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最後,安安沒有被泡進福爾馬林。封霄兌現承諾,在當天下午五點十五分,她留在酒店的護照身份證以及行李被一個穿黑西裝的高個青年送了過來,八點二十七分,拉斯維加斯往舊金山的航班准點起飛。
至此,田安安徹底揮別這座紙醉金迷的城市,也和那個留給她慘痛回憶的男人分道揚鑣。
陰影已經造成了,再難過懊悔都於事無補,安安想得挺開,能撿回一條命就算萬幸。她心中百分之九十九的情緒還是歡呼雀躍的。離開拉斯維加斯,那就意味著她噩夢的終結。再過不到十八個小時,她就能回到祖國母親的懷抱,呼吸久違的故鄉新鮮空氣……嗯,霧霾。
經歷了一段不堪回首的時光,想到能回國,田安安心中的喜悅之情猶如黃河泛濫。然而還沒來得及一發不可收拾,江薇那張臉就猝不及防地在腦海中浮現。
她眼底一黯。
廢棄的工廠,黑暗潮濕的房子,大塊頭美國壯漢,還有江薇驚恐的眼神和尖叫一一浮上心頭。天後是個驕傲的人,從來都高高在上,認真回想,她從沒有見過江薇那個樣子。
田安安眉頭微皺皺眉,自己是和江薇一起被綁架的,這會兒她已經坐上了離開賭城的航班,江薇卻還是生死未蔔,似乎不大仗義。
挫敗感襲來,田安安皺眉,心中湧起一絲無奈。
其實認真說,她和江薇的關系並不算多好。她對江天後的過去了解不多,只知道這位超一線國際咖的成名之路很離奇,少年時練武術,十九歲時進了林家班做武術指導,一直是幕後人員。後來機緣巧合,江薇被人推薦演了一部中美合拍的電影,一連拿了四個國際大獎,於是徹底鹹魚翻身。
天後成名之前受的氣不少,一朝大紅,自然排場大架子大。除了這些表面的東西,田安安還知道,江天後極其善變,陰晴不定,對她更是從沒好臉色。
不過這並不影響她希望江薇脫險的心情。給江薇做實習助理已經三個月,就算是阿貓阿狗,養上三個月還會有感情,安安覺得自己對江薇的同情和憐憫都很正常。
可是,這種希望也僅僅只是“希望”而已。田安安心知肚明,那伙綁架她們的人來頭很大,究竟有多大不清楚,反正和封霄一樣,是她這種小老百姓惹不起的。救自己尚且付出了慘重的代價,還想救江薇,那她估計只能拿命來換了。
想起那個代價,田安安表示這輩子都不想再來美國了。她從小受的的教育是睡了一張床就要負責,然而很顯然,這個教育對被她睡的人不適用。她只能用最樂觀的心態面對一切,拋開過去向四處看,生活還是很美好的!
嗯……如果身旁這位先生不是封霄的人,世界會更美好。
安安在座位上試著動了動身子,拿余光瞄了眼身旁坐著的西裝男士。青年濃眉大眼,五官是透著幾分英氣的俊秀,黑西裝穿在他身上有種軍人的端正。
田安安悄悄打量了他一陣,心頭又悄悄嘆了口氣。唔,好好的一個帥哥,上錯賊船,跟著一個變態算是白瞎了。
拉斯維加斯沒有直達b城的航班,需要在舊金山轉一次機,所以這趟行程前前後後需要十八個小時。十八個小時就是一千零八十分鐘,要田安安這個話癆在這段漫長的時間裡保持沉默,那幾乎是不可能的挑戰。
又僵持了五分鐘,安安有些坐不住了。她清了清嗓子,打算和鄰座的這位先生進行一次輕松愉悅的對話,打發打發時間。於是她思索了瞬,決定從自己一直都很好奇的問題入手,堆起笑容道:“大哥,你們封……”
不料話沒說完,旁邊的西裝青年就面無表情地開了口,“田小姐,有關封先生的事,沒有他的允許,請恕我無可奉告。”
“……”田安安無言以對。大哥你知道自己的撲克臉,和這副彬彬有禮的語氣,有多麼不和諧嗎?而且她明明還什麼都沒說……臥槽,雖然她是有些想打聽打聽來著。
未幾,他看了他一眼,用疑似解釋的口吻補充一句:“我不能擅作主張,請你諒解。”
“……”安安默,頓了頓才呵呵一笑,“封先生給自己的定位……挺神秘的哈。”
交談很不成功,話頭還沒提出來就別噗噗掐滅了。田安安再接再厲,不能問封霄,問問其它的總沒問題吧?於是略思忖,又清了清嗓子,道,“不透露老板的*,這個做法是正確的,我很贊同,嗯……那你貴姓?”
青年回答:“免貴姓李,李昕。”
聽了這話,田安安粉嫩嫩的小臉上以迅雷之勢綻開抹笑容,她拍了拍手,盯著李昕一臉大喜過望:“那可巧了,我有個大學同學也姓李!中國有十三億人口,可見我和李先生緣分不淺!”
“……”
一向泰山崩於前也面不改色的李昕被嗆了一下。
“是啊。”她哈哈笑了兩聲,轉頭看了眼窗外被墨水浸透的雲層,隨口找了個話題道:“對了李哥,我看你一直都跟著封先生,怎麼撇下他老人家,自己回國了呢?家裡有急事兒?”
李昕搖頭:“沒有。紐約總部有急事需要處理,先生走不開,我是被派遣來的。”
田安安疑惑地挑眉,調轉視線看向身邊的人。這張俊臉上似乎很難做出一些表情,不生動,沒有生氣,看上去機械而僵冷。她開始懷疑封霄是絕代雙驕看多了,公司也是一個類似移花宮的邪教組織,所以手下人這麼死氣沉沉……
安安甩了甩頭將亂七八糟的思緒拋開,心頭隱隱升起一個不祥的預感,重復道:“派遣……來?”她一直以為這個人只是順路和自己一道,原來不是麼?腦子裡疑雲叢生,“派你來干嘛?”
“確保田小姐毫發無損地回到b市。”李昕朝她露出一個勉強算是微笑的表情,“在此期間,我全權負責你的安全。”
白皙的小臉上表情驟僵,田小姐背上的寒毛瞬間倒豎了一片。
心道你還不如不安慰,這句話簡直令她生出命不久矣的感覺。良久,田安安才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欲哭無淚道:“封先生想得這麼周到,替我謝謝他,謝謝他全家。”
李昕一板一眼地頷首,“田小姐的感激,我一定替你轉達到位。”
“……”
田安安心頭一排面條淚,半點說話的心情都沒有了。暗道大哥你這麼沒有幽默細胞,將來是沒有女孩子會喜歡的。當然,也不會有男孩子。
在舊金山搭上回b市的飛機,之後的十幾個小時,安安采取了人類逃避災難最直接的應對措施——睡大覺。
連著兩天沒有休息好,此時精神稍稍松懈,她很快就進入了夢鄉。在光怪陸離的夢境中沉沉浮浮,機翼從黑暗流雲中穿行而過,從西半球穿行至東半球。
不知過了多久,田安安被一陣甜美的嗓音吵醒了。空姐抄著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語說:“,wewillbelandingatb市airpscelsius.thankyou!”
她眼睛亮了亮,頓時精神一振。
十五分鐘之後,飛機平平穩穩在機場跑道上著陸。田安安忙不迭地松開安全帶下飛機,一旁的七分哥也跟在她背後走了出去。兩人取完行李,只帶了一個公文包的李昕先生很紳士,主動幫大包小包的田安安拎箱子。
安安霎時感動起來,看著李昕的大眼睛淚光閃閃,覺得這位小哥雖然上錯了賊船,可心眼兒還是不錯的。
這種感動的情緒一直持續,直到李昕把她帶向了一輛通體漆黑的商務車。
她微微驚訝,連忙擺著手道:“李哥太客氣了,我自己打個車就回家了,不用送!真的不用!”
李昕已經一把拎起她的行李扔進了車裡,“我無法確定你在這途中沒有危險。”
安安成了個大寫的囧。
沒想到封霄還挺善始善終,拿車綁了她,也同樣拿車將她送回家……這種事都能包接送麼?不過她沒那麼傻,好不容易跳出火坑,怎麼可能再自投羅網!這伙人尼瑪一個個跟黑|社會一樣,讓他們送回家,那她的家庭地址不就暴露了麼!
田安安心頭惶然一驚,思索了瞬,接著就朝李昕的右耳湊了上去。她的聲音壓得低低的,在那只耳朵旁道:“李哥,封先生人又不在這兒,你不用什麼都照他說的做,真不用!”
“田小姐……”李昕的神色略微變化。
“我知道你怕被封霄發現,不會的!”她拿小手拍拍李昕的肩膀,給他指了條明路,“李昕先生,其實我看你條件挺好的。我們華宜是內地一等一的大公司,不如你跳個槽,讓咱公司給你包裝包裝,姐們兒裡頭有人,捧你紅不是難事!”
李昕:“……”
她四下張望了一番,抬起右手稍稍掩住唇,神神秘秘道:“我告訴你,你們老板心理變態,你最好不要再跟著他混了!”
“……”李昕抬眼,略微憐憫看了看那張眉飛色舞的小臉,取下藍牙耳機遞了過去,“田小姐,封先生請你接聽。”
安安蒙了。接聽……啥?
他面無表情,繼續說:“三分鐘前,我接了封先生的電話。”
“……”
當頭一道雷劈下來,安安一雙小細腿沒站穩,差點兒腳軟摔地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