼開始,金鋒就斷定了這女孩的病情,也知道這個女孩的死期。
接下來幾天的相處,偌大的文史館裡就她和金鋒。
一個靜靜的報出書名,一個默默的拿書。
沒有任何交流。
這樣的女孩,金鋒不願意拒絕,也不忍拒絕她的要求。
依舊是那固定的靠窗位置,金鋒隨意拿起一本《劍橋.滿清史》翻了起來。
約翰.金.費爾班克,也叫費正清,畢生研究神州歷史五十年,號稱神州通。
在抗戰那些年,曾多次來神州支援教學,考察民情。在神州,他的好朋友可不少,都是名人。
身為哈佛的終生教授,他編寫了數十本關於滿清以及滿清以後的書籍,是近代最著名的神州專家。
他的著作很有針對性,私貨也不少,金鋒不好喜,粗略翻了一遍便自放下。
近代史自己在這四天時間裡已經了解得很透徹,唯一令自己震驚的是,二戰的全面爆發。
這讓自己很困惑。
尤其是第一帝國的參戰和崛起,也讓自己抓住了某個靈光。
或許,自己要找的鎮國神器就在第一帝國。
那是神州的鎮族氣運至寶,自己當初也是因為他獲得重生。
但,這僅僅是猜測,根本不敢確定。
自己現階段能接觸到,僅僅只有市面上能買得著,圖書館裡能看得到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資料和史料。
更深層次的秘密檔案,自己,根本沒資格接觸。
未來的路,還要有很長的一段要走。
注定漫長和艱辛。
耐心的等到四點半,燕秋雅開始打掃衛生,金鋒交還了書,拿過借書卡,默默的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