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小辮的雲露捧著一盆子晚菊進了院子,見到辛月就大哭,囡為她的那盆菊花已經被人糟蹋的不像樣子了,花瓣被揪光,光禿禿的挺著一個枝子立在綠葉中間。
辛月抱著雲露不斷地安慰,並且承諾一定會好好地收拾一下雲歡,李煙容趴在繡樓的圍欄上笑容滿面的看著樓下七竅生煙的辛月,覺得這樣的日子才是一個家該有的樣子。
雲歡還是被拿住了,是被雲壽抓住的,母親被氣得不輕,所以雲壽自然而然的就會出馬。同樣被拿住的還有雲暮,兩半截的衣衫早就換過了,現在一身湖藍色的束胸裙顯得小姑娘婀娜多姿,不到年歲,就已經有了禍國殃民的本錢。
“孩子鬧一鬧,顯得家裡有生氣,暮兒,歡兒都是好孩子,跳孰′舞怎麼了?皇家的公主還不是一樣要學著跳舞?”
老奶奶總是偏心自己的小重孫,不管犯了多大的錯,總能找到為孩子們推脫的理由。
“老祖宗,大娘娘不許小暮騎馬,也不許小暮射箭,我又不喜歡做女紅,不跳舞小暮會瘋掉的。”雲暮抱著老奶奶的胳膊不斷地扭啊扭的,看得雲歡一臉的羨慕之情,老祖宗接受女娃子們的撒嬌,卻不會接受男孩子撒嬌,要是敢撒嬌,很有可能會招來一頓臭揍,既然老祖宗已經為大姐說過情了,那麼接下來就會把怒火發泄到自己頭上。
“歡兒,誰允許你把頭探進煙容房間的7那是你大嫂的房間,還講不講規矩了?壽兒,帶歡兒去祠堂裡罰跪兩個時辰。”
一直抬頭看天的雲壽;立刻就拎起雲歡大踏步的去了祠堂,拐過屋角就放下雲歡沒好氣的說:“你就不能消停一會,非要惹得娘親動怒,要撒歡,你也等爹爹回來再說啊。另外,你沒事干惹小露干什麼·她就是一個眼淚包子,動一下就能哭半天,到我那裡告狀,把我的衣服都哭濕了·趕緊賠她一盆黃金菊,要不然你遲早會倒霉。
李容就要進京了,你小心他逮著你往死裡揍,還沒人敢攔。”
雲歡頓時叫起來撞天屈,發誓說自己沒有碰過雲露的黃金菊,雲壽忽然想起這幾天正在收集各種花瓣准備制作香水的雲香,越想越覺得可能冤枉雲歡了·左右想了一下,還是覺得繼續冤枉雲歡比較好,於是繼續抓著雲歡往祠堂裡走。
天色暗了下來·雲歡趴在蒲團上睡的口水橫流,監視他的雲壽也靠在牆根睡的很舒服,賀蘭靠在門上一邊繡花一邊幫著兄弟倆把風。
雲歡一面吃著雲吞面,一邊抱怨雲暮不該拿面·應該拿幾個蹄膀過來。
正說著就看見雲香鬼鬼祟祟的從月亮門裡溜了出來,梳好的頭發被花枝子掛的凌亂,一枚香木簪子松松垮垮的掛在耳邊·手裡抱著一個荷葉包,見到雲歡就歡快說:“二哥,我給你偷了蹄膀·廚子沒發現。”
雲歡大喜,有了蹄膀,誰還吃餛飩面,果斷的把吃了一半的餛飩面擱到一邊,先抱著雲香在她的臉上吧唧親一口,她年紀最小,向來都是最受寵愛的。
荷葉包裡面裹著兩個蹄·雲歡扔給雲壽一個,自己抱起蹄就大嚼起來·雲露氣呼呼的也過來了,恨恨的丟過來一只雞,卻不理會雲歡,表示自己還在生氣。
老奶奶佝僂著腰身拄著拐杖在丫鬟的陪同下在院子裡溜腿,看見辛月正在檢查內宅准備落鎖,就對辛月說:“今晚不妨晚一點落鎖,幾個孩子都去了外宅,雖說爬狗洞也能回來,夜黑,總會有磕磕碰碰的事情,給他們留著門。”
辛月扶著老奶奶在花園裡走了兩步找了一張椅子坐下來,這才說:“都是媳婦沒本事,總是管束不好孩子,要是夫君在就好了,他總是能分割個清楚明白,不像現在媳婦總是斷葫蘆案。”
“哼!他是朝廷的大將軍,要是連這點事情都分派不清楚,還當什麼大將軍,我看這樣就很好,咱家人口單薄,就這麼六個孩子,相親相愛一些很好,沒有分對錯的必要,過兩天容兒就要來長安述職,你把興化坊的宅子給他一套,不要厚此薄彼了,都是雲家的血脈,姓什麼不重要,錢財這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積攢起來很沒意思,能花在兒女的身上就很好。”
辛月笑著回答道:“可不是嗎,媳婦已經把興化坊■內河的那套宅子騰了出來,容兒到了京師免不了要舉行!宴,酬謝一些故舊親朋,那裡的景致極好,離皇城又近,是一出好去處,就是樹上結的梨子已經摘掉了,要不然會更好一些。”
老奶奶笑道:“知道你是一個賢惠的孩子,那座宅子確實不錯,入了秋沒了梨子不是還有葉子嗎?被霜打過的葉子紅彤彤的好看著呢,夠他使喚的了。
那日暮的肚皮不爭氣,又生了一個閨女,唉,咱家的子嗣總是不旺,不知道小苗能不能給咱家再帶來一兩個男娃,說到底,還是你的肚皮爭氣,如果不是要守著家業,該是你去西域的,那日暮,鈴鐺都是沒用的。”
提到這事辛月就笑的咯咯的,這也是她最得意的範疇,生養兩次就生養了兩個男娃,這事老天爺在偏愛自己,自己之所以在家裡長氣,一半的原因就是因為有兩個爭氣的兒子,雲壽不必說,這是皇帝,皇後親自教育的,好壞都是皇家的責任,將來就算是禍國殃民也賴不到雲家的頭上,雲歡雖然調皮一些,這孩子卻是標准的讀書坯子,過目不忘對他來說並不是太難的事情,如果不是因為性子過於跳脫,劣跡斑斑,辛月早就帶著他滿長安的去炫耀了。
祖孫二人說著話,拉著家常,三言兩語就將家事安排好了,老奶奶聽著西閣那裡傳來的嘩嘩聲眉頭頓時就皺了起來。
指著西閣對辛月說:“你看看,都成了廢人了,整天裡就知道打麻將,深更半夜的也不消停,可憐我孫兒還在苦寒之地征戰,這些不知道惜福的,遲早有一天會死在麻將桌上。”
辛月安慰老奶奶道:“您老人家的指望太高了,姑姑嬸嬸們現在才開始活人呢,閨女都嫁出去了,還都是好人家,咱家可是出了兩個王妃呢,蒔雖然不是咱家的親生閨女,這孩子可是您老人家親自撫養的,性子最是敦厚,現在已經有了兩個孩子。還都是男孩,大的一個已經被小黯立為世子了,這可是難得的榮耀。
娘娘在夏天的時候,專門下了內旨,專門誇獎了蒔的勇烈,當時吐蕃人都打到松州了,小黯和蒔硬是守在松州不走,生生的挺到了程老公爺的援兵到達,聽說程老公爺到達的時候,小黯已經披創四處,昏迷不醒,蒔滿身披掛正在城頭和吐蕃野人作戰,聽報訊的家將說,蒔退下來的時候,丫鬟們往她的身上潑溫水將凝固的血跡化開才將甲胄從她的身上解下來,血水淌了一地。
娘娘將蒔的品級生生的拔高了一級,這可是難得的榮耀,王妃裡面就數蒔的品級最高,楊妃高興地快要合不攏嘴了,拉著媳婦在宮裡吃了三回宴席。‘
老奶奶聽了以後卻沉默半晌,拿拐杖頓著地說:”這就是將門出來的丫頭,這股子狠勁少不得,丈夫倒下了,就輪到婦人上了,那個時候,不是我說你,給你穿上甲胄你也能上戰場,要是你有蒔的身手,八成也會殺成血葫蘆。將門作戰不能輸,為了家裡的老老少少不能輸,一旦輸了就萬事皆休。蒔的榮耀是拿命換來的,不值得稀罕,沒戰事才是婦人最大的幸運。”
辛月撫著手掌高興地又說:“菩薩保佑,夫君這一戰已經給西域打下了五十年的平安,不管怎麼樣五十年裡面西線無戰事。只要夫君回來,咱們一家人就好好的過日子。”
老奶奶白了辛月一眼:“你又不信佛,說什麼菩薩保佑,信口開河小心下拔舌地獄,你男人是出了名的報喜不報憂的主,只會告訴你好消息,絕對不會說自己吃了多少苦,為了經略西域,燁兒已經動用了自己手上能動用的所有力量,劉方先生親自走了一遭西域,無舌也去了,小苗,狗子,人熊這些都是家裡的頂梁柱,你還把小鷹也弄去了西域,熙童,寒轍這兩個敵友不分的人也被你蠱惑去了那裡,如果失敗,雲家就會一蹶不振好多年。當時看你已經快要崩潰了,不說而已,你是當家的大娘子,不管是對的還是錯的主意,有一個主意出來就很好。至於對錯產生的後果,咱家挨著就是。”
辛月害羞的低下頭,確實如同老奶奶所說的,自己當時已經亂了分寸,到了病急亂投醫的地步了,菩薩保佑,好在沒有出現大的錯誤。