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心推開門,付雪梨趴在餐桌上,一動不動仿佛睡死過去。她的面前擺著一個空了盛粥的碗,沒來得及收拾。
一聲不吭過去,唐心伸手推了推她的肩膀,“醒醒,你怎麼在這裡睡了,也不怕著涼。”
付雪梨頭埋在雙臂之間,半天,才抬起來看她。
“......”
唐心嚇了一跳,看付雪梨眼皮紅腫,面色蒼白。整個人恍恍惚惚地,呼吸間酒氣微醺,不知道昨晚哭了多久的模樣。她皺著眉頭,“不是吧付雪梨,您不是一向最灑脫嗎,這次一點負面新聞就把你打擊成這樣了?”
“沒有。”付雪梨慢慢直起身,她覺得累極了,極度無力,嗓子已經啞得說不出話來,“你怎麼來了?”
唐心起身去廚房的冰箱拿了瓶低度酒,隨便拿個玻璃杯倒了點,隨口問,“你最近上網沒。”
“沒。”付雪梨側歪在椅背上,頭發亂糟糟地,手指摩挲著光滑的碗面,凝視半晌。
她有一搭沒一搭聽唐心講話,腦內一團亂麻。
昨晚許星純走之前最後看她的眼神一直浮現。
從驚濤駭浪,到最後歸於死寂。仿佛最後一點光也熄滅。
他平靜離去時的背影,映在她眼底,更像是一種滾燙的疼痛。
感覺心在一抽一抽地,憋得胸口發疼。她也沒想到自己這麼狠,居然會把許星純逼到這個地步。
有一瞬間付雪梨想過後悔,干脆出爾反爾,出聲留住這樣的他,可隨即理智回籠。
她之前一句話已經堵死了兩人以後的路。她怎麼能這麼沒良心,厚著臉皮糾纏他,然後看著許星純繼續沉淪在痛苦中。
他早點對她死心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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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心看付雪梨又走神,也不在意,繼續自顧自低聲爆料,臉上有隱約的笑意,“呵,你知道麼,明赫琪根本不是為情自殺,警方已經放出消息了。”
“什麼?!”付雪梨游離的思緒瞬間被拉回,“這是什麼情況?”
“具體的還在保密,我也不太清楚,不過已經確定明赫琪是被殺害了。”唐心漫不經心地撥弄指甲,“昨天買通了圈裡一個狗仔,不出意外,今晚微博就會爆出何錄出軌的人。誰都別想白白讓你背黑鍋,踩著我的人上位,不可能的事。”
“哦對了,你別擔心了,網絡上變天快得很,一天一個樣。今天一過,我保准明天微博上給你帶出一個‘向付雪梨道歉’的tag。”
“......”
唐心喝完最後一點酒,放下杯子,“行了,這個事兒暫時告一段落。下個月我手裡有個項目,估計得出國一個月。這幾天在家你修整應該休夠了吧,接下來的通告我等會發你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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堪稱年度大戲居然出反轉以後,網上各式各樣的娛樂新聞鋪天蓋地。唐心趁著熱度正高,第一時間就給付雪梨安排了一場記者發布會,粉絲也有幾個名額進場。
采訪到中途,底下突然有個男粉絲聲嘶力竭地喊叫,激動地淚流滿面:“——付雪梨!!!全世界都欠你一個對不起!”
“.......”
付雪梨本來在回答問題,猛然聽到這個哥們兒粗礦又略帶一絲心碎的聲音,頓時覺得有點好笑。忍不住停了一下,控制住面部表情,才沒笑出聲音來。
但下面的記者沒忍住,三三兩兩,現場輕松地笑開了。氣氛一下子輕松不少。
有網媒繼續提問,“那請問你和何錄——”
“——不好意思,我們之前已經統一答復,我司藝人和何錄先生私下沒有交流,僅僅止步於同事關系,不回答類似問題,抱歉。”旁邊有工作人員禮貌打斷這個記者。
付雪梨安安靜靜不出聲,過了一會,拿起話筒,一字一句認真道,“最後只說一遍。出道以來,我從來沒有和任何圈裡人發展過戀情。”
一場記者發布會平平穩穩地開完,無功無過。下午付雪梨要趕去另一個地方拍攝一場mv,中午的休息時間很短暫,要吃飯化妝換衣服。
連續高強度的工作,幾乎天天都在趕通告。付雪梨深感疲勞,有些支持不住。定好一個十五分鐘鬧鐘,窩在沙發上沉沉睡過去。
身邊似乎人來人往,嘈雜的聲音時強時弱。昏昏沉沉之間,付雪梨起來時把手機摸起來看時間,西西半分鐘前發了幾條消息:
“雪梨姐,機票已經拿到手了,行李也收拾好了~窩在車上等你哦^^”
下電梯進入地下停車庫,付雪梨拿著手機,往西西剛剛發的地址走去。
“小方小方。”西西推門而入,空曠的化妝間裡就剩小方一個人。她探頭四處望了望,“你看到雪梨姐在哪了嗎,我手機不知道掉哪了,聯系不上她。”
小方抬頭,納悶道,“啊?我剛剛看到雪梨稍微補了個妝就出去了呀,是不是去上廁所了?”
“什麼時候?”時間快來不及了,西西有些著急地問,“現在路上有點堵,我怕到時候誤飛機。”
小方想了想,“十五分鐘前吧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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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街花園居民區。
“嫌疑人是住這裡嗎?”劉波關上警車的門,打量著這棟半破舊的老式房。
林錦凝重地點點頭,“應該沒錯。”
他們好歹和犯罪分子作鬥爭這麼多年,從一開始他們雖然察覺到明赫琪的事情不簡單,但一直都沒什麼頭緒。
網上又一直在拿這件事炒作,弄得他們一時間焦頭爛額。初步確定明赫琪不是自殺以後,案子充滿了層層疑點和矛盾。
現場沒有留下任何可以比對的線索,加上當天出現在酒店的每個人口供基本一致,都挑不出毛病。於是在反復看錄像,假定犯罪現場,最後再排查目標,鎖定的嫌疑人居然是明赫琪身邊的助理。
那個在警察局做筆錄時哭到快暈厥的瘦弱小女孩兒。
“雖然我目前還沒有找到犯罪嫌疑人的作案動機,但是這個助理和明赫琪的死一定脫不了干系。”林錦肯定地說,“她一定對我們撒了謊。酒店附近的一個街道的監控錄像顯示,8月17號下午,朱某根本沒有出去活動,而是一直待在一輛黑色的本田上,等待案發後半個小時才原路返回。”
“上去看看。”一旁的許星純出聲。
朱夏的家在三樓。是一個頗為迂回的套房。幾個辦案子的民警到處打量著這處地方,牆壁已經斑駁,角落裡纏著蜘蛛網。明明是炎熱的夏天,這兒卻有一絲絲陰冷的涼意。
“敲門。”劉敬波站在門邊,默默掏出槍。其他人也自覺地躲藏在兩側。
小王深呼吸兩次,門上叩了兩下。
等半分鐘,沒反應,於是又抬手叩了兩下。
還是沒反應,小王正准備貼耳傾聽,旁邊沉默的林錦忍不住出聲提醒,“按門鈴。”
“.....”小王有些尷尬,看了他們一眼,伸手去按門鈴。
家裡應該沒人。劉敬波幾人眼神交流,最後決定破門強入。
厚重的防盜門一打開,看清房子裡的樣子後,在場的人都吸了一口氣。
映入眼簾,鋪天蓋地的,全都貼著何錄大大小小的寫真照。許星純彎下腰,隨手撿起一個揉皺的紙團,打開。
密密麻麻用黑色水性筆都是寫著何錄的姓名。
小王感嘆了一句,“好恐怖啊這個,沒想到這個朱某居然是何錄的瘋狂粉絲。我記得明赫琪不是何錄女朋友嗎?”
其實在看到這些後,林錦等人已經在腦海中簡單形成對這個案子簡單的判斷。這時偵查員在家裡搜出一把帶著血跡的水果刀。他把水果刀放進搜藏帶裡,“這應該就是當時現場明赫琪割腕的那把刀,等會拿回去比對上面的血跡和dna,結果出來就能確定了。”
林錦點點頭。
劉敬波繼續在這個狹小的房間轉悠。朱夏平時應該很少在家,不注意個人衛生。很多地方都落了灰塵,廚房髒亂。他從浴室溜達到客廳,一轉頭,看到許星純立在臥室門口一動不動。
“怎麼,許隊有什麼新發現?”他走上前去。
環顧一圈,劉波順著許星純的視線,看到臥室裡豎著兩幅大型海報。其中有一副是明赫琪,臉上已經被尖銳物品劃爛。而另一幅——
劉敬波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雖然海報上那個女人的雙眼已經被挖掉,只剩下黑漆漆兩個洞,劉敬波一下就認出來。
這個人是付雪梨。
——不好,估計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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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著手機撥號的小王許久沒等到付雪梨的電話接通,又重新撥了幾個,都是不在服務區。
身邊的人都緊張地盯著這通電話,小王手心也漸漸出汗,“她們明星都很忙,可能一會兒沒看手機,沒接電話是正常的吧?”
林錦眉心緊皺,“快點通知付雪梨身邊的人,沒猜錯的話,嫌疑人應該也知道自己暴露了,下一個下手的目標很可能是她,犯罪幾率很高。”
“不用急。”劉敬波還想說什麼,視線瞥到許星純的表情,他張了張嘴,“快點聯系局裡,讓他們調出付雪梨助理和經紀人的手機號。”
那邊動作很迅速,一會兒就傳來兩串數字。
小王打過去一個顯示關機。傻了眼,又撥通另外一個,唐心立馬接起,“喂?”
“你好,我們是申城金涼區公安分局的民警,是這樣,我想問一下,付雪梨現在在你身邊嗎?”
那邊的人聲音很焦急,“付雪梨不在我旁邊,手機也關機,不知道哪兒去了!家裡也不在,現在我們正准備去調停車庫監控記錄呢!”
手機是外放,聽到這句話,在場的人相顧無言,心頭都猛地一沉。
劉敬波一抬頭,話還沒出口,就看到許星純的背影消失在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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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郊一家廢棄工廠,裡面擺滿了髒亂的汽油罐。付雪梨是被一盆冷水澆醒的,她意識從模糊到漸漸清醒,口裡被堵了一團毛巾。
整個人都震了一下。
昏迷前的意識漸漸回到腦中。
她去停車場...然後走了幾步,拐彎被人拍了拍肩膀,剛一回頭,一塊沾了藥的紗布就捂了過來。
忍著周身劇痛,她渾身像散了架一樣,嘗到口裡有一股血腥的鐵鏽味。手腕被綁在一張椅子上,動也動不了。
抬頭望了望四周,天色已經黑下來。頭頂森然的白熾吊燈一晃一晃,不知道是個什麼鬼地方。
“看什麼看呢?”旁邊的人丟了水桶,一巴掌啪地一聲,把付雪梨的臉扇歪過去,“終於醒了?”
看到那把從眼前晃過的剪刀,付雪梨頭痛欲裂,驚出一聲冷汗。絕望地閉了閉眼,心裡不知道是恐懼多還是將死的凄涼多。
她真的沒想過被人綁架這樣的事情,居然發生在自己身上。
朱夏走到付雪梨的面前,抬起她的下巴,表情瘋狂又陰冷,赫赫笑了一聲,“嘖嘖嘖,你看你多麼美一張臉啊。何錄他喜歡你們什麼呢?如果喜歡的是你這張臉,如果我現在劃花了好不好?”
神經病。
付雪梨僵了一下,死死咬住牙,不讓自己渾身打顫。
說完這句話後,朱夏又不言語了,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安靜幾秒,突然又扇了付雪梨一耳光,狠狠道,“網上罵的沒錯,你真是一個婊.子。你不是很喜歡勾引男人嗎?你不是喜歡何錄嗎,為什麼不敢承認?!你這麼喜歡勾引男人,我等會就喊個男人來,當面上了你來好不好?”
付雪梨悄悄握緊了拳頭,含含糊糊,非常艱難地說,“你..不如..直接...殺...殺了我。”
看她狼狽的模樣,朱夏身心愉悅,掐著她的脖子,手上漸漸加重力道,“你以為你不會死?哦對了,你知道明赫琪怎麼死的嗎?放心吧,等我折磨完你,我讓你嘗嘗這個滋味。”
付雪梨漸漸感覺眼前有一閃而過的白光,漸漸沒了力氣,連呼吸都是間歇地。
“操,怎麼會這麼快,邪門了!你他媽好了沒有。”一個身形彪悍的光頭男人匆匆從窗戶邊返回來,打斷她們,“你怎麼這麼折騰,現在好了吧,條子都來了。”
“——裡面的人注意,你們已經被包圍。”
外面的人拿著擴音器,工廠裡清晰回響著。
“快點解決這個女的。”光頭男很暴躁,氣急敗壞道:“老子就不該答應你,錢沒撈著,還惹上警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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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峙半個小時後。
“綁匪終於同意讓我們進去一個人談判。”
在工廠一百米開外,停著好幾輛警車。林錦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朱夏和付雪梨都在裡面,還有一個成年男子。”
剛剛調看監控錄像,確定付雪梨在停車庫消失以後,他們迅速啟動重特大按鍵偵查機制,刑偵支隊召集警力投入破案,然後一路追蹤到這裡。
許星純太陽穴一突一突地跳,不發一言。他神色似乎恍惚了一下。
“等等。”有人攔住他往前走的動作,“我知道你現在的心情。但是許星純你別衝動,還是等談判專家吧,已經在路上了。這次人質身份特殊,我賭他們現在不敢輕舉妄動,你如果現在進去解救人質,一旦失敗,導致人質被殺害,要背處分事小,社會上面臨的壓力會有多大?!”
劉敬波勸道。
耳麥裡傳來後方監視人員的聲音,“不行,人質感覺快不行了,已經處於半暈厥狀態,等不了那麼久,要不要先強入破門解救?”
“不行,這樣風險太大,裡面有一個人手裡有槍,還有一個人的情緒好像不太對勁。很容易出事。”
“指揮中心已經下達命令,到萬不得可以直接擊斃。”
直接擊斃的風險其實很大,第一是目前已經深夜,周圍隔檔物太多。第二就是綁匪顯然很有經驗,牢牢地和被劫持的人質緊貼在一起。如果貿然擊斃,很可能傷害到付雪梨。
工廠內的人已經不耐煩,向空中砰砰砰幾下鳴槍。
“我們要不要再商量商量怎麼辦,朱夏身上綁了炸藥,她知道自己死路一條。現在根本不是一個正常的心理,隨時都可能自爆,眼下貿貿然進去實在太危險——”
許星純垂頭。安靜了一會,終於有了一點反應,“我進去。”
林錦頓時沒了聲音,看了他幾秒,嘆了一口氣,“好吧。”
看許星純走出幾米遠後,又忍不住對著他的背影喊,“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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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雪梨被光頭大漢緊緊地抱在胸前,寒光逼人的尖刀抵在她的脖子處。朱夏雙手舉著槍,對准剛剛踏進來的年輕警察。
“先別動。”朱夏顫著聲音,“現在你先不准靠近。”
許星純安安靜靜看著光頭男,“我不是來談判的,放了她,我可以當你們的人質。”
付雪梨渾身都已經發軟,只能被人勒著,眼前已經開始模糊。聽到那道熟悉的聲音響起,她心裡一緊,勉強睜開眼,腳開始亂踢亂踹。
“干什麼你,老實點。”光頭男不耐煩,手肘用力,固定住付雪梨腦袋,尖刀在喉嚨處又逼緊了一點。
觸目驚心。
“——不要動她!”電光火石之間,許星純深深喘氣,喉嚨發澀,聲音發著顫,“你們別動她,我可以當你們人質。”
“她已經堅持不了..多久,你們不如換我。我是警察,拿我當人質,外面的人不會輕易動你們。”
朱夏搖頭,上下打量他,“我怕他太狡猾,他是警察,反抗能力太強了,不能換。”
“你,把身上的所有東西都丟過來。不能帶槍!”見許星純站著不動,朱夏梗著脖子。
耳麥裡傳來焦急的聲音。
“——許星純,你要聽指揮,不能這樣輕舉妄動。”
“——等等,別丟槍,小心發生什麼意外!!!和他們先周旋一段時間。”
“——你這樣太危險了冷靜一點,狙擊手已經就位了。”
“許星純。”付雪梨突然喊了他的名字,眨了眨眼,哽咽著,淚水順著眼眶滴下來。
“許星——”
許星純垂眼,關了對講機,最後傳來的話戛然而止。他摘下耳麥丟開。
在三人的注視中,槍重重砸向地面,他緩緩舉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