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坐在的陽台上,冶然自得的抿一口茶水,瞅著書院外面亂哄哄的場景自得其樂,一張卷子就鋪在身邊的桌子上,書院的考試很成功啊,只是一道題目,就分辨出賢良淑愚,好手段,答卷在你,判卷在我,不答者為賢良,答者為奸愚之輩,好啊,這才是天下英才盡入吾彀中。
無舌出現在雲燁面前,讓他把滿臉的笑意立刻轉化成了冰霜,這個陰森的太監正大光明的出現,就意味著李二離此不遠。莊稼熟了,自然到了收割的時候。
由許敬宗帶著這些學子去了書院後勤,領取書院的著裝,還有分配給他們自己的個人物品。見到呼兒喚子的學生家長,家眷,許敬宗笑著給了學子們半個時辰的時間和家人告別。
金竹先生很不滿,已經耽誤他許多的時間了,今日的鼎文研究又要停止了,尤其是看到一個胖胖的地主老財往兒子懷裡塞銀餅子的時候,更是惱火。
把那個同樣胖的學子扯過來對他說:“這些東西還給你父親,否則書院會沒收,你在書院每個月有一貫錢,足夠你吃用了,外來的錢財在書院不值錢。”
老財笑的眼睛都眯住了,一邊學人家拱手,一邊對金竹先生說:“我的好先生啊,孩子進,哪有花書院錢的道理,再說一貫錢夠干什麼的,老朽准備了五百貫,不知道夠不夠孩子的束脩。不夠的話,老朽這就回家,把河邊的百十畝田地賣了,還望先生寬延幾天。”
嘴裡說著話,手下也不含糊,十兩的銀餅子就下了死力往金竹先生袖子裡塞,金竹接過銀餅子。不知為什麼,忽然想起了老父,一個一世剛強的人。背著幼小的自己去晉陽大族家裡,求人家允許自己的孩子在人家的家學裡讀書,往日裡的驕傲尊嚴全都不見了。躬身塌背縮著脖子,面目猥瑣,形容可憐。
在先生百般刁難之下,父親畢恭畢敬的用新麻布包好兩貫錢捧給了先生,這是父親每日起早貪黑編竹筐,再早早的去集市上變賣,整整三年,才攢下的血汗錢,是准備買牛的,結果自己就說了一聲想要讀書。父親就毫不猶豫的全部拿了出來,懇求先生收下。
先生答應後,父親笑得像個孩子,背著金竹一路跑回家,一邊跑。一邊高叫:“我金家就要出讀書人了,我兒子就要是讀書人了。”想到這裡,金竹的心就酸痛無比。
轉頭悄悄拭去眼角的淚水,對老財說:“書院重德輕財,老人家,你兒子既然考入了書院。就是要做好吃苦的准備,玉山書院不收錢,每個月還給學生發錢,這是皇家書院,老先生不要壞了這裡的規矩。”
把手裡的銀餅子塞回老財的手裡,又拍拍胖學子的肩膀說:“今日讀書,以孝為先,當記老父謀生之艱辛,一粥一飯,當思來之不易,一絲一縷恆念物力維艱,你入書院,孑然一身即可,四年苦讀之後自當光耀門楣,以酬老父養育之恩。”
胖學子對金竹施禮言諾,掏出身上所有的錢財,還有一大包桂花糕,趴在地上,對自己的老財父親連拜三拜,而後就自己去了書院大門等待進入,他的胖父親已經哭得像月子裡的娃。
這一幕被其他的學子瞅見了,自覺地把懷裡的物事統統掏了出來,也學胖小子對自己的父母親人跪拜三次,撩起衣襟就回到等待的隊伍。
此情此景落入書院元老的眼中,老李綱拈須大笑,元章先生也自撫掌,玉山先生說:“得英才而育之,實乃人生一大快事。”
只有許敬宗極為郁悶,自己給學生開方便之門,結果沒有人感激不說,還招來元章先生的白眼一顆,心胸狹窄的許敬宗看看站在書院大門裡如同凶神惡煞般的劉獻,心裡說:“一群不知好歹的小崽子,還是去嘗嘗閻羅王的厲害吧,經他的手之後,就會知道老子是何等的好心了。”
雲燁爬上辦公樓,第一眼看見的不是李二,而是他手上捧著的茶壺,心裡就像被刀剜了,疼得他直哆嗦,那個紅泥的茶壺自己都沒有舍得用,每日裡都泡上一壺茶,不喝,用來養壺,已經兩年了,原來的紅泥色已經不見了,呈現出一種古樸的褐紅色,李綱老先生要了兩次,自己都沒舍得給,我的好茶壺啊,現在就是不泡茶,倒白水,也會有一股子茶香,自己一直當寶貝來著,就是去草原也沒有忘記交代火炷每天不要忘了泡茶。
如今寶貝在李二手裡,被吸得滋滋作響,沒有一點優雅之態,暴殄天物啊,雲燁惡狠狠地看一眼旁邊如同鬼子翻譯官一般諂媚的李泰,恨得牙都癢了。
“院長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請恕罪。”雲燁知道這時候叫李二院長是最應景的。李二還沒答話,旁邊就有臭蟲跳出來:“大膽,你敢私自毀改陛下稱謂,這是大不敬之罪,請陛下下旨嚴懲。”
李二給你起名叫無舌,就不要多嘴,什麼場合都跳出來摻乎,不是自己找難受麼。
果然,李二不滿的看一眼無舌說:“誰說他毀改了,朕是大唐的皇帝,朕也是玉山書院的院長,在書院裡,他不稱呼朕為院長,稱呼什麼,多嘴。‘
說完也不理會嚇得跪地上的無舌問雲燁:“書院的考試結束了?結果如何。”
“回稟院長,共有學子三百二十六名全部通過了考試,沒有一人選擇苟且,大唐的教化澤被天下,臣在這裡為大唐賀,為陛下賀。”雲燁當然知道在什麼場景說什麼話。
李二高興的哈哈大笑,笑了一會臉上又變得陰森,翻臉如同翻書,陰聲說道:“糊名考試如此好的法子,為何不上本稟奏朝廷,書院裡風平浪靜,歡聲一片,朝堂上卻互相攻訐,惡聲不斷,雲燁,你很喜歡看朝堂上的笑話麼?既然如此,那你就逢朝必上,朕讓你看個夠。”
上朝是最大的災難,雲燁沒有自虐的習慣,趕緊說:“院長您這話就奇怪了,微臣是書院的人,自然為書院考慮,所謂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朝堂上有無數名臣勇將那裡輪得到微臣說話,再說糊名考試這在書院也是頭一回,不知道效果就貿然稟奏,不是微臣行事之道。”
“其心可誅,你以為朕沒有收拾你的理由,你等著,只要朕不快,你就會享受惡果,現在先容你囂張,帶朕參觀書院。”
不知道李二到底抓住了自己什麼把柄,這些日子自己非常小心,似乎沒有得罪他,和壽陽公主的事,除了那個小太監,沒人知道。
見他發了話,就只好在旁邊陪他逛書院,由於李二是便裝,認識他的都躲得遠遠地,害怕招惹他,不認識他的,自然不懼,還有個別不知死活的一腳把球踢過來,大聲喊著讓踢過去。
李二的興致很高一點都沒有覺得受到了冒犯,抬起腿,狠踹皮球一腳,踹歪了,球跑樹林子裡去了,氣的學子跑過去撿球,還衝他伸中指。
“這是何意?”李二很奇怪,他沒見過這動作,雲燁抹一把汗水,囁喏著說:“這是贊揚院長腳法了得。”把身後的李泰聽得滿頭黑線,又不好說明,臉漲得通紅。
李二又滋溜一口茶水,把中指伸到雲燁眼前晃晃,然後才說:“把朕當傻子哄弄,你以為朕沒有年輕過?把球踹歪了,害他多跑路,他會誇贊朕?雖不知含意,一定不是什麼好事,朕一生從不吃虧,把球踹歪了,是朕不對,他罵朕,朕不好與他一般見識,只好回敬給你,誰讓你是她老師的。”
說完又大笑起來,李泰也跟著笑,就連無舌也捂著嘴偷笑,貌似愉快。
每個到書院來的人都認為自己比別人聰明都要試試書院傳說中的迷魂陣,李二的大老婆如此,走了三趟,三趟都從對面的門出來,最後煩了,讓雲燁帶她又走了一趟,從大門進去,才說自己早就看出來了,只是想驗證一下,雲燁很想讓她自己再走一遍。
他的兩個小老婆,性子執拗,連午飯都是在大門巷道裡吃的,走了一天,最後還是李泰進去帶她們走出來,據李恪說,他老娘的腳都走出水泡了,卻大呼過癮。
李二站在大門前先是觀敵料陣,然後派先鋒官無舌入內,探查敵情,不一刻無舌一頭霧水的從對面的門裡出來,一問三不知,李泰想要顯擺,給老爹仔細解釋,結果被一腳踹到一邊,李二還是很大氣的。
仔細觀察了大門許久,李二拍拍手,大踏步的走進了大門,忠心耿耿的無舌再次陪李二進去,還走在前面,一副忠心護主的摸樣。
李泰剛坐下,就被雲燁按在台階上猛揍,茶壺的怨氣終於找到了宣泄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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